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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地涌夫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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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影院已经华灯初上,周弘望天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跑去再当电灯泡,于是打电话回去推说堵车不方便,请旨今晚稍离御前,被老鬼一句话砸过来,“朕和你叔王,你是想让谁来排膳?”
周弘默然收线,欲哭无泪。
下班高峰果然很堵,等周弘满头大汗提着外卖跑上楼,李阿姨已经报完了国内外大事,老鬼端坐在沙发上,正一脸不耐烦。
袁满其实早就饿了,但他不敢说,怕又害周弘挨骂。他本来打算自己打电话叫外卖,或者干脆下厨随便整点好歹填饱肚子得了,可老鬼不乐意。按他的理论,儿子就是用来使唤的,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自己重新出现在弘昼面前让他孝敬,这是天大的恩典,这小子敢不麻利儿的?
周弘没办法和他解释城市交通是个多么复杂的问题,只好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听训,好在他记性不错,买来的几样菜都是当年老鬼和胤祥喜食的口味,才算勉强逃过一劫。
饭后袁满向他解释老鬼到底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却原来下午两人正在认真修习术法,忽然一女子闯入房中,态度高傲举止轻浮,自称地涌夫人。
“她说是你师父!”袁满为周弘默哀。
“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堂堂皇阿哥认个老鼠精做师父,屏邪佞而不迩,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老鬼在一边点评,连讽刺带打击。
“子臣……”
“原来那地涌夫人是老鼠精啊?”袁满在一边装好奇宝宝,他其实是读过《西游记》的,对那位使得两口宝剑的美女妖精印象颇深,一度还对她拜得李天王为父的举动颇为称赞,评作“典型的公关人才”。但此刻为了救周弘,也只好炫耀自己无知了,反正他在老鬼面前无知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老鬼却是火眼金睛,指着他要笑不笑的,“你就惯着他吧,都知道你们叔侄俩好的蜜里调油,嘿,这成天浑天度日不求上进的,你瞧瞧他现在这德行!”
我瞧着挺好的啊!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庭有家庭的,简直就是新时代成功男人的典范,传说中的精英阶层,还要怎么上进啊?袁满腹诽,却也不敢说出来,只两眼明晃晃地写着不服。
周弘跪在一边看热闹,忽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阿玛正指着自己对十三叔大叫“慈母多败儿!”顿时就被自己的脑补囧呆了一张脸,忙忙的膝行两步凑到老鬼面前连连叩首,解释说这地涌夫人曾救过自己一命,又蒙她传授风遁之法,且两人都是那不拘礼的个性,几下里凑一起,就顺口呼了师父,只做个见面称呼而已,并没有行拜师礼并晨昏定省之类。
老鬼听袁满讲起过弘昼这百年独自漂泊的经历,心下也是一片唏嘘不忍,眼下听他这样说,也就渐渐熄了火气,随手拿个沙发靠垫丢他面前,嘴里却还不依不饶地教训,“便是口头也不该,天家皇子,一举一动自有礼法,岂可如此荒悖不经?”
