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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岁定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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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快杀了她!”红衣女子蒙着面,语气却是万分焦急。
绿衣人明显在迟疑,修长的五指攥住那小小的颈项,却因着那太过滑腻的肌肤而不敢贸然出手。
终于,绿衣人出声了,听声音却是名男子,带着些微央求:“红,她不过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我、我……我实在下不了手……能不能放她一条……”
“绿,你说的什么话?!”红衣女子拉着绿衣男子以轻功狂奔,焦急的声音刻意压低了怕人发现:“主上说了,若带不走她,必须杀了她以绝后患!”
若是任务失败,主上一定会杀了绿,而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按眼下的情况,四面八方都是追兵,她和绿是不可能带着这个婴儿安然回到总坛的。只有杀了这个婴儿,她和绿才有可能趁追兵方寸大乱之时突破重围,返回总坛复命。
所以,这个婴儿必须死!
迟疑、劝说、逃窜间,两人已不知不觉被逼至一处悬崖。两人微倾身观看,见崖下云雾环绕不见底,也不知是深是浅。
刚满周岁的婴儿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躺在绿衣男子的臂弯间,沉着一双纯净的眼睛观看绿衣男子的挣扎。她心里清楚,只要这二人不死,日后仅凭声音与眼睛,她定然能寻着这二人。
当然,前提是她今日大难不死的话。
“那……”绿衣男子敏锐的察觉到百米之外已有动静,当下也不敢再迟疑,只微叹了口气:“那就利用她制造混乱吧。”他实在是不忍心,却也有几分仗着红的庇护。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红衣女子因不解他此话何意而刚刚诧异转身,便看见数道人影掠至崖边,不禁暗暗运功提剑防备。
不待对方说出劝降之语,绿衣男子便将手中婴儿一托,脆声道:“你们家小主子在此,若有能耐,便伸手去夺吧!”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婴儿便飞了出去,在一片惊呼咆哮声中笔直坠向深渊。然他突地浑身一震,瞳孔微微放大了些,看着那坠往深渊的婴儿有些不敢置信。
她……她竟然……在笑?
“小主子!”不约而同的悲愤之声,也有不约而同的动作——刹那间前来营救婴儿的人便都随婴儿跃下崖底。
红衣女子虽极度惊愕追兵中没有一人留下抓捕她与绿衣男子,却也是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揽了绿衣男子的腰身便急急的飞奔着离开。
唉……绿衣男子幽幽回头,有些忐忑的看着那逐渐远了的悬崖,心里还为方才那一瞥而深深悸动着。他从不知道,一个周岁的女婴,竟能笑的那般让人费解。
那个笑,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仿佛不单纯只是一个女婴的正常笑容,而是包含了感激、释怀、道别的笑容……
但多年以后,绿衣男子深深的为自己这一刻的良善,感到由衷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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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边,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担忧蹙眉:“娘,今日这网结实吧?会不会……”
略微显得忐忑的稚嫩声,让两鬓有些白痕的女人笑了,随后便是几声安慰:“子衿放心,今日为娘‘借’了你爹的传家宝,这些白鲟定逃不过这张网。”
女人这么一说,叫‘子衿’的少年略微宽了心。爹爹身体不好,一直让他和娘担忧不已。近日偶遇一游历四方的大夫,说爹爹是气虚体寒,定要这白鲟进补才可痊愈。因此,他和娘在这白鲟出没的地方呆了整整半月了。只是渔网易破,以往那些地方的白鲟渐渐也寻着了规律,不肯再上当了。
现下他与娘换了地方捞捕,娘又‘借’了爹的传家宝,那他就不必担忧了。其实爹的传家宝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金丝,坚韧无比刀斩不断。既然用这金丝做了网,自然是不必担心网破的。
少年与女人耐心的藏匿在大石后,等待着。在见着几条白鲟小心游过网边时,两人都暗暗祈祷,希望这次能满载而归。
‘嗵’!
金丝编织的网中水花四溅,白鲟四处逃散,随即机关触动,金丝网攸地收拢,吊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少年瞧得清清楚楚,白鲟全都逃了,不由大骇。他急忙奔近去瞧个清楚,而原先在他身旁的女人也呆了一呆,随即快步跟上了前去。
但两人均瞧清楚后,眼前情景却使两人目瞪口呆,一个字也无法从嘴边滑出。
一浑身湿透的女婴,静静的躺在韧性极强的金丝网内,一动不动。十分有灵气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二人,似在打量又似有话要说。只在那突然的一笑之后,灵气的眼睛缓缓合上了,乌紫的嘴唇也从原先的哆嗦变为平静。
女人怔了怔,先少年一步缓过神来,急忙上前收了网,将女婴从网中救了出来。她一边探女婴的鼻息,一边命令少年道:“子衿,走,回家!”
