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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什么?我的侍女秋菊用行动表示:朋友就是成全。
话说秋菊真是一执着顽强的孩子哈。自从秋菊以二等侍女之身,爱上了外院朱师爷并希望成为他的枕边人。秋菊就以超乎人想像之外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向着这个目标进发。
秋菊夜扒苦做是为了朱师爷,秋菊针线不缀也是为了朱师爷,为了朱师爷秋菊可以在夫人老爷面前低声下气,谨言慎行,百般讨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脱去贱籍干净清白的站在朱师爷面前。
其实朱师爷年约四十,貌甚寝,但胜在有才,而秋菊,不知道小时候受谁荼毒,言语间竟隐隐的以红拂自居。
但秋菊却未曾想过,如果她自己是红拂,那么朱师爷就应是李靖,红拂与李靖,想要逃脱的是尸居余气不足畏也的杨素杨司空。想偌大一个英国公府,能担当此任的非我爹爹英国公莫属。一时间府中上下啼笑皆非,但看秋菊是个憨直的,于是上至爹娘,下至内外院众仆,倒也无人去为难秋菊,只当是个笑话在传。
一来二去传到朱师爷耳旁,倒把忠心耿耿的师爷吓个倒仰。索性求到我娘亲面前,要了与秋菊同年进府的春花为妾。
事发那一日,秋菊面如死灰跪伏在娘亲面前。可是象这等情事,是没处讲理的。哪怕告到大理寺,也没人为秋菊判下一个“冤。”
秋菊愣了半晌,才吐出“情之所钟”这四字。在座诸人,甚至包括爹爹,无不心生怜意。
索性两个都给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还没等娘亲把这层意思说出来,秋菊就抢先一步说道:“春花是仆的朋友。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而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成全她的心意,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没人想到小小秋菊竟有这等风骨。娘亲当时就赏还了秋菊的卖身死契,并备银百两,作为秋菊日后嫁人之资。
而朱师爷在听闻秋菊所说的全部之后,连声嗟叹:“奇哉,妙哉。此女子娶为妻室亦不为过。”
朱师爷是鳏夫,既有了这等意思,英国公府中凑趣的人断没有理由会置之不理。但秋菊,在娘亲的劝说声里沉默再沉默,一妻一妾,呵呵,秋菊说:“夫人,春花是我的朋友。”
我后来问娘:秋菊与春花还会是朋友吗?
当然不会。娘亲摇头。把人与人之间分开的,从来都不是情份,而是思维,是隐藏在思维之后的对人对事的理念。
在很久以后我学到三个字:世界观。
啊,每当我看到这三字,就总会想起宋宁宇以其特有的辛辣讽刺,生动形象灵活机智的为我诠释了“世界观”这一概念的来龙去脉。
朋友就是成全,但在成全之后,是别道扬飚。
沐海没有吱声也没有动。李振,自然是巴不得为宋宁宇的直言不讳鼓掌叫好,但总算是还有三分眼色,压了下暴烈的性子,还顺便捂住了道三不着两,凡事摸不着北的卓佩的嘴巴。两个人四双眼,滴溜溜的象老鼠在转。只不过有人怒火攻心,有人则气定神闲,还有人,没心没肺满脑子看热闹的念头。那是我,我捞过一瓶黄澄澄的酸甜水抿了几小口,然后把整张脸躲在瓶子后头,影影绰绰的看。
此时整个纳之屋除了这一桌恶客再没旁人。机灵的跑堂,无论男女,早在宋宁宇发飚之前就自动隐身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张婉与孙淳也没再出场施展软磨功夫。但我相信,今天在餐桌上所说与所做的一切,都将一字不拉,一个动作也不走样的,原原本本传到高崇则耳底眼前。
原因无它,帝王之欲使然:掌控,左右。无论是袋中的金钱,还是人的生死。都要牢牢握在手中方才能够安心。
我不认为张婉会是高崇则的特例,如果是,张氏就不会当众演出这么拙劣的一幕了。
而帝王之术,在于制乱,平衡。
简在帝心。是很微妙的四个字,在诸事未了之前,我还是侧耳旁听的好。
于是,我用筷子轻轻的击打了一下瓶身,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沐海恍似如梦初醒,摊手直腰的说道:“这么晚,我要回去了。兰兰,我们走吧。”
除了卓佩嚷嚷着:“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再找个地方坐坐嘛。”余下那两只,都没有对沐海的话提出异议或是反对。
我们一行五人拖拖拉拉的起身,机灵的跑堂,象秋夜的幽灵,苍白着脸,从大海深处浮出水面。
拖椅子,递毛巾,牵单,结帐。
沐海坚持要付现。
赵大刷卡,薄薄的一小片,飞快的在某个小巧的东西上嘀的一响。钱就算付过了。是个好东西,我看得几乎入迷。
我也想要,但赵大不给。我越伸手,赵大就越逗我。已经有人笑出声来。是侧立在餐桌旁的,一个眉眼清淡的女子。见众少齐齐横眼飞过,那女子不由得惊慌失措,蹬蹬蹬往后倒退数步。
换做从前在英国公府,这样的人,会立刻下跪以请求主子宽恕。如今那女子虽没曾如此,仍直直的站着。但脸色已然苍白,满脸是惊惶之色。
我来自异世纪,自然觉得做下人的理当如此。但在数百近仟年前,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也曾有痴子,期望“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呵呵,可是娘说:只要有人在,就永不会有那一日。所以,权谋,心术,才是真正历久弥新居仟年而不倒,能给人谋来一席之地的特长。
象我这样的二世妖。我踌躇满志的想,还怕找不到出路,等不到识人的周公?
且坐拥陵台,看诸鱼跳饵。
我温顺的随着沐海坐进豪车里去。
天光,此时是清浅的淡蓝,落日缓沉,韵味十足。沐海从车里伸出脑袋,对站在路边挥手的那3B喊道:“我后天去上学,你们等我。”
“你也和我一齐去。”沐海扭头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