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白露·琉璃净瓶》栗子饭团2

24、你说，什么？

　　刚走到自家的巷子前却看到管家老爷爷颤巍巍转着圈。露琪亚看了看家主，朽木白哉皱了皱眉。

　　“家主大人！小姐——” 抬眼看见了他们，不等他们走近大门，管家老爷爷急忙赶到他们旁边。“何事？不要慌张。”露琪亚看着管家老爷爷以拼了老命的方式冲过来，惊愕地为他捏了一把汗。就连家主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请您先看看这个！”颤颤喘了一口气，看着他们不知何事的表情心里火急火燎，你们担心我一把老骨头干什么——先急这个吧。

　　朽木白哉皱着眉接过管家老爷爷从怀里掏出来的薄薄一张纸开始读。

　　露琪亚在旁边忍不住扶了扶管家老爷爷——他看起来随时可能昏过去。

　　“……呦，是小小姐。”抬头，露琪亚看见星野辰从自己府邸跨了出来。身后是她只之前见过一次的女孩。

　　“你……”正准备说话，却被身边陡然增加的灵压吓了一跳，额发被气场扬起，侧脸看家主面无表情。

　　旁边管家老爷爷居然颤巍巍伸出左手指着星野辰，“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信步走过来，星野辰嘴角一丝笑。露琪亚警惕了一下，满头雾水。

　　站定，“我说小小姐啊——” “露琪亚先回房。”软软的声音被朽木白哉冰一样又冷又硬的声线拦腰截断，露琪亚一震。回头看家主，“兄长大人……” “我说你先回房。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呆了呆，手指不由自主捏紧，才发现还紧紧拽着那个纸袋。看了看星野辰，又看了看浑身冰冷的家主，想了想决定听家主的话。“……是。”

　　低头走过去，却听见星野辰一声不带掩饰的嗤笑。惊愕抬头，却被他制住手腕，“嘁。去哪里呢。早晚都会知道的不是。”露琪亚转头就看家主，朽木白哉眯了眯眼睛。

　　好像故意的一样，拉高露琪亚的手，把脸凑近，“我说小小姐，小小姐马上就要——” “星野辰。”充满寒气的声音。冰冷的气息一下弥漫进空气里，露琪亚一愣，家主大人，这下是真的开始生气了。

　　然而好像嫌火燎的不够旺，星野辰的眼睛依旧半掩，唇角一抹笑。凑近她的耳朵轻轻说，“马上就要——”

　　“……朽木家和星野一氏联姻。露琪亚明日就起程去出阁馆。现在，回房间。”

　　身后熟悉的声音却说着最陌生的话。一瞬间迟钝上升到顶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下一秒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眼前的脸白皙精致带着温暖纯净的笑容——却不是他的。

　　左耳喧嚣右耳寂静，僵硬的回头，管家老爷爷在旁边垂首闭着眼。

　　朽木白哉站在傍晚里，沉静地望着她。和星野辰。露琪亚甚至去望了望他有没有握拳。可是没有，他突然抑制了刚才瞬间冲出来的灵力，轻稳地站在那里，灰蓝色的眼睛平淡无波。

　　三秒钟，露琪亚突然猛地挣起了右手腕，然而就算是措手也仍旧没有挣开。使劲扭着自己的手腕，“我不——” “我说，现在回房间。”

　　微微侧脸，淡淡移走目光，不再去看她。声线冰冷。

　　方才努力挣扎的手腕顿住，星野辰瞥见已经红了一大片。他闭了闭眼。仍没有放手。

　　被刺骨的声音一直冻到心里，继而全身上下都冰冷的颤抖起来。然而表情很快平静了下来。移回目光，看了看星野辰，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刚刚因为挣扎掉在地上的纸袋，抱起来，快步走回府。

　　看着她好似镇定然而僵硬着脖颈跑回去的样子，门外的几人神色各异。

　　朽木白哉淡淡开口，“就这样。”抬脚准备回府。

　　快进门时星野辰的声音也淡淡响起。“啊呀没想到朽木大当家那么好说话呢。”

　　朽木白哉面无表情。手指无意抽动。“哪里。”

　　“呵呵。不用谦虚啊。不过话说……朽木大当家真的想好了吧。我们可以再给你时间哦。不用那么快嘛。决定了可就不能反悔啦。”

　　时间？右手攥紧了那张纸——你们可没给我多少时间呢。

　　脚步顿了顿，跨进门。

　　星野辰仰首，巷风吹过，闭着眼睛挂着的微笑消失殆尽。远藤亚希子点点头很快在黑暗里掩去了身形。

　　——如果命运要跟我开玩笑。我就把这一切都当做一个玩笑吧。

　　——可是唯独对你，渐渐放不下了呢。

　　——这里面什么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只有对你这件事，是真的吧。是真的，因为想要这样做，才去做的吧。

　　——原谅我吧。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让我自私一下吧。

　　——即使我知道最后的结局，也请让我暂且拥有一下吧。

　　——让我自私的在我们之间建立羁绊，即使会成为你永远憎恶我的烙印，也比作为一个被阻挡在你生命之外的路人要好的多得多。

　　【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But you don't know.
　　如果有选择请你放我的心走吧。它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左胸那里空荡荡。好像死去了一样。】

