《天使街23号续--第六部完结》半夏冉儿

12、第二幕 米兰公主的伤心水晶泪（6）

　　夜幕降临了，迅速笼罩下来的黑暗吞噬了海天交界处，海与天渐渐融合成一体，伴着翻滚的海浪交织在一起，缠绵悱恻。
　　一道闪电不着余力地划破了天际，穿透过云霄，直直插入了海面。刺破了人们心底最深处的绝望，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当然，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老天爷总有办法把一切弄的一发不可收拾。大雨疯狂地在一瞬间倾泻下来。雨水和海水混杂在一起，天与海在这垂死的边缘，他们依然选择彼此相依，看起来更加难舍难分。配上错综交织的白色闪电和不绝于耳轰鸣的雷声，简直就是人世间在悲怆的交响曲，足以冲破一切阻挠，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连根拔起，撕扯掉所有希望。
　　这样的情景终于敲醒了孤零零的瘫坐在海滩上的我。雨水把我淋得透湿，长长的刘海全贴在脑门上，水滴顺着头发滴下，一下一下打在眼眶里，传来一阵肿胀的疼。衣服全黏在身上，我下意识地拉了拉，却发现比原来更冷了，几乎有点刺骨的冰凉瞬间传遍了全身。我只有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瑟瑟发抖。然而抱地越紧，却抖得越厉害。可是我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么把时间调到半个小时前——我像发了疯一样跑遍了整个海滩，接着微弱的霞光，海面上还有几只盘旋的海燕，一圈一圈发出渗入心弦的低鸣，长长的音调几乎穿透了我的耳膜。我想起了语文课本上高尔基先生文章里的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所看到的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一圈圈盘旋在海面的长鸣把我围在了中间，一遍遍在我耳边提醒着我，金月夜不在这里，他真的不在这片海滩上。一遍又一遍，快要把我逼疯了。这一切都不是梦幻，是么？可是我明明看到你站在这里拉着提琴的，金月夜——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为什么？泪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不断涌出来，聚集着心痛，不解，悲伤，委屈和无数的思念与担心，怎么都止不住。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瘫坐在地上，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席卷而来，它们把我打垮了。我只能哭泣，尽管这显得如此无力。可是我又能干什么，金月夜，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没有你我要怎么办……如果你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金月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下雨了，雨下的好大，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我不由地抱紧金月夜的衣服，似乎是想要把它融到心脏里，胸口处涨得生疼，下一秒，或者下下一秒，它就会爆炸一样。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温柔的脸庞，咖啡色如水的眸子一晃而过，在现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停止了哭泣，不知道是为什么，呆呆的愣在了原地。我觉得思绪有些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不知该从那里理起。任雨水打在身上，可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乱七八糟的想起了许多东西，大脑里是一片混乱。知道现在我才意识到，金月夜曾经就是在这个地方穿着单薄的衬衣拉着小提琴，站在这里对我表白，也是在这里对我说海的旋律。我的眼眶又发热了。身后是那棵挺拔的棕榈树，不远处，那幢白房子也隐约现出塌的轮廓，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孤零零的。
　　而此时，银色宝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驾驶座上一双挺拔纤白的手紧紧攥着一张去星镇最后一班车的票根，被掌心的汗水濡湿成一团，字迹都有些模糊。车子所及处都激起飞溅的水珠，洗刷着路面，显得天地间一片迷蒙。
　　明明是雷阵雨，可是却越下越大。也许是今年夏末的最后一场雷阵雨了吧，所以它要尽情地挥霍着最后的光阴——是为了让世人都记住它吗？还是为了让我的这样一个夜晚更加难忘？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呆呆望着那幢白色的小房子，我竟没有勇气去看看他是不是在那里。我有一种直觉，也许是因为它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也许从我笑着发现金月夜不在这里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那间房子是空的。这让我害怕了，他如果不在那里，那他在外面淋雨吗——我的心脏猛然一紧，来不及再想太多，抱着一丝急切的期望向小房子跑去。
　　“喂？”
　　“羽，你在那里？”
　　“我在去星镇的路上。”李哲羽开车的速度稍稍慢了些，透过刷雨板向外望了望，“明，我现在到米兰了。佑慧去星镇了找夜了，我要去找她。”
　　“哥哥他……不在星华吗？”
