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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涂过药再歇一歇,祖狄便问我要不要跟他一齐吃早餐。

      “就在叔叔这里吃完饭再回去,你家在梦庐是吧?就是山西侧的那一栋,落阳时分最美。我在那里取过景,画过画,还见过-----”

      忌讳我是小孩子,祖狄把要说的话咽下去。

      那两字定是“美人。”

      我母谢谨,最爱在夕阳西下时身着纱裙于露台远眺,眉目如画,披肩轻拢,长发飞扬,那惆怅的意气,令人惊艳。

      见多了也就无感,尤其是谢女士本人因为招风过度而屡犯感冒。最终不得不龟缩于屋内长吁短叹。如果谢女士知道有这样的忠心的仰慕者,会不会排除万难,勇冲第一线?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祖狄。

      祖少咽了满腹的话,正神色自若的收拾着纸张画笔,试图腾出一张桌子好用餐。

      “我平常都是坐在门外石几上吃的,碗盘呢就放在地上,今天有小姐在场,还是斯文点好。家里不会担心吗?”

      怎会。我曾经试过整整两天时间不出现在人前,可结果呢,母亲以为我在家里放羊,家里,呵呵,家里没有亲人,佣人也好,管家也罢,没有人会在意我身在何处。

      我乖巧的摇头,示意不会。

      祖狄自言自语道:“在遇见你之前,我看见有保安护送你,没想到转出山角,就听见你一个人坐在树荫底下哭。”

      “饭怎么还不送来啊?”祖狄搓着手到向屋外张望,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左右。梵阳宫的钟声叮叮咚咚已响过数遍。

      “叔叔起得晚。”祖狄讪讪的说。“这地方又小,除了作画,余下的事都不甚方便。”

      我省得。这样优美如画的所在,自不好沾染烟火气。更何况象他们这样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餐风饮露,飘飘乎居于人世。”

      “叔叔,你来给我画画吧。”我轻声细语的请求说。

      投其所好,消磨时间。总比呆在梦庐发闷好。说不定一来二往,还可以为谢女士找个朋友。
      在这世上我所见的美女当中,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谢女士的剪水双瞳。

      包括我。

      我坐正身姿,任祖狄专注的画我。

      每年除夕,娘总要端坐在花前,亦或廊下,让宫中擅长丹青的画娘为自己画一张像。不必细细勾描,妙笔生花,所需时间不过是一盏茶。娘把这个叫做速写。她总会拿着画像,看一阵再哭一阵,然后用火烧了。再对着天空恭敬的磕头。一年如此,数年也如此。每当此时,爹爹总会偕我远避,在花木的背后,在游廊的后头,听娘细碎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我一直不明白,娘为什么哭,莫非是因为画娘画得不好。想爹爹权柄天下,对娘几乎是无所不从,难道竟舍不得为娘请几个好的画师?

      就算是爹爹舍不得让外男见到娘的容颜,可那么些年,以谢府二夫人的身份,娘见到的生人还少吗?还有什么外男是娘没有见过的?高的,胖的,俊的,丑的。

      傻啊,真傻。

      若不是和尚,若不是舍利,若不是佛祖。

      我竟然不知道娘的心事。

      娘是为了我才硬生生忍下了心里的那根刺。

      而我却魂魄远离。

      这是娘出生及成长的地方。然而她却从未对我提及。

      为什么是我?

      和尚对我说:舍利是嘉德高僧所留的圣物,这位高僧临终前有言,他前缘未尽,应有一劫,待有缘人化解。何谓有缘?即舍利附身之人。

      一滴朱砂痣在我左肩如芒刺在背,刺得我不能安宁。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被嵌入的疼痛。

      鲜红欲滴,被和尚毫不留情扯落的披肩抛却在地。

      “得罪了。”和尚深深伏地。

      “小姐将去往异界,小姐历劫一年,此地却不过是一日。”

      我以为我会以谢芷兰的面目去的,可没曾想悬崖一跳,肉身已散乱成泥。

      再醒过来,我已经身处谢念华这具小小躯体之内。朱砂痣似要从皮肤里蹦裂出来,让我四肢百骸剧痛难言。

      脑子里似有无数白光闪过,更有清俊的人影。对我:微笑亦或深情。

      然而和尚说,这样的痛楚,正是身处异界的小姐的娘亲日日时时体验的,小姐一日不归,夫人的痛苦一日不解。

      十岁,二十岁。

      劫,祸,解。

      那些字眼,我恍惚的听清,又异样的不明。我全身剧抖,身如火烫,我要拉住脑中的那个人影,那个男子,我要看清他的眉眼,可一束闪电,是黄妈妈,尖锐的嗓音如仓惶的妇人看见了失去控制的火。

      火灭了,朱砂痣在我肩头,是暗红的一滴心形。

      从此我再没痛过。

      “画好了。”祖狄说。

      画面上,是乖巧可爱的女孩。而屋外,有仆佣早已摆好碗筷,清粥小菜,外加馒头鸡蛋。居然是双份。

      莫非祖狄早就有意引我前来?

      面相干净清爽的婆子解释说:“少爷原本是要来陪先生用早饭的,可是临时有事,所以就耽误了。请先生自用吧,少爷说晚上再来向您请教。”

      言罢垂手退后,眉眼也不抬。

      是哪家的奴婢,调教得倒好。在主子跟前明明见到异状,偏偏连一句也不肯多问多说。不似那一等奴才,状况不清就一团火似的巴结上前,唯恐主子不知道自个儿的伶俐。糊涂。这婆子,倒是我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清明的奴才。

      心里一时高兴,我便说了个:“赏”。可口袋空空,身边也无人应是。唯有气流诡异的在室内流过。

      “吃饭吧。”祖狄干咳了一声,然后扭头对此时如同天聋地哑一般的婆子说道:“去找你家少爷借个轮椅来,说我这里有人要用。”

      婆子伶俐的应声是,然后走开。

      “我能走。”我说。

      “你能走,我可背不动了。”祖狄夸张的捶着自己的腰,“叔叔老了,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清风徐来,松涛阵阵。让我一时忘了今世的愁苦烦闷。

      所以我的胃口倒比往日更好些。

      一碗粥两个馒头外加一个鸡蛋。祖狄由衷的说:“小朋友要多吃点才好,不要怕胖。”

      爹爹也时常说这话:节食,减肥。咱天朝不兴这个。丰肥浓烈,热烈放姿才是美人的标准。只有寒碜呛俗的朝代和男人,才会有这种克减女人口粮的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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