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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树和傍树长的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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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有音乐声,你在哪里?”
魏尘渊的声音软软的,但语气像只警惕的猫。
魏尘埃听得耳根子痒痒:“在KTV。”
尘渊大惊:“你…明天星期一呢,你怎么会在那里?”
尘埃笑的凄惶:“是啊,明天还有考试呢。可是,你能来管我吗,姐姐?”
“……魏尘埃。”
隔了好一会儿尘渊冷淡的声音凉凉的传来:“你听好魏尘埃。我不会管你的。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的路,你无权干涉。你的人生你想走的路,我也无任何责任,你犯不着摆出一副我弃你而去的无辜受伤模样给我看。我不心疼。”
魏尘埃觉得窒息。溺水一样失去空气的窒息感,脑袋轰鸣的像要炸裂。
魏尘渊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了就挂了吧,反正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洛寻出来看到她抱着膝盖蹲门口死垂着头,有点慌神的拉她起来问:“你怎么了?”
“我要回宿舍。我现在就要回去!”
白洛点头:“去外面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路上安睿非问谁的电话,白洛驾着车支着耳朵听。
但是魏尘埃不吭声。
车里静的有点尴尬。安睿非一直握着魏尘埃的手。空调开的很足,她的手很凉,但手心里一直汗津津的。
到学校门口,白洛拉开车门,什么话也没说。
安睿非回头冲他摆摆手。魏尘埃跑的像逃。
宿舍还在吵,小安简单冲了个凉,魏尘埃去浴室还未回来。就知道她麻烦,说什么冷水澡洗完燥热,温水还舒服一些。
室长谢净杵在整理床铺的安睿非旁边,脸色老难看的欲言又止。
安睿非说:“行了室长大人,真的不管你的事。”
“…真的吗?”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日子,不想把自己和一个男生绑在一起。那让我觉得不自在。”安睿非想翻白眼说是啊,你又没我漂亮,你给不了我压力的。
谢净似懂非懂:“那我先睡了。”
“嗯。”
“其实…他看到你的信很难过的,一晚上都没说话。”
安睿非笑笑:“净儿乖,那不关咱的事。”
“……”
魏尘埃推门进来。
安睿非以为她会说今晚想和你一起睡,但她没有。
她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习惯性摁亮手机看时间,有白洛的短信:好好休息,明天去看你,给你买葡萄。
她没有回,开了一段舒缓助眠的音乐便睡去了。
星期一早自习两人混去体育队,晨跑,高抬腿,拉韧带,俯卧撑。
早餐时间相互搀扶着去挤队伍买豆浆喝。
然后坐在小会堂的台阶上,等每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
“没想到你真的跟来啊。”
“看在你陪我去素描课补习班的份上。”
“其实锻炼一下蛮舒服的。”
魏尘埃龇牙:“是有点好玩。”
尤其是累的膝盖几乎要是去控制,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感觉。能让她冒出很多浮云感想。
安睿非笑了。
魏尘埃突然问:“喜欢吃米饭么?”
“喜欢南方的大米。有点南方水的甜味。”
“我喜欢东北大米。黏黏软软的好吃。”
“行啊,那以后咱们就天南地北了。”
“哦。”
“哦什么哦啊!”安睿非一口气提不起来,真想揍人。
魏尘埃笑笑,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就天南地北的。”
“民生大计啊,很严重的好吧。”
“你是白痴吗,你要中国的运输喝西北风吗。”
安睿非咯咯的笑起来。
看她炸毛的样子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嘲笑她。
“滚吧!”魏尘埃也笑了,起身拍拍屁股:“列队了。”
小礼堂前的旗杆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们找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和一群半生不熟的同班同学打招呼,笑闹了几句。
安睿非逗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魏尘埃:“你这么高个子还站第一排,羞不羞啊你。”
“……管你屁事!”她才162好不好!
“尘埃。”
“……”
“尘埃你看那个主旗手是谁。”
“…关我什么事。”
安睿非对这明显的歧视感到好笑:她自己的是事,别人的就是屁事。
“是那个谁啊!”
