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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才女一把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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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未至,宴会觥筹交错,刻意的喧哗夹杂着酒杯碰撞之声,唯有左相一党安静无比。清流们正襟危坐,淡看小人丑态。
薛凝瞄了已打开的纸条一眼,悄然毁之。侧头望向乔装成男侍的孟子衿,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担忧。
微微颔首,复而转过头来,她继续看着宴会上的热闹景象。虽不知其中缘由,不过子衿不会害她,她照做就是。何况那字本也不是出自她之手,难道她还会为了名声而乱认么?
“皇上驾到——”
一声呼喝,满大殿的人都停止了喧哗,纷纷站起而后跪倒在地,迎接女皇的到来。
“众位卿家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讲究这许多礼节。”女皇微笑着率先落座,双手抬起示意众人起身。视线一扫,落在了素衣打扮的薛凝身上,唇角于是笑意更浓。
众臣纷纷谢恩,遂才站起,小心翼翼落了座。一时间,大殿内安静的诡异,呼吸声都几可闻见。
薛凝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怎不见之前那般热闹了?她倒要看看女皇想演一出什么戏。
“薛凝。”女皇淡淡笑着看向目不斜视的薛凝,那眼中有着几许不明光芒。
“草民在。”薛凝起身,在百来道目光中低头弯腰。当然没有忽视女皇眼里的精彩,但她却看不明白。
“朕前些日子偶得一宝,你可有兴趣一看?”女皇嘴里是这么问,手却已经朝前挥了挥。
薛凝微微抬眼,瞥见那右侧有内侍们抬了一物出来,上边盖着黄布绸子。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作甚这般神秘?直接问那首诗是不是她作的不就行了?这般故弄玄虚……里头,必有古怪。
但她还是答道:“皇上让草民看,草民不敢不看。”
“是一首诗,不过气势磅礴,值得回味啊。”女皇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才转头命令:“打开。”
黄布绸子被拉下了,画卷也逐渐伸展开来,原本寂静的大殿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只因为众人都看清了那首诗,也知道那首诗传说是薛凝所作,大有野心呐!
薛凝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雀跃。诗是熟悉的,但字迹很陌生,看来真的是有人冒她之名作了这诗。到底,是不是姐姐?若是,姐姐在这凤临朝又是什么身份?
“你觉得这诗如何?”女皇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待她看完后便问道。
薛凝故作困惑的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后才颇为无奈地说道:“草民一介粗人,儿时识得几个字,也只是会写而已,哪里敢评论诗作?皇上问草民这话,草民只能说——皇上觉得它是宝,它就是宝。”
殿里又静下来了,大多人都在心里疑惑了:这薛凝搞什么鬼?这诗不是她作的么?怎么不承认了?
“哦?”女皇挑了挑眉,似乎极感兴趣:“你的意思是,你的书法很差劲么?”
薛凝尴尬地低下头:“草民的字,无法称之为书法。”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那坐于左侧上方的小皇子楚蓝玉,正看着她。她侧目看过去,与他视线一对上,便见他眨了两下眼轻轻摇了一下头,似乎在告诉她不可如何如何……
他又不是子衿,她跟他可没有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重新低下头,她不再管那楚蓝玉频频的‘暗示’。
事实上,孟子衿在薛凝身后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聪明如他,已经猜出了女皇的用意——下一步,女皇必然会让薛凝临摹一幅出来。
现在薛凝所看见的这一幅,根本就不是他丢失的那一幅,而是仿迹!只要她露出了真正的书法,女皇就会知道那首诗确是她所作的了。
可是,薛凝并不知道原本的那一幅是她自己写的,那她怎么会刻意的不写出真迹呢?孟子衿浑身已被汗水打湿,就差冲出去把薛凝打昏扛走了。
但他不能冲出去,那会更加害了她……
“薛凝,朕还真没有看过你的书法呢。”女皇像是突然想起似的,笑着招手道:“你过来,把这诗临摹一遍,朕看看你的书法究竟是好是坏。朕可不信,堂堂左相独女会不懂书法,你可不要太谦虚,失了薛家的威风呢。”
薛南瑞闻言眉头一皱,凝儿自小不喜先生授业,经常都是独自一人呆在书房。皇上应该知道凝儿不擅什么书法词赋的,为何今天却一定要凝儿当众出丑呢?