　　“不知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金映明的声音里有一丝藏不住的疲倦，“这样吧，我去找你。我让他们都留在这里继续找。”
　　“可是，”李哲羽皱起了眉头，窗外的雨大的快要挡住他的视线了，星华省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好吧，你开出要慢一点。”他还是答应了，他明白金映明也依然急切的心，他比谁都担心他的亲哥哥。所以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也会来吧。
　　“好，你也是。”金映明匆匆收了线。
　　其实佑慧，我又何尝不是呢。你知道我又多担心你吗，为什么要这样一言不发地自己走掉。为了夜吗……可是佑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用我的全部力量，去守护你的。
　　“金月夜！”
　　门并没有锁，甚至没有完全关起来。我心中隐隐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一把推开门向里喊道。除了我微弱的回声和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了两声外，这里静悄悄的。不过这没关系，我这样安慰自己，我还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我屏住了呼吸，整个房间安静的让我感到发怵，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灯——我害怕的场景还是来了，被子依然半拖着地蜷在床角，房间里依旧凌乱不堪，敞开的衣柜里放着一只简单的旅行包，有点支撑不住地靠在柜角。那是金月夜的全部行李。曾经在入住23号的时候他就是带了这包瘪瘪的行李来的。只是这里尽管被乱丢的杂物填充的满满的，却没有那个人的气息。
　　我的心高高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落下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真正看到了这里没有他，我才发现我是不是找不到他了？外面雨那么大……他在哪儿……我又不知所措起来，怎么办……我找不到金月夜要怎么办……他会死吗？不……不可以的……金月夜……金月夜……我在小屋里乱翻起来，金月夜你一定是躲起来对不对？你出来好不好？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知道的！这一点都不好玩金月夜——
　　我沿着门框满满滑下，红肿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了。怀里依然紧紧抱着金月夜的那件衣服，它竟都没有太湿，带着胸前的体温，它像是拥有了生命般地支撑着我全部的勇气。这件衣服上还带有他的气息，我嘶哑着嗓子轻轻抚摸着它，艰难的开口：“金月夜……你在哪里，告诉我好吗？”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金月夜在这一片雨夜里，他单薄的身子在雨里。几乎会要了他的命。可是我越不去想它就越往我脑子里钻。我的心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可是我不能放弃，也不能倒下。我要坚持住，金月夜才有希望，我要去米兰找他，金月夜他还在等我——
　　我努力撑起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拖着已近肿的不像样子的双脚向外走去。对了！走到门口看到一片空荡的海滩我突然想起来，离开星镇的最后一班巴士早就开走了！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而米兰距离这里就是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我一下子慌了神，借着最后一点理智，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李哲羽，李哲羽好像一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呢，我奇怪着一边翻开手机。我的脸在一瞬间的疑惑后刷得变得惨白——这里竟然没有任何信号！
　　大雨在肆虐起舞着嘲笑我的无能，低头认输吧苏佑慧，你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了了，更何况你根本不知道金月夜在那里。如果老天愿意，你甚至都阻止不了他让金月夜死去，你看只要一场雨，一场雨就够了，他就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你向外界求助的机会，你只能呆在这里等着他毁了金月夜，你什么都做不了的苏佑慧。
　　我笑了，是啊，明德之花怎么样，米兰公主怎么样，星大之花又怎么样！苏佑慧你现在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你败给了一场雨，败给了一点小伤——是么？所以我好不容易救活的金月夜就又要离开我？是为了惩罚我？所以我现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突然愣住了，自己喜欢的人……金月夜……我被自己自然而然毫不犹豫的想法吓了一跳，而这时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可是为了他，为了我喜欢的他，我会奋不顾身。
　　即使没有车，即使脚上的伤已近感染开，即使再大的雨，都没有关系。我有一颗坚强的心，我有你的爱，就够了。
