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vol.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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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易雨薇才刚想起自己的职责跳上树，安然就带着黎安逸来到了清荷苑。
“阿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根本不用来到这里。”黎安逸的表情很冷淡，全然没有在易雨薇面前的淡淡的羞涩和自然，脸被绷得很紧。
“公子……”安然尽力忍住内心好笑的情绪，低头压低声音道，“我想离开这里。”
黎安逸嘴角轻一歪，撇出一抹慵懒的笑，和他很像：“为什么？告诉我一个合理的原因。”
安然把头垂得很低，声音中的酸涩和悲哀几乎是本来就有的，完全没有装出来的痕迹：“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所有的记忆只会给我痛苦，根本就寻不到一丝快乐的痕迹。黎公子请答应。”最后的那声“黎公子”咬字生硬，仿佛是很不愿意说出来的。
黎安逸被骗了个实在，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带着些许悲哀的怯意的女孩竟不是自己的妹妹黎芸。他思索着，乌黑的眼眸中带着几丝不忍的神色。
“求你了……”安然说话的尾音拖出一份恳求的感觉。
易雨薇在树上看见黎安逸纠结的神情，忍不住低低笑出声，但她还是很分寸地把音量控制在黎安逸听不见的范围。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定大概时间。
她看见黎安逸闭了闭眼睛，睁开时黑眸中再也没有丝毫柔软的神情。他道：“要走就走吧，本来就是你的选择，去留也罢，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好了。我还有事，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话我先走了。”他转身，却察觉衣角被扯住，于是问：“怎么了？”
安然在黎安逸的视线盲点偷偷用手比划暗号，清亮的瞳眸却始终看着少年：“你看……”
易雨薇看见暗号后脚尖一点树枝便轻盈地飞到荷池的上方，身上的流云纱衣迎风飞舞，漆黑的乌发配合着纱衣摆动纷飞。倾城一舞。为了掩盖她独特的紫眸，她在头上戴了一顶黑纱帽，和假发的颜色分外相近，此刻倒透出几分神秘和淡淡忧伤的气质。
“你是谁？”黎安逸的眉头立时蹙起，无意识地伸手把安然护在身后，厉声问。
“真不愧是黎家的后辈，连我都不认识了……”易雨薇将声线放柔，故意挑出几分妩媚。因为是在高空，反倒颇有空灵的感觉。
黎安逸用黑眸紧紧盯着空中的易雨薇。
女孩控制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用之前的声音说道：“我是这荷花的花魂，难道黎公子不知道么？”想了想，又道，“难道黎清没有告诉你我的存在么？”
黎安逸的眸中满是不相信的神色：“只是传说而已，怎么可能相信？在上面装神弄鬼的人快给我下来，不然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他刚想出手，却发现袖口被紧紧拉住，回头一看是安然。那乌发黑眸的女孩正用请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别伤害她……万一她真的是荷花的花魂怎么办……这荷花本就是有灵性的……”
黎安逸眯起眼睛，忽然弯了下唇角：“有灵性？那就表演个有灵性的东西来瞧瞧。空口无凭，想必姑娘也是明白这道理的吧？”
“呵，按辈分来讲，你应该唤我一声祖母了吧？”易雨薇一时间不好回答黎安逸刁钻的问题，只能故意扯开话题。黑纱下紫幽幽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柔软情绪。
黎安逸的眸子紧紧逼视易雨薇，愈发锋利。他猛地甩开安然拽住他的手，脚一点地径直飞向空中的易雨薇！黑发在暮夏的风中簌簌飞扬，眼看就要与天空中女孩的青丝缠绕在一起……
“黎安逸！”快要触到女孩纱衣的黎安逸忽然双眸一闭身体放松向后倒下，易雨薇一个紧张就唤出了少年的名字，话一出口就发现不好——原本还摇摇欲坠的少年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在地上，凌厉的眼神就毫无遮拦地注视穿着流云纱衣的女孩。
安然责怪地瞪了易雨薇一眼，然后躲到黎安逸的身后。
“易雨薇。”黎安逸淡淡地说出女孩的名字，心情极是复杂。
女孩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和黑纱帽，瞬间紫罗兰色铺满了少年视野的每一个角落。她用一如既往清澈的紫眸看着少年，语声不再空灵妩媚，而是如惯常的轻浅淡然：“你想怎么处置我随你。我不会退却的。”
黎安逸没有说话，幽黑的眼眸微眯起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办——不，或许就是知道该怎么做才会于心不忍。
“哥……”安然忽然在少年的身后柔柔地轻唤了一声，称呼竟是黎安逸怎么也想不到的。少年好奇地回头看去，只见女孩轻咬着下唇一双灿亮的乌瞳被染上了水汽。他问：“怎么了？”
“我……我……”安然哽咽着，仿佛是真的要哭出来了，“我……我真的要走了！谢谢这么多年来哥哥对我的照顾，以后可能再也见不上面，可能再也无法喊你一声哥哥，但也请哥哥记住阿芸！”说完转身就跑。
易雨薇淡淡地看着安然跑开，忽然抬手！一把锋利的银色匕首在顷刻无情地插入安然的后背，霎时漫天血舞！
她终究还是那么做了……
即使对着安然会脸红会害羞无措，即使她对自己是那么的好，即使她曾发誓会保护好自己知道任务结束那一刻……她还是杀了她。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回应不了任何一个人给我的爱”。
就因为安然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她害怕哪一天安然会说出去。
阳光照在匕首上，折射到易雨薇的眼睛里。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孩，却忽然发现女孩的唇在蠕动，仿佛说着什么，然后头一垂，便没有了呼吸。没有任何声音，易雨薇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女孩死前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早晚会杀了我，就在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制止不了，可是我努力挽救过。我告诉了我的名字，我试着把心塞给你……阿伊亚……”
