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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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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情蛊
在某些偏远的山村里,仍然流行着一种令人咋舌的诅咒术法,名曰蛊。可在任何时候,杀人于无形。却也有过其他的用途,只是比较不为人知罢了……
“喂?”
“喂,你好,你是鲍宗南吗?”
“是,请问您是哪位?”
“哎呀,没时间多讲什么了,我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你妈妈快不行了,你赶紧来看看她!”
“可是……我爸说,我妈已经死了啊……”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来一趟吧,啊。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电话那头急匆匆地说完一串地址之后,便挂了电话,不给宗南思考的余地。鲍宗南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若有所思地把刚才记下的地址收了起来。
那是一个边陲小镇的车站,站台上老远就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冲他挥手。男子身旁站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竹签,一边舔着上面残留的食物。
“快,快叫舅舅。”
“舅舅……”小女孩懵懂的大眼睛里,似乎充满了陌生的感觉。宗南冲她笑了笑,又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接过他手上的包,拉着他出了车站:“等了你很久了,宗南,时间不等人,快点吧。”
车站外面除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便是一望无际的水田,田边还有会些芭蕉树。三个人上了一台拖拉机,宗南和小女孩坐在后面。男子的口音很重,不停地跟他聊着什么。拖拉机的响声掩盖住了说话的声音,看着周围的景物宗南只是心不在焉的应着他。
小路渐渐变得崎岖而颠簸,小女孩随着一上一下的抖动欢快地笑着。看到她红扑扑的笑脸,宗南也忍不住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不知道在颠簸中过了多久,拖拉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宗南抬起趴在膝盖上的头,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围。
这是个小地不能再小的村庄,茅草屋顶,泥巴墙。房子与房子之间隔着水田,需要田埂上有人们走过的斑驳脚印。他提着包,翻身下了拖拉机。
“娘,人我接回来了。”男子抱着小女孩转身钻进堂屋后面的门。茅草房里面光线并不是很充足,鲍宗南好半天才看清那里坐着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
“是,宗南吗……”
“是,您好。”
“快,快过来让我看看……”老太太伸出双手,似是要将他揽入怀中。鲍宗南放下包,迟疑地走了过去,他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你难以接受的现实在等着他一样,“儿啊……娘好想你……”
“啊?等一下,老奶奶,您……会不会认错人了?”
此时,老太太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但还是镇定了下来,说:“怎么会呢……你爹,是不是叫鲍国栋?”
“是……是啊。”
“那就没错……”老太太头上缠着裹布,看起来不说有七八十岁,至少也是年过花甲。鲍宗南的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爹年轻的时候,可是仪表堂堂,是整个边戍站最英俊的小伙子!”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听娘的话,在这儿住几天。啊,陪娘说说话。”不容分说地,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往堂屋后面走去。
躺在竹板做的床上,宗南觉得此行简直是一头雾水。首先那个中年人让自己的孩子叫自己舅舅,那这样说的话他就是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之后那个老太太硬要说她是自己的母亲,这个岁数了和正值中年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
越想越不对劲,他坐了起来,打算在这个家里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穿上鞋的那一刻,他裤兜里的那张地址纸条不知怎么的掉到了地上,正当他要弯腰去捡的时候,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白纸条便不见了踪影。
他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刚才确实没看漏什么东西,可他再摸摸口袋,纸条确实不见了。正当他一脸疑惑地想要低下头再度确认的时候,屋外响起了声音。
“宗南?来吃饭了!”