“草民遵旨。”薛凝于是出了列,站去了女皇的下方不远处。
几名宫侍抬了文房四宝出来,倒像是早有准备的——墨,都磨好了。
薛凝一脸的平静,慢慢在女皇及众臣的注视下挽起了些右手边的衣袖。虽然心中是滚瓜烂熟,但她执笔之后却是写几个字就看一下那原作。
很久之后,薛凝才吁了一口气,将笔放下了。
她跪下,请罪:“草民这拙字,实在无法入眼,请皇上降罪。”薛家名声?薛家要是因为她写不出好字就没了名声,那就不是薛家了。这女皇真是……
早在薛凝跪下请罪之时,就有宫侍把她所临摹的诗呈上去给女皇看了。女皇只扫了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仿佛没见过如此差劲的字一样。
但很快地,女皇又恢复了笑容:“是朕难为你了,况且你只是听旨行事,朕又怎会怪罪你呢?快起来吧。”
“谢皇上宽宏。”薛凝站起,正巧看见女皇将眼光投向右侧下方。
她也转过了头去,便见史太雷一脸的质疑,又侧头与身边一个文人墨士打扮的女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由自主地便轻哼了声,反正隔这么远也没人听到。这事果然跟史太雷有关,不过她们究竟想试探她什么?难不成就为了试探她的书法?
薛凝在飞快转动脑筋的同时,她身后的孟子衿却是松了一大口气。他暗自庆幸着:好在,凝本身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所以尽管是皇上要求的,凝也以右手代替了左手,才没有露出马脚。想必,凝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有那些过人之处吧?
呵……这样的女子,是属于他的,真好。
一道声音打了岔,惊醒各自沉在自己思绪中的人:“不知……这左手可会执笔啊?”
薛凝侧头,孟子衿震惊,女皇则微微皱了皱眉。
“右相大人何出此言?”薛凝优雅的拍了拍略沾尘土的衣袍下摆,微笑但却眼神凌厉地说道:“左手执笔,只怕非普通人不能做到。右相大人是一定要薛某在百官面前丢尽颜面么?”
史太雷似乎很满意她凌厉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相只是听说薛家人大都能文能武,所以不怎么相信薛家唯一的女儿只能写出这一手书法而已。不过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本相自然不会咄咄逼人。”
孟子衿咬牙,指甲微微刺进掌心,隐疼却不自知。
那史太雷身边站着一个文人墨士打扮的女人,看来对书法有着极高的研究。若凝真的用左手执笔,只消一会儿便会被看出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何况皇宫中也不是没有看不出端倪的人才。这史太雷,简直就是可恶到了极点!
薛凝也皱起了眉头,这史太雷果真难缠,竟能怀疑到她是左撇子……
眼下,该怎么应付?
若是不允,倒显得她心虚,何况女皇开口的话她也不能抗旨;若是允了,难保待会儿不被看出什么端倪。执笔十几年,焉能将那习惯说改就改?只怕高手一眼就能看穿,她到底是门外汉、还是内行人。
“薛凝,既然右相开口了,你就再写一次给她看看,也好让她死心。”女皇似有所指,也不知究竟是站在史太雷一边,还是与薛凝同一阵线。
“草民遵旨。”薛凝犹豫了一下,还是领了旨。
罢了,就算让史太雷看见她真正的书法又怎样?大不了女皇问起,她就说只是习惯练笔,而不想显摆,料想女皇也不会怎么为难她。
只是这左手刚一伸出去,她突地感觉一阵劲风朝她左肩袭来。紧接着,左臂一麻,差点就这么打翻了盛墨的砚台。
停在那儿,她没有抬头,心中暗暗思索着出手之人何意。不过……敢藏身在这皇宫里,又对她出手、但并无加害之意反倒有帮忙之心的人……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墨情。
“薛凝,你怎么了?”楚蓝玉终于忍不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薛凝面前担忧的问道。他的视线,落在她左手上——也许其他人没有察觉,可他分明看见她左手在颤抖。
薛凝回过神来,看见楚蓝玉落在她左手上的担忧目光,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就不知……墨情是否也如此作想。
她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极勉强的涩然笑容:“没事,多谢小皇子关心。”
就在楚蓝玉的面前,她以极让人震惊的方式——左手掌将整只毛笔握住,重重的在纸上画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