　　露琪亚手脚冰凉。

　　划了三次将取灯点上，然而光晃了几下就灭了——又重新掉进了黑暗里。原来是下人晚上忘记换上新的灯蕊。

　　重重呼出一口气，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唤人来上灯。

　　摸索着靠着墙坐下，轻微一声响，侧脸看过去，呼吸一滞，是怀里抱着的纸袋落地，里面是一件小振袖和服。

　　怔了怔，想起了那次，也是这样有月光从模糊的拉门透进来的黑暗里，自己抱着一个包袱。不同的是那个里面是要送出去的东西，这个里面是自己收到的东西。

　　眼前浮现起那个起了毛边但依旧精致的锦囊。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见过了吧，嘴角弯了弯，里面果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想了想还是抬起手伸过去。

　　手指半路顿了顿，慢慢解开纸袋上的细带。

　　整整齐齐的抚平的振袖露出来月银的细纹花边，停了停身子向前亮些的地方挪动了一下。

　　纸袋拿下，哗啦的声音在寂静里有些刺耳。

　　露琪亚愣了愣，衣料触手意想不到的柔软。当时自己只想着赶快换回自己的衣服，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它。甚至只模糊地知道它是略深色的衣服。

　　歪了歪身子，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起来。原来是鹅紫色，看起来就很柔软泛光的颜色。

　　领口的银边精细。犹豫了一下才把叠的四四方方的衣服轻轻抖开。努力伸长了手臂，还是拖在了地上。小心地举着衣服站起来，与视线拉远距离，端详起来，上面有暗纹印上去的花。有的五色，有的淡雅，有她的手掌那么大的，也有指腹那么小的，错综着由下摆到腰部的地方渐渐淡去，却不繁复，活泼里带着清丽。束带是皱纹布，左边一半缀了斜流苏。

　　眼睛在上面呆看了很久。睫毛颤了颤，手臂有些酸。

　　倏地放下手，叹了一口气垂下头。

　　良久，紫眸闪了闪，轻轻把它放在床铺上，蹑手蹑脚去门口张望了一下，月朗星稀，四下无人。仔细的把拉门重又关好，蹑手蹑脚走回床铺前。

　　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瞄了瞄它，咬了咬唇，迅速的褪去了外衣。

　　一阵窸窣就只穿着贴身的内里了。脚背在月光下一片雪白，踌躇了一下，蹲下去把它拿了起来又举在眼前看了看，歪头咧嘴不自觉笑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一件一件规规矩矩，嘴里念念有词着步骤，这样的衣服是极少有机会去穿的。

　　衣服摩挲在里衣上细细的声音，发丝拨到耳畔，月光洒到耳朵上的一点点透明，葱白的手指摆弄流苏的细微动作，俯身整理下摆侧面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颈。

　　朽木白哉侧身靠在门边。蓝色的眼睛淡淡的墨色气。剪辑一样一幕一幕尽收眼底。

　　从一开始就看着她，听着她。露琪亚关上拉门的瞬间他转角。静谧的黑暗原以为她已睡下，靠近了却从拉门上看见她站在床铺前垂着头发愣好久。

　　侧身，视力极好地看见床铺上的东西。一怔的功夫，便见她似决定了什么一样，迅速地褪去外衣。手指抽动，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游离开。半晌看回来，却见她垂头看着它，不曾动作，然后举了起来，歪头憨笑。心里莫名一阵轻微的拉扯。蔓延开一片淡淡的疼。

　　轻抚下摆的动作顿住了，额发垂了下来挡住表情。朽木白哉在门外静静地看。

　　咬了咬唇，又重新从腰间束带的地方往下抚了抚，微微侧弯着腰，动作
　　到一半的时候又顿住了。拉着衣服的右手背突然一声轻微的啪嗒。门外的人和露琪亚皆是一愣。

　　——啪嗒。

　　又是一声。

　　埋下头，顺着弯腰的姿势慢慢坐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里面，肩膀微颤。

　　——那件精致的、漂亮的、美丽的、昂贵的，是礼物的振袖小和服，露琪亚努力了好久的小和服，欣喜着的小礼服，流苏以下的左边下摆，尺寸要比她大很多。

　　——于是终归还是我要不起吗。

　　目光微闪，朽木白哉闭了闭眼。侧回身，靠着在廊柱上。微微仰起头，双手抱在胸前，重心放在左腿上微微弯曲，右腿微微向前作支撑。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姿势像是全身卸下力气的轻闭双眼。

　　今夜很晴，月光轻淡的洒下来，他站在长廊的阴影里，万籁俱静，耳边清晰着她隔着一扇门带着抽噎呼吸的声音。

　　脑内开始不由自主的回放，满目是竹风筝摇曳着直上的样子，耳边有轻轻地风声。努力去不想它们，眼前的情景却更加清晰，清晰到当时没有注意到的事物，都明朗起来。守店小姐点了绛红的笑，竹风筝上红冠鱼渲染开的淡边，朽木白哉淡然无声望过来的灰蓝色的眼睛，以及那一片湛蓝的不像样的天——眼前漫过大片纯净的湛蓝，渐渐忍不住莫名的难过四溢，抽噎声大了起来。

　　最后竟什么都不管了一样变成放声大哭。

　　毫无形象的，孩子一样伤心地张着嘴闭着眼肆无忌惮的哭泣。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银白的月亮什么都不知道。仍旧清冷的淡漠的银白的光，公平的洒下来。

　　于是一个靠在门外，一个坐在门里。

　　同样的一片黑暗，闭着眼能听见她悲伤肆意流淌，但是她却看不见他背靠着门的样子。

　　同样的月光。

　　星野辰躺在屋顶上，学着曾看到露琪亚的样子，双手叠在脑后。慢慢闭上双眼，眼前浮起一缕银红的眸光，睫毛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