看着满桌的完全没见过的菜色,他有些不敢动筷子,一桌人吃的非常开心。盘子里盛着一条一条白色的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还有没有见过的蔬菜叶子,主食是褐色的米饭。他举起筷子,刚要动,可是却犹豫了许久。
“怎么了?宗南?”老太太发话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
“没,没什么。就是从没见过这些菜,有点不敢吃……”
“这是好东西啊,赶紧吃,别浪费了。”对面桌的中年女人站起身来,将那一条条的白色小虫夹到他的碗里。
突然胃里有什么在不停的向上翻涌,他能清晰的看到,碗里的小虫子有头有脚地躺在那里,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动似的。
“宗南,这是你姐姐,刚才忘了介绍了。看我这记性,老了,哈哈哈。”老太太一边自得其乐,一边一点一点的吃着这奇怪的食物。
“南南,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你最爱吃这些的啊,今天听说你要来,我特意去林子里采的。快吃啊,呵呵。”中年妇女说着往嘴里扒了口饭。
旁边的小女孩看了看他,也开始自顾自得吃起来。
看这情况,他恐怕没有办法再婉拒了,他开始后悔来这一趟了。虽然脑海里很多对于母亲的记忆,但此时却变得模糊起来。他并不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可是看到对面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他在犹豫,犹豫自己是不是记忆里有什么偏差……
不愉快的午饭过后,宗南提着包趁着大家都午睡没人在的时候,想偷溜出去。
但是,当他刚走出堂屋的门,旁边的人影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是那个小女孩,他正坐在屋前的院子里玩着什么东西。看到他,抬起头来:“舅舅,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回去了。”
“能带我一起走吗?”
“不行……”宗南看了看她,蹲下来,捧起她的手,“你走了,你娘和你爹会着急得。”
“那你走,他他们就不会着急吗?”
“这……”
站在屋后的芭蕉林边上,宗南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回家里确认一下。可仍然没有人接听,他临走的时候也试着联系他爸爸,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打不通,回家里也完全没有他回来过的迹象。
看着屋前弯曲的山路,他显然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独自走出这里,到达那个车站。
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虽然有万般的不情愿,可是毕竟到了这里,至少要弄清楚才能回去……
这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地,看不到太阳。可是夜晚降临的时候,月光却能穿过云层照进来。远处的山峦已经笼罩在夜色之中,宗南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晚上的饭菜不像中午那样看起来就没有胃口了,是他熟悉的菜色。但都是素菜,没有荤菜。他吃着饭,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却始终没有张嘴。
晚饭过后,老太太拉他坐在堂屋聊天。屋里昏暗的白炽灯,时不时有虫子飞扑上去,却在碰触到灯泡的瞬间而坠落到地上。
“南南,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这个老婆子,怎么可能跟你爹生下你。”老太太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拍打着,“但是,我必须要说,你爹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现在你也长大了,我觉得是时候把一切告诉你了。”
说着,宗南的眼皮突然变得很沉,眼前的老妪轮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老态龙钟了。等他再度清醒的时候,是一位妙龄少女坐在他的面前,而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地小房间……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的?”
“隔壁家阿定养的鸡丢了,她非要说是我整蛊偷了他们家。我想你来帮我证明一下!”
“就这事儿啊。不行,今天没人换班,要我帮忙怎么也得明天。”
“那你就是答应咯?”
“我可没答应啊,我只是说今天不行,我可没说明天就可以。”
“没关系,你答应了就行了。”少女笑着站起身,正作势要走,突然腰间别的荷包掉到了地上。
正当她要弯下腰去捡的时候,他面前这个一身戎装的男子却先她捡了起来。两人的手碰到了一块:“不、不好意思。”男子低下头,脸红了起来。
“没关系……”说着,少女便出了屋,消失在田埂的尽头……
“他捡了吗?”
“嗯,哎,阿定,你说真的有用吗?万一他……”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也知道咱们这边男的少,这要让别的人抢去了,看不哭死你。这就叫先下手为强,懂不懂?反正我听说别人家也有姑娘说对他有意思的,你要觉得我不该帮你,那我就收回来了哦。”
“别,别……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定。”
“谢什么呀,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
“国栋,你说……你愿意娶我吗?”
“当然愿意了。等我回去之后,我就跟家里说,然后亲自接你过去。”
“可是……”
“哎!没什么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啊。”男子紧紧握住少女的手,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吁了一口气。
“国栋,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然是男孩了,生女孩还要留在村子里,我可不愿意,我怎么也得带着孩子媳妇回家见父母才行吧?”
“哦……那,如果是男孩,你会带我走吗?”
