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留东风住》月之旎舞

64、第五十七章

　　薛宁也不慌张，脸上淡淡一笑。“州府大人何出此言？薛某一介草民，只知凭公理行事，却无多大的胆子，更不敢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陈阅身为州府大员，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对于岳县发生一切，他早已心里有数。听了薛宁这一番话，陈阅一边暗赞他的沉着，一边叹道：“薛少侠真是好一张利嘴。可惜，可惜。薛少侠做下此等杀官大事，又何必遮掩，难道认为本府是那种糊涂官儿，能任由人糊弄的么？”

　　这一刻，厅中顿时安静无声。明亮的阳光投入厅中，却只照出了四道静止的人影。

　　这样的寂静没有保持多久，便又被陈阅打破了。他原本和气的圆脸上一片肃然，目光径直对着薛宁的双眼，说道：“这王知县贪赃枉法，固然该死。但薛少侠却是否有想过，你受父母长辈抚养，那一剑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却犯下滔天大罪，轻则身陷囚笼，重则性命不保，你如此行径，置年迈双亲于何地！文少侠与你为友，你却开仓放粮，又邀他现技压场，官府追究起来，文少侠当也被列入贼寇一流，你又置友于何地！郑县尉刚直守义，你说动他为你遮掩罪状，使他犯上这等渎职大罪，又置他与何地！”

　　对于陈阅咄咄逼人的诘问，薛宁还是一脸从容。但听到陈阅说起文瑾时，他心中却不由怦然一动。是啊。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不会让小瑾他们真正遭遇危险。但这一点，他们却是不知道的。这些天，在自己一身轻松的时候，他们却背负着多少压力？

　　尤其是小瑾，心思细腻却又从不抱怨的小瑾……

　　而自己却因为一点私心，对他隐瞒了身份。

　　一时间，文瑾那含着隐隐担忧的眼神闪过脑海。薛宁望向文瑾，嘴唇微微张了张：“我……”

　　“小宁。”一句平静如常的称呼，从容截住了薛宁正要出口的话语。文瑾安然坐在原处，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薛宁。眼中没有焦虑，甚至没有曾经有过的担忧，只有满满的关怀和爱意。

　　小瑾……

　　仿若有宁馨的清流，随着这一个眼神的交流沁入薛宁的心扉。浮动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心安了。

　　见爱人的眼神转为温柔和平静，文瑾这才转过头看向陈阅，淡淡地说了一句：“城外荒坡上，有二十七座新坟。”

　　“哦？”陈阅一脸疑惑，不知道文瑾说这句话的意思。

　　文瑾望出窗外，看着那一片灿烂的艳阳天出神，好一会才又接着说道：“那些坟里，埋着的都是因这场旱灾而死的人。我亲眼看着他们下葬……他们中，有许多都是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

　　“这……”陈阅脸上也有些黯然。“天灾如此，有些憾事也是难免的。”

　　“真的是难免么？如果这知县不是一个贪官，或是你们能及时将他绳之以法，也许这些人就不会死。那些孩子，也许还能继续在这一片蓝天中玩耍，也不是如现在这样静静地躺在黄土之下。”

　　“陈大人，你刚才问小宁置我们于何地，我现在却想问你一句，你、你们，置这一县百姓的性命于何地？那荒坡上的土坟，你敢去看么？”

　　……

　　陈阅的老脸上现出了一丝羞意。岳县知县贪蠹无能，他也曾有所耳闻。但他作为一方大员，对于一个区区的七品县令如何如何，自然不会很是上心。这次若不是在赈灾巡视路上得到“杀官造反”这样惊人的通报，他也不会亲自前来问罪。

　　这一路上，他明察暗访，对薛宁他们作下的事情也了解了七八分。他若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自当为薛宁他们的侠义之举鼓手相赞。但身为朝廷官员，他却不得不对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予以惩治。这样的矛盾，在见到薛宁和文瑾之后更加明显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春日暖风，言谈举止自在从容，让人生不出一丝为难之意，一个是冬日寒雪，虽然清冷难近，却也让他心有敬意，顿生好感。

　　因此，他当时诘问薛宁时，十分心思中倒有七分是存着惋惜之情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以为占住道理的一番话问住了薛宁，却引出了文瑾的质问。而这一番话，虽然不闻一句严词，不见一丝厉色，却是远比他的话更直逼心扉。

　　他无言以答。

　　“陈大人。”拍拍还面带寒意的爱人，薛宁向前走了两步，对着陈阅拱手行了个礼。“小瑾是个直性子，不会说话，要是刚才有什么说得不对，请陈大人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陈阅摇摇头，长叹了一声，才答道：“薛公子何必用话拿我，本府还不是那种听不得真话、死要脸面的官儿。只是不管事由如何，你们毕竟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就算是本府也不敢放脱你们。这牢狱之灾，唉……定是难免了啊。”

　　文瑾突然微微一笑。“是么？”

　　他在外人面前难得露出笑容，这一笑如同寒冰破解，春花绽放，连薛宁都一时看得愣住了。还不等几人回过神来，只见文瑾身形微动，人已经到了陈阅身边，而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也横在了陈阅的颈上。

　　“文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陈阅又惊又怒。而他那随从在最初的愣怔之后，也飞快拔出了锋利的大刀，目光咄咄地看着文瑾。

　　而这时的在场中人，最吃惊的却是薛宁。“小瑾！”

　　听见薛宁的惊呼，文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解的神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陈大人，你太糊涂了。”

　　“什么？”陈阅诧异道。

　　文瑾一脸平淡。“杀死那贪官的人是我，犯下滔天大罪的也是我，跟小宁没有任何关系。你带兵前来抓人，却连谁是罪犯也没有弄明白，难道还不够糊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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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是写得很烂，也就这样吧，这一章实在拖的太久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