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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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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当我再抬手看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天边已经有微微的亮光透出,我看着对面两个男人疲惫的身影,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龙马。
浅眠中的龙雅动了动被Flor压着的手臂,醒了过来。他看见我还在,便说道,“哟,早上好!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原本Flor找你来是想带我回去的,但是现在这种样子——”他摆了摆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回寺庙的。要是被死老头和小不点看到,绝对会被笑死。”他向着我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菜菜子,这些天发生的日子就忘掉吧。或许——”
……或许他再也不会回这里了?
“或许我再也不会回东京了。”
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答案,但是亲耳听到龙雅讲出来,我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委屈感觉。这个人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大洋的彼岸猛烈地刮过来,明明以前和他不熟悉的我,从伦子阿姨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个人的过去。又在昨天晚上,终于知道了他回来这里的理由,他在拼命保护的东西,他却已经做好了悄无声息最后离开的准备。好像……好像这个故事不应该就在这里完结而已。我莫名的想要知道结局。
“就这样……就这样回去了吗?对龙马,对南次郎叔叔他们什么也不说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掉,说不定在溜掉之前还会被敌人弄得伤痕累累,然后躲在美国再也不回来了,就和十几年前在西海岸的时候一样,也是安安静静的就走掉了。这种事情算什么啊?!”
听着我的一番话,那个男人的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风平浪静,看上去好像捉摸不透一样。
可是他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他是个聪明并且厉害的人,但是就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天才一样,遇到了执着着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会瞬间变成善良又单纯的普通人。这种拼尽全力保护别人的心境通通是一样的,反而变得容易理解起来。
可是明白这些事情的是我,龙雅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
“生活在越前家的时候,我是真的相信父亲所说的话,只要我变强他就会来接我,所以我拼命地练习网球。后来某一天知道了真相,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哭着这样想到,「我真是个白痴,父亲所说的变强,应该是指真正的变强吧…父亲肯定是希望我不要重蹈覆辙,能够像老头子一样保护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然后一起幸福的生活。」网球根本什么都不算。可是抱着复仇和变强的决心、离开家之后的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弃网球,每次握着球拍的时候我总会想到过去……我、太天真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我,这样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奈又决绝。嘴角勾起的弧度固执又悲伤。
“我啊……注定是个生命中有漫长黑夜的人。”
“我这样的人,不让自己变强的话,是无法抵抗黑暗、保护喜欢的东西的。”
接着Flor也醒了,这两个不可思议的男人,在一场恶斗之后就稍微睡了那么一会儿好像体力就全部补充回来了,现在又浑身散发着令人不自觉屏息的强势气息。我在听到龙雅的那些话之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们却讨论了起了晚上和大富豪见面时的应对策略。我无力地发现,光凭我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这两头凶猛的食肉动物。
为了防止家里的其他人问起我的行踪,我在早晨八点钟的时候匆忙赶回了寺庙,然后迅速的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为龙马准备早餐。应该待在龙马房间睡觉的卡鲁宾这时候却在厨房里围着我团团转,这种时候它应该好好陪着主人在床上睡懒觉吧?
过了十点半,龙马还没有下楼来,我怕他迟到网球部的训练,便熟门熟路的上楼,打开他的房门——空无一人!
卡鲁宾迅速的窜到龙马的床上,在阴暗的角落里又眯起眼睛来。
龙马他到哪里去了?房间的窗帘还没拉起来,床也没整理过……我脑子里嗖地闪过一个足以令我浑身冰冷的念头,噔噔噔跑下来,翻天覆地得搜寻起我昨晚落在家里的手机,当我终于在混乱中抬头,看见它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时——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我伸出几乎颤抖的手翻开手机盖子,上面提示我有一条新的短讯,发信人显示着越前龙马!