周弘把靠垫垫在膝下叩头谢恩,嘴里连连称是,觑眼看着老鬼平静了,这才小心解释了地涌夫人来意。
原来这地涌夫人就是那第一代灭蟑李,当年地涌夫人闲来无事过古城来看徒弟,偶然间就认识了一位李姓教书匠,天雷地火的一发不可收拾,也学着那白娘娘来了出断桥会,好在她本是食了燃灯上古佛驾前的香花宝烛而成精,自来的持心稳重,也就没闹出个水漫金山、玉女金童来,过了几年平凡日子便安排场交通意外让自己脱了身,想着夫妻一场,原想着留给那李公些许金银,又怕命外之财是祸非福,旁的东西吧一碟一碗都是仙家之物,也不合赠与凡人,想来想去,竟传了张灭蟑的方子,虽是小物件,倒是可保子孙衣食无忧。
这灭蟑李的方子利用的就是鼠食蟑螂的本性,只一点便可吸引老鼠前来捕食蟑螂,待蟑螂散尽,药味消退,老鼠就会自行离开。林岩一口气放了那么多药,引来鼠患是必然的,倒是蟑螂没死反而在老鼠到来前成群结队地大迁移,这一点很不正常。地涌夫人此来,一是为了去驱散老鼠,二来就是要调查蟑螂行迹反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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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老鬼的犀利言辞深深伤到了,地涌夫人没有再来,发个短信告诉周弘鼠患已解决。对此消息老鬼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看挂钟很露骨的问儿子,“你还有事?”周弘立刻心领神会,狗腿状申请跪安,老鬼没再理他,他正在指示袁满往寝室打电话,声明自己有亲戚长期出远门,要过来帮人看家,今天不回去了,以后也不怎么会常回去。
周弘一脸震惊地退出去,他知道阿玛脾气急躁遇事果断,但从前看他的御制诗、行乐图,看他闲时鼓捣些狗衣盆景,总觉得为人还是婉约一派,却没想过人一代帝王,治御九州、威抚四海,必然得是豪放派啊!由是愈发钦佩十三叔,这么冰火两重天的皇父,他到底是怎么拿得死死的啊?
十三叔确实拿得死,那是因为他襟怀坦荡、行端表正,换成心怀鬼胎的袁满,可就难说了。他磨磨唧唧泡在浴室里不肯出来,内心里异常纠结。从前宿舍里面属于他的统共一张床,所以每日和老鬼同床共枕的,倒也没多想过什么,如今换了这四室的大房子,少不得要忐忑下卧室分配问题。另一方面,他这里虽明白了自己存着什么心思,却无法获知老鬼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总不成真像石小妃建议的那样跑去问吧?
不可否认,老鬼平日里挨挨蹭蹭的,换做其他人只怕袁满再迟钝也明白了,可是面对来自三百年前的老鬼,袁满就吃不准了,谁知道呢,保不齐人家那时代人都纯洁,兄弟之间就是这么个相处法呢?万一人家老鬼一心一意地照顾弟弟,自己这边存着这么个龌龊心思,一旦摊开了暴露到阳光下,可叫他怎么面对老鬼?
他也痴想过也许老鬼和他存着一样的心思,毕竟连周弘都那么胡扯过,虽然是醉话,可万一酒后吐真言呢?可这么一来更麻烦,老鬼心里的到底是谁?必然得是胤祥,他袁满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呢?
袁满知道自己这么想东想西的真娘们唧唧,更知道和三百年前的自己吃醋这行为是多么无聊,可他就是迈不过这道坎,胤祥在他心里是那么个高不可攀光芒四射的存在,越是在梦里一天天认识他,越是在网上一步步了解他,他就越自卑。一边自卑着,一边不服气,身上一种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作祟,洗脑一样告诉他没理由赢不了一个自然经济下每天骑马坐轿通信基本靠吼的古人。可每次一鼓起气来,转头看到老鬼温暖相守的目光,莫名的一腔自信又泄了,老鬼目光里有沉淀了三百年的情谊,那显然不是给他的。
于是享受着,又悲哀着,怀着一种钉子户般强占的快感,又因为被爱而悲哀?袁满狠狠地唾弃自己,文青TM都没这么装逼的。
老鬼在浴室外敲门,他怀疑袁满晕倒在里面了。袁满无法再逃避,也就只好草草冲一下拉门出去。
门外,老鬼正站在主卧门口,见他出来,一脸自然拉他手一起上*床,坦然的和以往每一次没有任何区别,仿佛真的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兄弟之谊,他一面慢慢阖眼,祭起灵光温暖袁满冰凉的双手,一面微带愠色教育他以后不许再冲冷水澡。他的语气太柔和,灵光太和暖,袁满只觉得连脸都被烤热,闭着眼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老鬼胸前。
“四哥,”半晌,他无奈开口,语调悲催的像是想哭,“给我念个安神咒吧,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