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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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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俊和王海旋来到下水湾的时候正是晌午,农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寥寥可数的几户人家,就好像东拼西凑的一面图画,沿着脚边有一条小溪,流水清澈见底,不时传来嘎嘎声,梁文俊寻声望去,不远处几只家禽被惊吓得直往水上扑撒。倒是从对面提岸边扭扭捏捏走来一个人,可能是那人惊动了水下的家禽。
容妈妈扭着大屁股,哼着歌,手里一条花手帕跟着扭屁股的节奏一摆一摆的,头发光滑扎起个发髻,右侧戴一朵大红花,看她那喜气样,好像是要去哪里喝喜酒去的。梁文俊几步迎上去:“大娘,向你打听个人?”
容妈妈见前来寻问是位俊俏的小伙子,顿时眉开眼笑:“小伙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这方里十里八里的,没有我容妈妈不认识的。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迷得公哥竟然找上门来了呀?”所谓生意人开口说钱,媒人自然开口说人啦,容妈妈一张涂得血红的嘴唇,那一张一合,也不融得外人插上一句,她的满口白牙,就是这么被磨白的。
“大娘,你可认识你们下水湾有位叫田耕的男子?”
“男子?这么位美男子来这种鬼地方找男子,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容妈妈先是诧异,然后又爽朗地大笑起来:“一个又哑又丑的残废,疯疯癫癫地跑城里一趟,本来长相不怎样的现在变得更丑了,也不知哪辈子缺了德,老天竟这样惩罚他。你说他脑子坏了也不奇怪,倒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也跟着疯了起来。”
“老太太,你说是莫文的母亲吗?”梁文俊不觉问道。
“是呀,你怎么知道?老太太早年丧夫,膝下只有一双女儿,大女儿嫁人了,还是我给作的媒呢,老二嘛,考上了大学,这老太太也不知哪根经坏掉了,和那个又哑又丑的田耕干起了养鸡场来到,不料一场鸡瘟,投资了几万块眼看就血本无还了。你说这大岁数了,竟瞎折腾,放下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搞什么致富路、奔小康,就凭他俩,不是作白日梦吗?”
“他们不是作白日梦,也不是脑子坏掉了,大娘,不如咱们来打个赌,他们准能做出成绩来!”梁文俊胸有成竹地笑道。
“那,你们——也不是脑子进水了吧?”容妈妈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外来客,衣装工整,一辆黑色轿车,闪亮闪亮的,“你是干什么的?”
梁文俊只笑不答,“谢谢大娘,很快你就能看出我的看法没错,他们母子俩会干出好成绩来。”说着往拉开轿车门钻了进去。
“喂,大老板,有对象吗,大娘帮你物色一个,水灵灵的好看着呢。”容妈妈够着脖子喊。
“大娘,多劳你费心了,我孩子都几岁了。再说了,就算没有也不会让介绍,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套,真是吭死了。”话音未落,车子一溜灰启动了,接着他坏坏的笑道:“倒是我旁边的这位帅哥是单身。”
“梁总,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吭人了呢?还过能看到你开心一笑,真的我还是挺开心的,你己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马上就要见到莫文的母亲了,当然开心,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位母亲,教育出与众不同的女儿来。”梁文俊怅然道。
田耕坐在自家门口的一块大石上一口一口地吸着烟,他眉头都快揪成一朵花,他把自家的住房改成了养鸡场,一来为节约开支,二来反正自从奶奶过世后,房子根本就是空着。奶奶活着的时候喜欢养家禽,下的蛋总是拿去给田耕换布匹做衣服都用不完,还要供他上学的学杂费,想到这田耕不觉又多了些伤感。
“你就是莫文的哥哥田耕吧?”来者就站在田耕旁边他竟没有发觉。田耕抬头看了一眼两位陌生男子,赶忙起身将两位陌生男子领到莫文家:两间简陋的平房,掀开门帘,里间除了一张方桌,几条板凳,一台发黑的木衣橱,就只一张床了,一位老妇人正卷缩在那里。田耕上前摇了摇老妇人的肩膀,并指着两位陌生男子用手语比划着。
“哦,有客人来了,好像不认识,像我这老太婆今天还有人惦记着?”老太太用力撑起身来,头发斑白的她显得目光黯然,一张清瘦的脸庞更显得苍白。田耕给她找了个靠垫将半个身子靠在床头,眉间与莫文一样是那样的倔强与强势,是呀,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要遭受多少人的轻视、白眼和流言飞语,不容易呀!