「被那个人小看让我觉得心里很不爽。还有,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
回想起那个时候在仓库里,我问「那个人」、也就是龙雅为什么不去找龙马和青学的众人商量时,他说了龙马只是个心思单纯的网球天才少年,社会的阴暗面他完全对付不来这样的话,还有那时仓库外油桶倒地的声音……
我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大概有几分钟,脑子里过滤了所有我想得到的可能性,可是没有一种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告诉龙雅?还是问问青学的前辈们龙马是否有跟他们联系?或者去找南次郎叔叔,他是个成年人应该会有办法……或者……我甚至连报警这样的想法都有了。当我神经质地“哗”地站起身的时候,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菜菜子,放松。”
我回头便看见挂着一副似笑非笑吊儿郎当表情的南次郎叔叔。我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成一团,到底要不要把龙雅的事情就这样说出来……
“如果你在担心的话……其实我已经知道那个臭小子的事情了。”
我那个时候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很好笑,好像如释重负又搞不清南次郎叔叔是如何知晓的。
“南次郎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我啊一直都有留意那个孩子的去向,他可是成长为了一个很强的人呢。如果我觉得这件事情他无法完成的话,是绝对不会放手让他去做的。所以,菜菜子不需要担心了。”
“可是、可是,龙马也……龙马他也……”
想到伦子阿姨的话,我脑子只想得出里龙马他也被卷进「麻烦」里了这样的话。可是又想到我认识的龙雅,这两个字梗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来。
南次郎叔叔好象有一些吃惊的样子,不过忽然又笑着摆出了看热闹的样子,脸上完全是一副被提起了兴趣的恶劣表情。
“是这样啊。其实小青年也需要锻炼一下吧,而且和那个臭小子一起的话,事情会变得很精彩吧。”
8.
两年之后。
又是一个四月。粉红色的樱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走在街上的我却和低着头匆匆赶路的所有人一样怀着沉重的心情,不一会儿也下起了小雨,樱花树好像也因为在风吹雨打里没有了精神一样,沉默又尴尬地矗立在街道的两边。
在JAPAN(HX)地震发生的一周后,我接到了来自美国的信件,说的是正居住在纽约市的越前一家希望我去那里短住。
我来到那个已经空无一人被闲置着的寺庙中,回想着两年前还充满着生气的这里,如今已经只剩下回忆了。院子里杂草丛生,连球网也被撤走了,我坐在走廊上,听着耳边风铃叮叮咚咚轻快的响声。想最后再看一看这个已经布满了灰尘的地方。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还是因为担心,发了疯一样的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河村家的寿司店,上面却贴着店铺出租的招牌,再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到青学的同学录,最后拨下了前部长手冢的电话,当我简短的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询问手冢是否听过越前提起这件事情。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询问了我仓库的地址,说他现在就赶过去,一个小时后在与我电话联系。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男朋友担心,可事实上我已经被卷入这种复杂的情况里了,只让我袖手旁观的话,太过分了吧。
我做不到。
所以我抓起了外套,也赶去了市郊的仓库。
中途手机又响了一次,是手冢发来的消息。上面就简简单单的写了几个字:东京市立医院,急诊部。
我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一般,握着手机完全说不出话来,过了一小会儿才告诉计程车的司机掉转方向往医院开,并请求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那里去。车上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我的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手里握着的手机好像也是个定时炸弹,我既希望手冢继续发消息告诉我一切都好,又怕下次再翻开手机盖时,是一条会让我崩溃的坏消息。
十分钟后,我就气喘吁吁的站在了急诊部门口。手冢高挑的身影一下子映入了我的视线,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精心打扮过得有着黑色微卷短发的男人。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他看见我走过来,很随意的将手搭在手冢的肩上对我说:“在本大爷的协助下,没有惊动 JING(HX..)CHA,没有人员阵亡,伤者也被及时送到了医院,哈,我忠诚的部下们永远都是这样高效率的办事者。”
“迹部,可以了。”手冢摆着如往常一样的严肃表情,推了推眼镜,“越前就拜托你了。”说完向我点了点头,便拖着仍旧打着哈欠的迹部离开了。
我都没有好好地和手冢道谢,腿就不自觉的迈开步子往走廊深处走去。
深夜的医院静悄悄的,连荧光灯发出的吱吱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走廊的最里端,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着我静悄悄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表弟。
他的身边没有网球包,也没有穿着青学网球社的制服。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件T恤和及膝的短裤。他左手的手臂上缠着绷带,自然地垂在椅子上,脸颊上也隐约有伤口处理过后药水的痕迹。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冰霜一般锋利的寒冷和不屑,微皱的眉头还泄露了他想隐藏起来的暴戾的愤怒。有一瞬间,被这样的眼神吓到的我忽然觉得坐在我面前,离我只有咫尺的人很陌生。有着这样眼神的越前龙马,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龙雅还好吧?”我坐下在他身边。
