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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20 ...

  •   19.
      那日私下凡间的事仍旧没有能瞒住天界的人,不过大家却似乎都有志一同的选择视若无睹,仁王也就乐得当作没事似的继续天天混日子。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继续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在这无聊的天庭,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早就已经玩腻了这么清幽无趣之处,想着找别的乐子了。
      仁王绝不承认自己内心里在意着某些特定的人或事物,只当自己贪图天界的清静才不愿意离开。
      不过,自从一起去过人界之后,柳生对待仁王的态度倒明显柔和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无言,至少每日送药来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关切几句,让仁王郁卒了许久的心稍稍平衡了些许。
      静下来的时候,仁王偶尔也在想,自己当初因为柳生对自己那种视若无睹的态度而怀着征服的心态上了天庭,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这只狐狸在渐渐的被驯化中,多年来的腥风血雨早就的狠戾在柳生面前根本连一成也发挥不出来。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克星?
      仁王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胸口有些烦躁,心里渐渐地浮上了一种作为兽类的危机直觉。
      潜意识里告诉自己,那个人相当的危险,虽然不知是何种危险,可是就是觉得一旦沦陷下去,自己将面对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仁王不敢承认自己害怕那种绝望的感觉,但人的情绪往往并不受理智所制约,尽管仁王不是人类,却也拥有着人类所具有的一切情感,他直觉地想要逃避起柳生这个人来。
      可他一面告诫自己不要再试图更接近那个人了,一面却忍不住想要更凑近那个人汲取那人偶尔给予的温度与关怀,这种矛盾的心态日益切割着仁王的灵魂,令他日复一日焦躁不已。
      才想着等十日的疗程结束就回仙隐山去,再待在天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起初他以为天帝将他哄上天庭是存了某些意图的,可现在都大半载过去了,那个天帝自己却跑去闭了关,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来跟他纠缠了,那他何必还待在这里让自己每日都过的如此烦躁呢。
      想归想,仁王却不自觉地撇下侍从,独自来到了百草山,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人已经站在药庐门口了。
      柳生并未出门去采药,他正坐在屋檐下磨着几味药材,一抬头便见仁王呆呆地立在他面前。
      柳生有些意外,不过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然地问道:“狐王怎么来了?”
      仁王有些懊恼自己那不听指挥的脚竟然自己有意识般的跑来药庐,不过他仍旧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笑道:“今天是第十日了,我已经连续服了九天的药,一直很好奇我喝的那碗像人参汤一样味道的药到底用了什么药材,所以过来看看。”
      这理由勉强算是说得通,不过柳生似乎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答道:“自然用的是这百草山的几味仙草。”
      仁王哦了一声,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磨药。柳生没有再说什么,认真地将一味味药材分门别类地一一磨好,仁王的鼻中充斥着一股股药材的清香。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了一般,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用心做着自己的事,一个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做事而已。
      仁王觉得自己漫长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安宁。
      他拉了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长长的袍子拖曳在地,仁王交叠着双腿饶有兴趣地托着腮看柳生捣药。
      柳生间或抬头看看他,道:“不觉得无聊?”
      “还行。”仁王指了指钵中被磨碎的药材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熬药用的么?”
      柳生点点头,仁王兴奋地道:“看起来挺有趣的,让我来试试?”
      柳生看着他,看到他跃跃欲试的表情,将杵递了给他:“好。”
      仁王开心地接过药杵,一手托着药钵,一手用力地砸了下去。原以为会将里头的药材捣碎,可没想到那杵似乎很不听话,从药材上面滑了出去,“咚”的一声敲在药钵的边缘。
      仁王不死心,又接连试了几下,可仍旧不得要领,柳生轻叹了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双手,纠正了他的姿势,说道:“捣药用的是巧劲,你两手的姿势也不对。”
      干燥温暖的双手碰触到仁王显得有些凉薄的肌肤,令仁王不易察觉的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药杵滑了出去。他强自镇定了一下,但因为柳生靠得太近,似有若无的气息一直萦绕在颈侧不去,令他无法集中精力去看柳生示范的那些动作。
      “……明白了吗?”柳生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什么?!”仁王回过神来,完全没听见方才柳生讲了些什么。
      柳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这些就够用了,我去熬药。”
      仁王点点头,看了看钵里的药材道:“这些就是我每日吃的药?”