“会的,当然会。”
“……”
周围又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宗南猛地睁开眼睛,在他面前的仍然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冲他笑了笑:“那时候,刚生下你,刚断奶你爹就抱着你离开了村子。”
“可是,为什么你不走呢?”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看似不可思议的事实,脸上已经没了疑惑。
“不行,我走不了……这个村子需要我……”老太太低下了头,看了看旁边,“你早点休息吧,多住几天,回头我让你姐夫送你去车站。”
“嗯……”
“舅舅,能陪我睡吗?”
“为什么不去妈妈那儿啊?”
“我想跟舅舅睡,嘿嘿。”小女孩说着钻进了宗南的怀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宗南似乎有些什么萦绕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宗南!慢点,别累着!呵呵呵。”田埂上,老太太笑得很欣慰,她没有想到见面第二天,这个儿子已经开始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了。旁边的水田里,时不时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并且冲老太太打着招呼,甚至有的人直接开始夸起宗南来。
这一切,宗南显然听在耳边,他一边有样学样地在田地里忙活着,一边站起身来,享受着这田野风光。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此行来的目的,甚至一点也不会对这个略显奇怪的家族赶到恐惧或是疏远。
干完活儿,看着桌上的饭菜,他突然完全没有任何的顾虑了,一边吃一边和这些相识并不久的亲人们聊得热络。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老太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事实上,鲍宗南总共在村子里也没有待够一个星期。可是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似乎过不了几天,家里就要给他说媒相亲,并且成家立业,在这个村子里永久居留下来。
然而老太太却下了逐客令,告诉他他已经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并且已经收拾好了他的行李,准备吃过午饭就让姐夫送他走。
那天的午饭,姐姐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堂屋后面隐约传来哭声。这一桌菜,大家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有宗南的小外甥女吃的欢快。
临走时候,宗南把小外甥女叫到屋里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皮球。递到她手上:“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直忘了给你了。以后会想舅舅吗?”
“嗯。”小女孩接过皮球出了屋,走到院子里玩了起来。
窗外的芭蕉林随着风簌簌发响。
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母亲没有送出来,姐夫拉着眼睛哭得红肿地姐姐,领着小外甥女把他送到村口。
隐约中,宗南似乎听到有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他还是站在那里冲远处的姐夫和姐姐挥手告别。
远处的亲人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周围的芭蕉林似乎会动一样,将这片水田遮挡了起来。而姐姐和姐夫的身影也慢慢融进那林子之中。看着小外甥女不知为什么冲他跑了过来,手里抱着皮球,却怎么跑也跑不到他面前,他才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看去——是钟玖那张急得已经泛红地脸,满是焦虑。
“宗南!我叫了你半天了,你怎么不回头啊!”
“我,我没听见啊。”说着他转回头去,刚才的小村已经完全笼罩在芭蕉林里面了,林子的中间那棵硕大的已几近枯萎,树上的仅剩的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那一刻折断了,叶子中趴着的那只色彩艳丽的大虫子也随之一起掉到了地上,并被陆续掉落下来的叶子砸在下面,发出细微的尖叫声。
再看看旁边,旁边那颗正茂盛地芭蕉根部冒起的嫩芽上面托着一个小皮球,颜色和宗南送给小外甥女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来?”火车上,鲍宗南问着对面已经累得瘫倒卧铺上的钟玖。
“我放假了啊,本来打算去你家找你的,结果你爸说你失踪了,电话也打不通,就叫我来找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你在那里。我可是在那个小镇上找了你两天了,谁知道你会在那种地方……”
“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呵呵。”正说着,他看见钟玖裤袋里的钱包滑到了地上。
正当他弯下腰要帮他捡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突然碰到了一起。钟玖接过钱包,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谢。”
“谢什么?我才应该谢你,谢谢你来找我。”
沉默片刻,两人相视而笑……
又说南国有芭蕉,婀娜而专情,化作人形蛊惑凡间男子。生女便留在蕉林繁衍后代,生得儿子才能跟着父亲离开这里。而男子却终生为情蛊所困,不得续弦。直到后代昌盛,蕉树枯败,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