“你们——找我女儿有什么事?”负云欣感到浑身泛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莫妈妈,我们不是来找你女儿莫文的,我们是特地来看看您和田耕哥的,莫文惦记着你们,我们是她的朋友。”
“哦,文文,她人还好吗,为什么不见她人回来?”老太太说着边往门外张望,她那巴望的眼神先是失望而绝望“孩子都还好吗?其实是我这个作老妈的应该过去看看她们母子,嗨,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负云欣哀叹道。田耕端来两杯茶水,便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莫妈妈,您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文文不仅给您了孙子,还当起个体户老板来了呢。生意不仅做得红红火火,您老瞧呀,这些是她托我们给你老带回来些钱,知道您急需要钱,她那里生意忙,走不开,本来她也是准备抽空回来看看您老的,可生意忙,实在走不开。”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件文件袋递给负云欣。
田耕可坐不住了,他对负妈妈连连摆手:不能要,这钱我们不能要。
负云欣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伸手擅擅微微的接过沉甸甸的酱色的文件袋,用颤抖的声音说:“文文这孩子有令天也不容易,我就知道她一定受一不少委屈,有什么话她从不向我抱怨,却总是处处体谅我这个作妈妈的,有泪也只是往自己肚子里吞。嫁到人家去做媳妇,给人家当牛作马的干,也没听人家说个好,几次她妹子去碰见她=落泪,问她怎么回事,她总是含泪笑说没事。嗨,这下总算好了,给尉家留了条根,但愿亲家母从此改变好态度,他们一家三口能够正正经经的过日子,也不求他个大富大贵,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就好。
“至于这些钱我不能收,这辈子我亏欠她的太多了。以前都是我的自私,断送她一生的幸福。”说着回过头来眼泪汪汪的看看一旁表情复杂的田耕,懊悔道:“是我亲手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今天却还在接受他们的恩惠,我的这颗心呀,也不知碎了多少回。”说着不住地抬手擦泪。
田耕从屋里取出一条手帕递给负云欣,手语道:“妈,这不怪你,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如今文文有了尉家的骨肉,她和孩子终于有依托,在尉家也就有了立脚之地。妈,咱应该为文文高兴才是,你是孩子的外婆了,我——是孩子的舅舅。妈,你以后就别再自责了,文文要是知道你为她那样,她会很伤心的。”田耕又从负妈妈手里接过文件袋递还给梁文俊“谢谢你的好心,这钱我们不能要,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可是我们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贫民百姓,接受你的这些钱,我们会一辈子的良心不安的,请你一定收回。”
梁文俊见实在瞒不过两位,只好实言相告:“的确,我为我的无知感到一无是处,但是你们总不能拒绝一位真诚的投资者吧?实不相瞒,在来你们下水湾的路上,我们就听说了莫妈妈和田耕哥办养鸡场的艰难立场。要知道现在不是你们说的良心不安,而是怎样才能渡过难关,这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你们的心血就打水漂了。这样吧,这十万块就算是我对养鸡场的入股投资。我出钱,你们出时间和鸡食料,相信你们田园里喂养出来的鸡子鸡汤更鲜美、更营养,到时候拿到外面去卖一定很抢手。至于技术方面嘛,我们应该请这方面的专家专业指导一番。哦,当然,我不中说莫妈妈就没有养鸡技术,只是我们学习更专业的养饲技术,加强管理,这样我们的鸡才会面避免少发病、不发病,长得又快又壮,消费者吃得才放心。”
“哎呀,我的梁总,什么时候你对养鸡专业户也这么在行呀,我可没看出来。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人家未必会买你的帐哦。”王海旋一旁察言观色,见莫妈妈与田耕听得目瞪口呆,故意打断梁文俊的话。
局面静了好一会,莫妈妈看看田耕的意思,田耕竖起大拇指点头表示赞成,终究是志同道合一伙人,大家一拍即合。下水开始热闹起来,说城里来了位大老板,要在咱下水湾办养鸡场,场面办得好不热闹,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一传开呀,负云欣的病一下子就好了,连说话都有了压人的气魄,干起事来更得劲,有了钱真是好办事,另起了场子盖了个像模像样的房子,不怕风吹雨淋。田耕忙得忘记了肚子饿,还是负妈妈疼他,给他特意炒了份红烧肉,鲫鱼汤,送到鸡场里来,对忙得不亦乐呼的田耕说:“来,耕儿呀,这几天你辛苦了,妈给你做了点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田耕抬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接过负妈妈递过来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负云欣看着头发蓬乱、衣衫脏兮兮、一双破鞋钻出两根脚指丫的田耕,好长的胡须巳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随着嚼饭的嘴巴孺动着,不觉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