“是啊,那个谁。”很不君子的被她撞了的那个谁。
魏尘埃淡定的说:“白洛说他今天要来我们学校的,带葡萄来。”
“嗯。”安睿非对这个人不感冒,总觉在一起缚手缚脚,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不明白魏尘埃怎么能那么波澜不惊的和他相处。
或者他们真是一路人呢。某些时候,给人一种‘是那个人的话,也会这么做的’相像感觉。
晚熟,但是早慧。
上午第一二节课是英语。魏尘埃瞪着一双眼睛听班主任讲‘灰姑娘’的释义:仙蒂瑞拉,美丽的,善良的意思。
自从高二分班换了班主任,英语课的黑板上就再也没有那些满满的语法,可以往笔记本上抄了。魏尘埃上课也开始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于是英语就这么颓废了。
开学一个多月测验,成绩降了一半,倒是语文,因为高二无甚死记硬背,自由发挥居多,分数一下窜上去,高的格外失衡。
教室里并不安静。大部分人都在窃窃私语。班主任翘着小拇指扶他的金丝框眼镜,装没看见。
魏尘埃瞥眼紧盯着英语课本的安睿非,果不其然,她在看诛仙了。
说来诛仙这本书自小书店沦落到魏尘埃手里后,真是有点惨。
它原是小魏特地央老板买给她的,却因为太被宠幸,小魏初看第一遍时,一刻也割舍不下,只好把它藏在桌斗里,一页页撕下来,夹在各种教科书里看,看完一页换另一页。
功德圆满那天,魏尘埃看桌斗里,一页不剩,不由大吃一惊。
然后才发现,安睿非在看了。
历史就是这样一再被重演的。
诛仙就是被这种阅读方式,被班里大部分同学传看了的。
后来的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也是同样命运。
它们最终被收在魏尘埃卧室书桌的抽屉里,七零八散的混在一起,像她毫无章法的度日,狼狈,凌乱,没有所谓。
白洛来电时候,放学铃刚响过一分钟。
安睿非看诛仙也有点入迷,索性陪魏尘埃缩在墙角等人去楼空。
“喂?”
“一起去吃饭吗?”
“……”说的好像你也是学生一样:“不了,一点就要午休了。”
“哦。那到门口来拿东西。”
“what?”
“…什么玩意儿?”
魏尘埃噗的笑了:“没什么,你等下,这就过去。”
从窗户伸出头往大门外看,果然停有一辆黑色轿车,真是扎眼。
“别看了小睿,白洛在大门外面,给咱们送水果,你去接下吧,我肚子痛。”
安睿非恶狠狠的眼神在说:不要脸啊,你撒谎!
魏尘埃镇定自若的喝水。
安睿非把书摔的很大声的起身,铿锵的跑走。
隔了一会儿,魏尘埃扒窗户往大门口望,正对上安睿非扔过来刀子一样的眼神,销魂的她差点坠楼身亡。
安睿非提了一大兜的葡萄回到教室,放在桌子上一句话都不说的转身要走。
魏尘埃愣了下:“你干嘛去?”
“打饭。”
“哦等下,我和你一起下去,我去洗葡萄。”
安睿非顿了脚步没有吭声。
“生气了?”
“……”
“真生气了?。”
“我生了你给我养么。”
真冷。魏尘埃耸耸肩,傻笑着左拐去就进水池洗葡萄。
安睿非右拐,路过图书馆路过画室去食堂。仰脸看道边的柳树,叶子有点黄了呐。
拼命对自己说,笑一下吧,就什么事都没了。
但白洛那个悠悠的眼神,打得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剩下那口气,还是留给她自杀的力气:
“尘埃没来?”
“嗯…。”
白洛笑笑:“她为什么不来?”
“…她说她肚子疼不想动…”
“…在后备箱,麻烦取了帮我关好。”
安睿非拎了葡萄,傻笑着说:“谢谢啊。”
白洛摘下太阳镜若有所思的看她,莞尔一笑道:“魏尘埃是一颗白痴树,你,是傍树长的藤。”
确信了。白洛的气场,如她以为,锐而犀利。
她回头看看三楼扒着窗户望过来的魏尘埃。
从没有哪一刻,耻辱像这样赤_裸_裸。从脚底蔓延,淹覆,灭顶。
她在大太阳底下仿佛中了暑,眩晕着两眼发黑,满脑袋金星乱炸。
魏尘埃伏在枕头上午睡,口水流了一脸。
安睿非看着她走神。她真是她见过贪图享受最不遗余力的一个。
因为午休这事,先是跟老师申请留在宿舍,驳回后就抱了个靠枕塞桌斗里,每每午睡半个脑袋埋在桌上的枕头里。
醒来就是一脸低气压的懵懵表情,上了半节课反应过来眉一皱:“脖子好疼啊。”
大姐,你是来上学的吗?
