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七章 羞耻 ...
-
沈飞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恰好便是这一景象。
他眼神中充满着疑惑,看着苏牧成。
“咳。”苏牧成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脸上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飞扬,楼下情况怎么样?”
“只是简单的做了个记录。”沈飞扬走到床前,“你感觉怎么样了?别太逞强。”
“我没事。”苏牧成拍拍床边,“飞扬,你靠近些坐,这样我就能省些力气说话。”
沈飞扬摇头,“我靠近些站着,裤子上有灰尘。”
夏阳阳听了,低头擦了把脸,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座位腾出,“那个,你坐吧。”
“不用了。”沈飞扬拒绝。
夏阳阳却听不进,她径自走到窗前,打开窗,然后将身子隐到了窗帘后。
靠着窗,她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户外,是苏家的前坪、小道,再是大门。大门外,停着一辆警车,白色面包车,上面隐约现着“公安”二字。
车上应该是有人的,并且似乎是在抽烟。因为她能看到一点忽明忽暗的星火。
沈飞扬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坐了下来。
“难道不检查下房间吗?万一那人还在屋子里。”苏牧成问。
沈飞扬一脸“这我得问你”的神情望着他。
“那些警员本来是打算检查一下的。不过,当检查到二楼最里间的时候,苏伯父突然就不允许那些警察进去了。”
靠近二楼最里间的时候。
苏为民情绪蓦然反常起来。
他站在那间房门前,不许其他人靠近分毫。
苏为民说封条没动,里面不可能有人,坚决说让那五名警员去别的房间检查。那五名警员无法,只得去别处查看。可还没检查完一间,苏为民却又不配合起来,甚至打算赶人了。
“二楼最里间么。”苏牧成听了,神色顷刻间便黯淡了下来。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是爸爸前任妻子的房间。”
“前任?”沈飞扬很惊讶,他从来不知道苏伯父是二婚。“那她人呢?”
“死了。自杀的。”苏牧成垂目,口气淡淡地陈述着这一事实。“本来怀有个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接着没过多久,她就在那间房子里服药自杀了。”
屋子里一片静默。
片刻后,苏牧成突然说,“她死的那天,也是我出生的那天。”
沈飞扬感到非常地讶异。
“我爸不爱她。”
又是一个被豪门光环所掩盖下的悲剧女人。
“我爸爱的一直是我妈。那个女人,是因为爷爷的缘故,才嫁进苏家来的。所以,爷爷走后,我爸就基本没搭理过她了。其实那个女人没有错,当初嫁给我爸,也不是她自愿了。只是,她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身子给了我爸之后,心也就认定了我爸。”
“伯母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知道的这些都还是她跟我说的。”
苏牧成犹记得,那是在自己十岁的时候。
一次,他再也忍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趁着父母午睡的时候,私自扯掉了贴在那张房门上的封条,想进去一探究竟。哪知,刚扯掉封条,他就被正好下楼取东西的父亲发现。
那次,向来和蔼的父亲,冲他发了火,并且打伤了他。
母亲因此而和父亲吵架。
两人吵得激烈,最后,父亲摔门出去。母亲气极,便一个独自在那里喝着闷酒。喝到最后,他以为母亲醉得不行的时候,母亲却开口跟他说了那个房间的故事。
然后,她就一直对他重复着两句话——牧儿,你记住,长大后,你绝对绝对不能辜负那个把第一次给了你的女人。
记住,绝不可以做负心汉。
早在苏牧成说出二楼最里头是间什么屋子的时候,夏阳阳就没有心思看风景了。她在窗帘后,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直到周妈走进屋子的时候,她才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周妈上来是为了问沈飞扬今夜是不是就在苏家歇息,倘若是,她便尽早将客房整理出来。
“周妈,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就回去。”
反正有车,出行也方便。沈飞扬并不太喜欢在外面过夜。他又问,“周妈,那事情后面怎么样了?”
这显然是在问警员检查的那事。
“老爷不许他们在检查下去了。不过,在走之前,其中一名警员发现大宅的后门是虚掩着的。”
周妈神色充满了疑惑,“今天下大雨,屋子里没谁去过后院,按理说,那后门应该是关着的才对。”
所以,那人大概已经从后门逃走了?
真的是这样么。
沈飞扬陷入沉思。
“周妈,我妈情况怎么样?”