      “没错。”
      仁王将钵凑近鼻子闻了闻,始终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其中,可自己就是想不起来这股味道的来源。
      算了,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害自己,管他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呢,只要有效就好。
      只要今日这碗药喝下去,自己内丹上的煞气就可以完全去除,往后自己就再也不用遭受那种刀割般的痛苦了。
      仁王愉悦地眯起眼,唇边满是笑意。
      柳生见他有些懒洋洋的,便说道:“这药需得些时辰才可熬好,你……去屋里歇息一会儿吧。”
      “好。”仁王确实有些乏,起身打了个呵欠朝屋里走,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去山上采些仙茅,前些日子老君托付我替他摘些仙茅去炼丹。”
      仁王嘟哝了一句:“仙茅?什么东西……”
      话音渐渐模糊了,人已经进了里屋。
      柳生将捣好的药材放入陶罐点火煮上,自己背了药篓上山去了。

      20.
      仁王在屋里坐了会儿有些倦了,看到柳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也就不管不顾地躺了上去,似乎连续多日一直想着些有的没的并未曾好好休息,所以一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有见到一个身影,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那句脆生生的“师父”却叫仁王听得明白。
      梦境有些断断续续,一会儿是没有人烟的百草山上一株人参刚得了灵气跌跌撞撞的从这边的泥土走到那边的泥土;一会儿是一条青色的大蛇环绕在人参的周围,似乎隐约在说些什么;一会儿那人参变作了一个白胖的娃娃,正揪着一个人的衣摆喊师父师父……
      仁王在梦里始终看不真切,梦境在飞快的转变着。突然,周围一阵哭泣的声音,似乎是孩子不住的在喊疼,仁王隐约听到他哭着说:师父不要拿我去熬药,我疼我好疼……
      仁王从梦里醒来,张开琥珀色的眸子,呆呆地望着床顶。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仁王转了转眼珠子,看见一片晚霞的余光中,柳生清冷的身影踏了进来,带来一室阴影。
      “醒了?”
      仁王坐起身,沉默一会儿,问道:“我睡了多久?药熬好了么?”
      “嗯,我去拿来给你喝。”
      柳生转身去端来了热腾腾的药递到仁王眼前,仁王望着晶莹碧透的玉碗里那一盅黑褐色的药汁,浓烈得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
      熟悉的气味窜入鼻间,仁王的心口一阵抽搐。
      他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朝柳生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夫,怎么没瞧见你们家的小人参精?”
      “…………”柳生淡然的面容上,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仁王仍旧笑吟吟地道:“这小家伙真是不知好歹,难得本仙君想要亲自教导于他,他竟然不买本仙君的账,本仙君真是恨不得把这臭小子放进锅里煮一煮,看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柳生的眼中也染上些难解之意,并不作声,只是一味地端着药望着仁王。
      仁王渐渐收起了笑容,有些苦涩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我想做的事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你煮了自己的徒弟给我治病,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不……”
      仁王狠狠地挥开他手中的玉碗,任由那碗掉在地上碎成几瓣,褐色的药汁流了一地。
      “我每日腹痛如绞关你什么事!我内丹上一股煞气几千年来化不开又关你什么事了!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谁要你把千年人参精煮了给我下药了!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稀罕!我要什么我会自己抢,不用你来虚情假意!”
      仁王愤怒地瞪着眼前仍旧沉默着的人,喊道:“你们天界的人好一副伪善的嘴脸,我不知道你帮我化解内丹上的煞气究竟有何目的,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化解它,就让它永远这么折磨着我每一天每一天,至少它该死的提醒着我,我这一身力量从何而来,我制造了多少杀孽才有了今天这个令你们天界欲除之而后快的狐王,我这一身血腥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来帮我洗刷。”
      柳生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痛苦的样子。”
      仁王跌坐回床上,死死地皱紧了眉宇:“骗子!你明明……明明就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仁王咬了咬牙,恨恨地道:“你当我不晓得,你根本就嫌我麻烦,我屡次戏弄于你,你心里早就恼我恼得紧吧?哼,我也不过是嫌日子枯燥拿你打发时间而已,别当你自己多重要,我厌烦了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明日便回仙隐山去!”