她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安睿非看到是‘白洛’的名字,迟疑了一下伸过去一根手指头点开。
“晚上一起去吃东西吧。”
安睿非莫名火起。
真是很想删除啊,真是想手贱。
苦笑了下,晃醒魏尘埃:“你的短信。”
她直起脖子死鱼一样呆滞的眼睛瞪着她,接到安睿非扬扬下巴让她看手机的讯号,哦了一声。
回复:“不去。”
想了想又解释了两个字:“回家。”
才揉着眼睛问旁边复有看书的一只:“要不要跟我回家?”
“……”还没睡醒呢吧。
魏尘埃起身。
安睿非被震惊了,小小声吼:“你干嘛?”
“找班主任开假条。”
“他肯定不在!”
“哦,那没办法了,回家让我妈给他打电话。”
“……你在干嘛?”
“你真不去?”
“尘埃,淡定。淡定!”
魏尘埃挥手:“我昨晚上就决定了,不是因为白洛今天过来,我早起就走了。”
“……”
她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有很多人一脸怨念睡眼蓬松的望了过来。
魏尘埃搓搓枕头上的口水,一脸淡定的塞桌斗里,绕过安睿非,摇摇晃晃走去后门。
“等下!等下啊…”
魏尘埃拉着门把回头傻笑。
安睿非认命又不甘的跟了出去。
两人在走廊里长伸懒腰。
“你真的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回家的吗?”
魏尘埃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很可疑。
安睿非表示很鄙夷她故意撒谎破绽百出的那一套。
“我刚刚梦到那个谁了,我梦到他叫杜寰之。”
“春梦。”
“所以一开始是因为心情不好想回家,现在是因为想回家了,所以回家。”
“打住吧!你不是不喜欢他了吗?”
“所以,我们去查他们班名册吧!看看他是不是叫杜寰之啊。”
“你滚吧!= =|||”安睿非受不了了。
“对了,葡萄还没吃完。”
“是啊。”又不是她的钱买的,有什么关系。
魏尘埃想了想:“听说你家离学校挺进?”
“……我不邀请你去我家。”
“哦。那还是我邀请你去我家吧。”
“嗯。”
安睿非有点纠结。
到魏尘埃把她安置到她家电视机前,遥控器递到她手里,自己跑去洗手作水煮面补午餐,还在纠结中。
不一会儿魏尘埃捧着两碗面出来,是超市卖的那种挂面,但上面有几片切的均匀码得整齐的西红柿,旁边还有一个煎的溜圆,一看就是外熟里嫩勾人垂涎的鸡蛋。
“我只会做这个,番茄鸡蛋面。将就吃吧。”魏尘埃说完还奉送了个傻傻的微害羞的笑。
安睿非有点傻眼,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煮饭,这么有模有样,还这么谦虚…
臆想中是什么样子?皱着眉头一手举着铲子一手拎着勺子看油锅?不知道盐要放多少,加一点就尝一口汤?
安睿非这顿饭吃的很恍惚。
魏尘埃洗了碗在旁边坐下:“想不到吧?”
安睿非拼命点头。
魏尘埃笑笑:“我小时候爸爸去学医那年,我妈妈教课又要照顾我们几个,家里很难。哎,我想起来那时候我们家还没电话,每周末都要到那边那个小商店等我爸打电话来,我妈每次都要讲好久,我等半天也才在临挂电话时候说几句懂事的话…”
“那时候做的饭好难吃啊,可是我妈有一次吃着吃着就哭了。我有点懂又不大能懂,就拼命干更多的活。你看我大拇指,指甲这里这个疤,就是那个时候跟我妈学用那个破面条机压面条时候,被挤进齿轮里留下的。”
“后来我爸爸回来了…我记得那时候有五分钱一个,一毛钱三个的彩色糖果,以前我都是实在很想吃时候买一个,那次我爸一下就买了一块钱的,虽然是我和我弟两个人吃,但那还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一口气吃那么多糖。”
“之后我妈妈考资格证,升职。爸爸也成了我们这一带最有名望的医生。我们家,就轰轰烈烈的幸福了。”
安睿非插不上话,就拼命拼命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很想哭。
原来今天的优雅高傲,是曾经受过艰辛磨砺,沉淀下来的淡然。
幸好幸好,从未偷偷做过伤害她的事。
魏尘埃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没说过吧,我还有个弟弟,叫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