“夫人已经睡下了。”
“哦。”苏牧成放下心来,“周妈,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你别忙太晚。”
“呵呵,好的。谢谢少爷关心,少爷您也早点休息。”周妈说完,离去。
**
夏阳阳站在一旁,无趣地玩着自己的手,身旁忽来一阵清凉的风,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逆风而看,薄帘轻舞,原是没有关窗。
她动手将窗户关上,声响引起了苏牧成的注意。
“飞扬,你帮我个忙。”
沈飞扬扬扬头。
“我想让你最近帮我照顾一下阳阳,让她先在你那住一阵子。”
听到这句话,沈飞扬感到非常诧异。他看夏阳阳一眼,夏阳阳也是满脸惊讶,当然,还有惊喜。
只这一眼,他便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Sum,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女孩。”他转头看着苏牧成,“其实跟你跟我,都完全没有关系。难道不是吗?”
苏牧成没出声。
他一笑,很正色的,不带嘲意也不带善意的笑,“小孩子的胡闹,你何必去搭理?她那种不劳而获的侥幸又天真心理,不该由你的好心来承担。”
沈飞扬说话声一直都不重,音调也很平缓。
只是,落音虽轻,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因为他说的是一句大实话。
所以才更伤人。
沈飞扬的话,一下一下的刺激着她的心脏,让她倍感难受,以及难堪。
她的那点小心思,还来不及掩饰,就这么被毫无征兆地拖到了阳光下曝晒,那是赤裸裸地煎熬和痛。
她望着沈飞扬,沈飞扬对着苏牧成笑,至始至终都没朝她看一眼。她能体会得到,那是不屑或不耻的表现。
她再看向苏牧成,苏牧成垂着头,闭着眼,面无表情。
为什么牧哥哥没有反应?难道他也赞同沈飞扬的话?那我先前说的,都算什么?全是废话么?难道,真的只是我的无理取闹?只是我的任性,其实我我妈那么对我,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不,不该的。被抛弃不是我的错,被像狗一样的对待也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想有人能尊重点我的想法、我的喜好,不多,一两样就够。
我只是想少挨点骂,不要因为家校通里老师一句批判,自己回家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只是想有个人能温柔的对待我,做得好时,她会赞扬我,做得差时,会鼓励我。老师有不合理的苛刻对待时,有人能陪着我一起偶尔抱怨老师。而不是,帮这老师批判我,只会说我做不好,如果我多说几句反驳的话,就很可能会打我。
我开心的时候,不总扫我兴;我难受流泪的时候,不要对我说——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死啊?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难道没有人理解我吗?
像牧哥哥这样温柔的人,也不能理解我吗?也认为这只是我的任性,我妈那么对我,其实一点错都没有?都是我的无理取闹?
我妈当时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赶我。叫我现在怎么回去?更何况,我还不是我妈的亲生女儿。
我是真的无家可归了,所以,我想要个地方住。这样的想法,过分吗?
是真的太天真了。
夏阳阳你以为你是谁?
牧哥哥牧哥哥。呵,叫得好听。说到底,你们认识才不过一天。你认为自己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连熟人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去帮你,为你掏心挖肺呢?
那人还曾想利用你!
夏阳阳,做人何必高看自己?
羞耻感开始被无线放大。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站在这个房间里,就像一个小丑,是一个笑话。
她再次回味自己起先提出请求时的情形,内心突然就泛起了点点恶心,是为有那种想法的自己感到恶心。
她马上停止回忆,是羞于面对。但可能有些迟了,因为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仿佛要炸开来般,身体自内而外地扩散出一股焦热,再然后,待焦热褪去,身上留下大片虚汗。
她眼眶有些红了。
待她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她忽然一愣。
反应似乎过激了些。
可是,这是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计较很多。
或许,是太委屈了。
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说过那些话,马上消失在人前就好。活不活得好,甚至是活不活都无所谓了,她只觉的太过丢脸。
“之前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先走了!”这句话是对苏牧成说的,可她现在连叫他一声的想法都不想有,她微微鞠了个躬,然后向门外跑去。
苏牧成睁开眼,“阳阳,你等等!”
跑动的身影没有停,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门口。
苏牧成掀开盖在身上的空调被,就要起身。沈飞扬适时的拦住,“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追她。”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牧成不答,只是打开沈飞扬的手,猛地从床上坐起。可他完全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患有轻微脑震荡的病号。
“呕——!”
一阵晕眩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身型一个不稳,就要重新倒在床上的时候,突然,胃里一阵翻滚,倒床的动作硬生生地被打断。苏牧成躬起背,呕吐了出来。
“Sum!”沈飞扬大惊,忙扶住苏牧成,“你怎么样了?”
苏牧成抿着唇,眉头紧锁,脸色极其苍白。
“我去喊伯父!”
“阳,阳阳……”苏牧成抓着他的手。
沈飞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神色慢慢转为平静,“你别太操心了,好好休息。”
苏牧成松了松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