      柳生默默地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瓶丹药递给仁王。
      “最后一碗药被你砸了,幸亏我事先做了些药丸,痛了就吃一颗吧。”
      仁王颤抖着接过药瓶,怔怔地望着眼前静默的人。
      心底那许久以来悸动涟漪的情愫再也遏止不住,破土而出。
      仁王扑过去抱住他,喃喃地说道:“柳生,柳生,我好想把你抢过来,成为我的东西……”
      柳生轻抚着他的银发,轻声道:“我是你的。”

      那日仁王没有回自己的狐王宫,青鳞料想他必是去了百草山,倒也并不十分着急,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等到发现自家主子夜不归宿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
      青鳞来到药庐,不见柳生的踪迹,随手便敲了敲门,原也不指望能有人应他,不曾想屋内却传来仁王慵懒的声音。
      “青鳞么?进来吧。”
      青鳞心下有些古怪,倒也没有往细处去想,得到了仁王的首肯,便推了门进去。
      只见仁王似乎刚刚起身的样子,懒散地靠在床头,身上只是披了件锦缎袍子,衣结又是松松垮垮的不曾好好束住。青鳞习惯使然,忙上前去为他整理衣物,这才突然省过来仁王竟然彻夜未回狐王宫,却宿在了医仙柳生的药庐中。
      青鳞心中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看了仁王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君为何宿在医仙的药庐而不回狐王宫去?”
      仁王伸了个懒腰,心情似乎极好地笑道:“这儿清静,本君倒是一夜好眠。”
      青鳞去了外屋打来水伺候仁王梳洗之后,问道:“那仙君刻下是否起驾回宫去?”
      仁王笑吟吟地回道:“不忙,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青鳞推辞了一番,拗不过他,便也在桌旁坐下了。
      仁王道:“如果有一个人,你很着紧他,很想天天和他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青鳞惊讶地看着仁王,不甚明白这个任性的狐狸又想出什么新鲜的手段来戏弄他了。
      仁王没好气的说:“我认真问你呢,快回话。”
      青鳞愣了一下,脑海里好像闪过些什么片段。曾几何时,似乎确有那么一个人,自己想要日日和他在一起,深深地在意着他,时刻思念着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对方根本不在乎自己,自己心里也会充满着欢喜。
      这种复杂的心情,令青鳞整个人恍惚起来,直到仁王在一边自言自语的问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的眼里只看着自己呢……”,青鳞下意识地回道:“不如,为他做些什么吧……”
      仁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做些什么啊……”
      目光从发呆的青鳞身上,转悠了半天,转到了屋子里各个角落,直到视线被墙角的一个草筐吸引住。
      仁王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来,起身走到草筐前掀了开来。只见满满一筐的绿色短韭叶状植物静静地躺在筐子里,仁王想这一定是柳生打算拿来烹煮的某种蔬菜,嗯……看形状似乎应该是韭菜吧。仁王记得以前在仙隐山曾经见过韭菜,和这个长得有些类似,应该是韭菜没错吧。
      青鳞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回过神来,见仁王正蹲在一个草筐前合计着什么,忙走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这一看却是愣住了,脑海里断断续续又出现了一些场景,仍旧是迷雾般叫人看不清楚,但是青鳞对眼前的植物却不知为何有着深刻的印象,见仁王拿起一株凑近了看,连忙说道:“仙君,这个东西---------------”
      仁王飞快打断他的话,起身将他推出门去,还不住地道:“好了好了,没你事了,你且回狐王宫忙你的去吧,我与柳生有些事要商谈,谈好了就会回去了。”
      青鳞满脸的焦急,说道:“不是,仙君,你手里的这个东西------------------”
      “我知道,韭菜嘛,我好歹也知道这是用来吃的。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狐王宫去!”
      “我……”
      “行了,快走。”
      仁王挥了挥衣袖,使了个法术招来一片云彩,将急着想要说什么的侍从推到云头上去,还未等他站稳,便手一挥让一阵风将云朵吹离了老远。
      仁王哪能让自家侍从知道自己用这些韭菜来干什么,要是说出去真是让人笑也笑死了。
      堂堂的狐王,竟然想用这些韭叶炒菜,先不说他是不是会炒,光是听见仁王有这个想法,就已经要叫人匪夷所思了,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炒菜要怎么个炒法。
      仁王眼珠子滴溜一转,笑眯眯地自语道:“嗯,不会炒不要紧,本仙君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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