　　李哲羽看着前方打着醒目灯的路标，下一站就是星镇了，不出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他不觉的加快了车速，目光也直直地注视着前方。而在这条笔直的高速公路下面，他一心想着的那个身影正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朝着他的反方向艰难得前进着。可他却浑然不知。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烫，走路都开始辨不清方向，内心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似的。我想起好像每次发烧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已近看到了一块路牌，一块写着下一站米兰的路牌，那就是说我已经走下来一小半的路程了，我笑了，笑得有点不真切，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像是个看到生命微弱曙光的死刑犯，说是微弱，不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这块路牌就给了我无穷的力气。而是我隐约听到头顶传来汽车的呼哧飞啸过的声音，这也没什么奇怪，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想到这会不会是李哲羽的车，我笑得更开了，不过这次是在嘲笑自己，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吗。我想我是不是烧糊涂了，那我会不会就这么倒下了。所以这曙光也变得微弱了。
　　李哲羽的银色宝马直接开进了星镇海滩，在这样的天气里是没有人管的。他紧张的看着海滩，他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哪怕只是一只海燕的影子。可是他漂亮的眸子里却是沉沉的失望，虽然下着大雨，可是还是能看清，海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平坦的仿佛置身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悔恨，他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大概已近夜晚九点了，整个星镇海域几乎没有一盏灯还亮着，前方一幢忽现的白房子引起了李哲羽的注意，也许是因为在平坦的海滩上它显得有点突兀。也许还因为，那房子和那棵棕榈树离得很近。李哲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一把抓过伊雪瞳给他的伞，手轻微一抖，脑海中竟闪过一张雪瞳惊慌失措的脸，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李哲羽也说不清，他轻轻甩甩头，撑起伞向小房子快步走去。
　　那幢房子竟然没有关门，李哲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黑暗中都显出的乱七八糟的样子。疑惑的走进去开了灯。房间简直乱的不成样子，可是李哲羽的身体僵直了，他看到床头柜散落的药片下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佑慧穿着校服笑着的样子，他看到衣柜角落熟悉的旅行包，他看到满地散落的很多都是他熟悉的东西——这是金月夜的房间！李哲羽意识到这点快步向里走去。
　　“啊”还没跨出两步，就差点滑倒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他低下头看着滑倒自己的地方，竟然全是水，而身旁的墙上也都水印——就像是一个人的形状，这是从外面打进来的雨水吗？李哲羽蹲下身这样想着。可是雨不是向这个方向打的啊……而且这水只有一小块，并不规则，还有些泥沙混在里面——他突然明白了，连忙走进房间，果然床沿也有些带着泥沙的水印，明显是才留下不久的。他皱起了眉头，然后瞳孔突然锁紧了，他看到床上那串彩色的链珠——那是佑慧的！！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紧了，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雨水越来越模糊着我的意识，我的腿开始发软了，可是我不能放弃！不可以放弃苏佑慧……不可以倒下……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是怎么办……我好像真的要倒下了……金月夜……让我救你啊金月夜……
　　金映明的白色宝马也正在这条国道上飞驰着，此刻金映明正死死盯着油表数，它显示着车子快要没有油了。这肯定撑不到星镇，金映明在脑中飞快想着办法，他的手机没有信号了，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而前面就是早川市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早川加油站，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否则他会被困在马路中间。金映明抬起头向前张望着，谢天谢地，他已经看到了早川加油站的影子了。他拐了个弯，把车开下了高速，招呼着快要睡着的值班人员来给他加油。自己下了车，准备透口气。金映明四处张望着，想看看这里位于哪里，从小生活在四大家族庇护下的他还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来到这里过。
　　他的视线突然停下了，他看见不远处的前方，似乎有一个身影在摇晃着，他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又向前跑了两步，这次他看清楚了——那是苏佑慧！她在干什么？看起来好像已经站不住了。金映明连忙跑过去，一把拖住了苏佑慧软软的倒下的滚烫的身体。
　　“苏佑慧！苏佑慧！你怎么了？你醒醒啊苏佑慧！！”
　　“带我去米兰……求你……”
　　我笑了，你看，金月夜，上天还是注定我可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