易雨薇在内心泣不成声，甚至要哭了出来。但强忍住了。
“为什么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黎安逸倏地提起女孩的衣服把她从地上拽起，俊秀的脸此刻已愤怒得近乎扭曲。他对她大吼：“为什么要杀了阿芸，她做了什么值得你去杀她？！易雨薇我告诉你，我一生都饶不了你！”
易雨薇把头深深地低下，凌乱的紫发遮盖了她抑制不住落下的眼泪。她不语。
“易雨薇你回答我！我要你马上回答我！”黎安逸一掌将女孩打得跌倒在地上。嘴角流出的血混着脸上斑驳的泪痕，女孩抬起手胡乱地擦拭。腥甜的味道渗入每一个味蕾，女孩感觉到心一抽一抽的疼。
黎安逸强迫自己不去看女孩此时的模样，走到安然的尸体边蹲下，温柔地抱起。他把头埋进安然的衣裳里，贪婪地吮吸女孩留在尘世的最后一缕气息。他低声：“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易雨薇抬眼就看见黎安逸抱住安然的场面，心中极是悲哀，胸口那一掌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她脱口而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
“我知道！”黎安逸猛地抬头看她，漆黑的眸子因为沾上了颗颗泪水而清澈明亮，“可是你连说她不是的资格都没有！就因为她不是真正的黎芸就可以杀她了么？她不是，但她却陪着我度过那么长的时光，在我心里……她早就已经是我的妹妹了……”
易雨薇震惊在原地：“你知道她不是！”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黎安逸看着女孩，淡淡地笑了：“人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可以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她不是阿芸。阿芸体质虚弱，根本就活不过昨年的朝拜！可是她却安之若素地过完了一天有一天。我知道她不是，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在不自觉中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偷偷地关心她，不让她在干活的时候受到一点伤……”
“黎安逸……”
“雨薇，我喜欢过你。或许在她死前的那一天，我还无时不刻地想着你。可是现在，我无法释怀，无法不去记住她的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黎安逸的眉宇间露出疲倦的神色，“我请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易雨薇泪眼朦胧地看着黎安逸，缓缓站起来：“我知道了。如果你是真的希望我离开这里，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黎安逸注视着女孩良久，内心反复问自己：真的想让易雨薇离开么？真的么？那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刚才那一掌明明可以将她打到不说死也武功尽废，可是手下却偏偏留情了，难道真的是因为爱上她了么……
易雨薇此刻内心也在不断挣扎。她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让黎安逸犹豫，因为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就这样离开南门绝对会被他惩罚，手段什么的还是未知数。可是她就真的想继续呆在这里么？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掌过后，她对他复杂的感情竟慢慢沉淀下来，疼痛让她隐隐感觉到这或许不是爱情……只是什么呢……
“你留下来。”黎安逸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万般思绪。
易雨薇抬头看少年。细细过滤了一遍两人之间的感情后，她觉得或许就是这样，两条不同路上的人偶然遇见交会在一点，之后也会因为岔路而渐行渐远。她和他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她垂眸淡淡道：“我还是走吧。”看了一眼被黎安逸抱在怀里的安然，她又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安……你的妹妹，就算死了，她也需要一个人来陪伴。”
黎安逸深深地看着怀中安静闭眸的乌发女孩，点头：“我肯定会一直陪着她的，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你暂且留下来好么，等她……等她魂魄归去，彻底冰冷再走，好么？就当是……我为了阿芸求你的。”
易雨薇没有回答，沉默着。
“你应该看得出来，阿芸喜欢你。”黎安逸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易雨薇一下子懵了！她惊讶地张大嘴：“怎么可能！安然不过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女孩子！”黎安逸的下一句话更加违背道义：“谁说过女孩子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她真的喜欢你，我看得出来。都能为你做到这样的程度……”
“……”易雨薇静默，良久浅浅一笑：“或许我也喜欢她。我为她脸红过，为她害羞过。如果这就是喜欢……”
黎安逸把手放到易雨薇的纱衣上，轻柔抚摸：“所以，留下好么？”
易雨薇从黎安逸的手里接过安然，在她光滑美丽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柔声道：“安然，如果你希望我留下多陪你一会儿，我会留下。”
“就是说你同意了？”黎安逸的反应很快，嘴角微微扬起。
“我随时会走。”易雨薇不自然地扭过头，淡淡地回答，“我会留下绝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安然。”说完起身离开了清荷苑。她没有多看安然一眼，因为一旦看见又一个真心爱自己却因为自己不懂得如何回报爱而离开自己的人，她会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呼吸一下就抽痛。
黎安逸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忽然，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vol.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