“恩。”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他是在试图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争斗中回神过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当龙马再开口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
“医生说他的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好像永远打不了网球了。”龙马的一字一句都像石头一样砸在我的胸口上,我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个家伙还差得远呢,他为什么总是这么逞强,每次都是自己行动,像个笨蛋一样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这个白痴!”龙马忽然毫无征兆的握紧左手一拳砸在了身后的墙上,沉闷的咚的一声把正在值班的护士都引了过来。我急忙转身道歉,回过头来看到用这种自我摧残的方式发泄心中不满的龙马,竟然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说、说不定,对于龙雅来讲,网球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吧。他亲口告诉我,他有很重要的人想要保护,所以只会打网球是没有用的,他也在努力地想要变强去保护那个人,所、所以……”我语无伦次地试图编织出一些话语来安慰他的时候,脑中忽然回想起了龙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龙雅曾经说过,他是个生命中拥有漫长黑夜的人。
这样的话……我忽然好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内心挣扎着的龙马,“龙雅曾经告诉过我,他的出生和过去的一切,让他注定成为了一个生命中有漫长黑夜的人。”
听到这句话,龙马有些微微愣住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像开始思考起了这句话的意思,这也是我想告诉他的。
“所以对龙雅来说,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大概只有两件吧。”我顿了顿,清晰地缓慢说出了我想表达的内容,“找到那个能用自身巨大的梦想照亮龙雅他生命中黑暗的人。然后、好好的保护着这个人和他的梦想。所以就算放弃网球也无所谓,因为只有那两件事情,才是龙雅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龙马对于这样的答案完全始料未及,他睁大了墨绿色的眼睛看着说出了这番的我,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慢慢融化开来,在他眼底酝酿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那么那个他想守护的人……”
这句话的后半段呼之欲出的时候,Flor很不合时宜的捧着两杯咖啡在转角处出现了。他很夸张得活动着自己有点扭伤的手臂,顺便将手里的咖啡抛给龙马。
“你小子好像还蛮有两下子的嘛。也不是龙雅整天和我说的那么弱,他好像对你担心过头了吧。”他大喇喇的推开门走进病房,又惊讶地叫出声来,“喂,什么嘛。原来你已经醒了啊。”
我看了一眼龙马,他已经起身走了进去。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进屋就看见龙雅试着活动着自己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右手,马上又疼得龇牙咧嘴的叫起来,“痛痛痛——”
“小不点,我可是为了你才伤成这样的。”龙雅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扭过头去完全不想理睬他的龙马。
“白痴,你还差得远呢。”龙马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躺在病床上仍旧不安分地大哥,“既然你没事的话,我要和菜菜子回家了。”
“咦,这么快就走吗?难道要把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医院里?”龙雅孩子气的鼓起嘴巴,用手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副很不甘愿的样子。这个男人一和龙马在一起,好像无论多夸张地表情都能生动的摆出来,和平时那个高傲成熟的形象完全不同。
“……白痴,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龙马转过身背对他,就在迈开脚步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龙雅伸出那只在绷带的缠绕下圆滚滚的右手,轻轻的拉住了少年。
“小不点长大以后也有脾气了呢……不过还是留下来陪大哥我吧。跟我回纽约吧,龙马。”越过龙马的肩头,我看到他身后坐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挂着一脸胸有成竹的得意笑容。
这时候我拉着Flor说是要回家和南次郎叔叔说明情况,省得他担心。Flor嘟囔着为什么他也要去之类的话,马上就被我拉出了病房。
三天之后龙雅就出院了,又生龙活虎的站在我们面前,说是要回纽约进行右手肌肉的复健。我不知道后来龙马有没有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不过在半年之后,南次郎叔叔提出要带伦子阿姨去纽约市郊的一座别墅静养的意见,龙马带着卡鲁宾也搬了过去。
后来我断断续续的有收到越前龙雅的来信。信中说道他住在纽约市区的一所公寓里,春天到来的时候,有一天他开门发现龙马咬着牙头疼的挥着网球拍和卡鲁宾一起试图把一只误打误撞飞进公寓的蛾子赶出去,然后那天晚上龙雅开着笔记本工作的时候仍旧发现那只小飞蛾猛烈的扑向了台灯的灯光。写来的信里都没有明确的说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每次都只有一大堆这种让我看了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完全哭笑不得的生活琐事。每次都是关于龙马的这些那些。这个男人好像对于龙马的事情永远不会厌烦,还在幼稚的跟我炫耀着什么一样。
我坐在寺庙的走廊上,回想着两年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旁边摊着的是越前一家寄来的那封邀请我去短住的信。风铃在我耳边发出清脆的声音。忽然手机响了,是男友问我是否准备回家吃晚饭的简讯。
龙马临走的时候曾经对我说,“如果那个白痴是被黑夜笼罩的人,那么我的梦想就比他的黑夜还要长。”然后他把网球包跨在自己的肩上,在阳光下绽放出的无所畏惧的笑容让我一时失了言语。
我回绝了越前家的邀请。
龙马的那句话给了我莫名的力量也想要守护我所爱的人。
HIS DREAM IS LANGER THAN THE DARK NIGHT.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