少年猛然回过神来,他一点也未因抓捕白鲟计划被女婴打乱而面有有怨恨之色,一颗心却只拴在了那小小的身体上。听从了娘亲吩咐的他,迅速收起金丝网,快步跑着跟在了女人身后。
女人之所以这般急,一方面是因为女婴气息微弱,一方面也是顾忌有人追来。她知道自己今日选中之地乃是悬崖下的一方水潭,而这女婴落在悬崖下的水潭中,必然是有人施了毒手。虽也不愿沾惹是非,但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女婴在面前死去,她孟青希自问做不到。
穿过几条小径,女人与少年直奔山中木屋。
二人刚进了家门,一声隐含着薄怒的斥声便响了起来:“孟青希,孟子衿,那金丝是我顾家之物,祖训曰之水火不沾,焉能用来做网捕鱼?你们实在太过……”
那个‘份’字没说出来,颇有姿色的男人便瞪眼看着自己妻主怀里的婴儿,噤了声。
“容锦,金丝的事情先暂搁一旁,眼下救人要紧,你快烧热水,我替这婴儿施针。”孟青希说的又骤又急,只看了自家夫郎一眼便抱着怀中婴儿去了温暖内室。
顾容锦怔了怔,又看看频频点头的儿子,只好将要计较之事暂且放在了心中,转身出去烧热水了。但他那流光盈转的眼中,却是隐隐有了几分担忧之色。
那少年,便也是孟子衿,此刻眉头微皱,心里有了些惴惴不安。先前他只想着救人,却是未曾想到此中利害关系,现如今一见爹爹神情,便瞬间明白爹娘为何均有些担心了。
看那女婴虽才一岁光景,但却可见几分与生俱来的英气与贵气,且那身黄色锦褓,颈项中的富贵长命锁,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身份非凡。何况,她从那么高的悬崖掉落下来,不可能是自己为之,而必然是受人所害。想来……这女婴的存在已成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想到这里,孟子衿微叹了口气。别说娘和爹了,即便是他,也不忍见死不救。所以今日虽是这女婴破坏了他的‘捕鲟计划’,他却也未有埋怨之意,反倒是庆幸今日出门捕鱼,无意中救了这女婴一命。
“都说好人有好报,希望老天爷看在我们救人的功德上,不要让那些害人的家伙寻到这里,给我们孟家带来灾难。”孟子衿听见里头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咿呀’声,心头一宽便跪了下去祈求上苍保佑。
孟子衿的爹顾容锦进进出出,换了几次热水给女婴沐身,最后在孟青希的一句‘好了’中停了忙碌的脚步。
他轻移莲步至孟青希身边,端详了女婴半晌后,小声说道:“妻主,她长得可真俊,也不知是谁家夫郎有幸得此贵女。”言语之间,无不充满了羡慕与遗憾。
孟青希微微愣了愣后,坦然笑道:“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我还是喜欢子衿。”她知容锦心中心结,却也无法替他解之。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乃大,她无法转变容锦这观念。虽然,她知自己仅要一家三口和乐便可。
顾容锦还是有些遗憾,不过转瞬间他便被女婴给吸引了去,只觉得这女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意。手不知不觉抚上怦怦跳着的胸口,他心想自己怕是忙晕了,一岁婴儿怎会有如此眼神?
见顾容锦不说话了,孟青希以为他还在难过着,心生一计便转移话题道:“倘若无人来寻,我们便认了她做女儿可好?”
顾容锦一听此言回过神来,慌忙摆手:“不可,不可。这女婴来路不明,而且看她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万一……万一……”
孟青希怔然,心道也是。于是带着些遗憾,她笑道:“可惜了她才一岁,我们子衿却已经十二了,如若不然,让子衿嫁给她也是好的。”
顾容锦也笑出声来:“妻主可真异想天开,就算子衿与她是同年所生,我们也是不能退婚的。子衿从小便与马家订了亲,六年后便要出嫁的。”
“是啊……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女婴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那唇红齿白之少年脸上,一双为她的生死而担忧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