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斯内普的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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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彼得家里出来时，詹姆穿着借来的T-shirt，脚踩着同样不属于他的单车，单车后座上还塞满了今天的报纸。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典型的麻瓜小孩，利用暑假时间给各户人家送报纸，赚点零花钱好去买新出的游戏点卡。
他当然不是。
单车并不难学，他仅仅花了五分钟就骑熟了，现在正在尝试各种花把式。这种交通工具虽然无趣了点，但胜在很温顺，至少不像扫帚那样喜欢耍脾气。他美滋滋地想着。
弗雷德被他留在了彼得家。这家伙忽然对魔兽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开了个战士号，准备今天一天都花在这上面，把他的战士练到二十级。詹姆觉得他这个目标太好高骛远了点，毕竟弗雷德现在连鼠标键盘都分不清。
一小时前他们穿得怪模怪样在彼得家门口晃悠，研究了半天才找到传说中的门铃，差点把大门都给拆了。彼得的爸爸来开门，这个有趣的麻瓜在听到他们解释说是彼得在校的朋友时，那个表情詹姆到现在回忆起来还想笑。不过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他便笑不出了。
席里柯这个老巫师有个非常符合他脾气的怪癖。他不喜欢和巫师们呆在一起，反而很乐意住在麻瓜小区。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宣称巫师界紊乱的魔法气息会打乱他作画的灵感。为了他的面子，詹姆对这一点不予置评。
他的单车停在一栋小洋房前。房子漆成白色，前面有一个小花园，种的也是蔷薇、番茄、菜豆等等平常的植物，都经过了精心修剪，一棵棵冬青被一丝不苟地剪成了球形。整栋房子看上去既普通又乏味，连路过的麻瓜们也不会多看它一眼。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虽然屋外阳光正好，主人也没拉上窗帘，可是所有的光线在靠近窗口时仿佛都发生了某种奇怪的扭曲，就算你把鼻子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往里瞧，你也一样看不见任何东西。
詹姆把单车靠在台阶前，踢下了脚架。他走上台阶，房门颤抖了一下，吱呀一声旋开了。
一股子松节油的味道从半掩的门内钻了出来，詹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时席里柯用他鼻音很重的声音朝他喊道，“杰米，是你吗？”
“是我。”他有气无力地答道，为自己接下来的几小时感到悲哀。
“我现在可走不开，你自己进来吧。”
与外面的景致形成鲜明的对比，屋子里让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巫师的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没有一面墙是空白的，就连天花板上都挂满了画。人物、动物、风景、静物、素描、水彩、油画、蛋彩，当然，所有的画都是活生生的。甚至还有几幅新潮的抽象作品，里面的色块无时无刻不在变形和扭动，一般人只要盯着看几分钟就得头昏呕吐。各个年代的人物见到詹姆都朝他愉快地打招呼，有的还夸张地挥帽致敬。毕竟这里一直极少有人来访，詹姆又是他们看着长大，大家都已经把他当成半个家人了。
木地板上像往常一样，丢满了挤了一半的颜料，翻开的书籍，一卷一卷的画布，各种型号的画笔，还有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些在药店里不常见到的五颜六色的魔药配料，简直让人无处下脚。
詹姆弯下腰捡起一支滚到脚边的画笔，认命地开始收拾房间。他把一支支颜料找准盖子拧好，然后把那些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搁在它们该呆的架子上。这一切他做得轻车熟路，无比自然，毕竟他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这些杂事就毫无争议地落在他头上了。
“你知道学生在假期不能使用魔法，”他不满地抱怨道，“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收拾呢？”
“噢，让那些魔法部的条条令令见鬼去吧！我可不相信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鬼会这么守规矩。” 席里柯说，他的手指轻快地敲击着画板，他一高兴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就算我自己整理，呃，虽然我一般不屑与干这个，我也不用什么魔法。绘画可是一门非常敏感精细的艺术，一个小小的魔法火花就能让它们毁于一旦。”
席里柯手里没有画笔时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皮倦怠地耷拉，缝隙里面的眼睛像蒙尘的玻璃珠子一样毫无光泽，双肩也了无生气地垂着。但是他一拿起画笔整个人的气质就大不一样了，简直是焕然一新。你很难想象他那双灰色的眼睛能迸射出那样灼热的光芒来，他挥动双臂，激动得就像讲台上的激进的政治家，太阳穴上的血管都兴奋地一跳一跳。
他也像所有的艺术家一样拥有怪异扭曲的审美观。比如说今天他穿着素色的袍子，却戴着一顶异常花哨的帽子。帽子的款式詹姆曾经在七十年代的旧杂志上见到过，那上面点缀了各种鸟类的尾羽，活似一个插满羽毛笔的针垫。
“今天的课程特别有意思，”他兴高采烈地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如果我的脑子没出什么问题，你似乎每次都这么说。”
“不，不，” 席里柯摇晃着他肥胖的手指，他的指甲里塞满了干掉的颜料，“今天可不一样！今天，我们将要见证一个幽灵重返人间。”
詹姆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吃惊和欣喜，“这么说，那幅画像就要完成了？”
他满怀希望地问。
“没错。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这块角驼兽的角磨成粉，还有这块黑曜石，还有这几根满月时分采摘的流液草，要榨成汁，荨麻稀释剂不知道还剩多少了，还有……”
“……”
等詹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准备好，挂钟上的指针已经走了好几格。席里柯踱步过来，从小碟里捏起一撮粉末搓了搓，然后挑剔地撇撇嘴。
“嗯，勉强合格吧。”
詹姆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记上一笔。他气鼓鼓地调着颜料，直觉到席里柯是在耍他，并准备一有机会就加倍报答他这份厚爱。不过他的不满在老巫师揭开画像的幕布时立刻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画像看上去已经很饱满了。一个阴郁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微微油腻的黑发有些微的卷曲，嘴唇神经质地抿着。背景是大片的冷色调，再无其他。显然其他东西还没有画上。这使得整幅画十分的阴冷，孤寂。
他的眼眶很深，里面空无一物。
“眼睛里可是承载着一个人的灵魂。” 席里柯轻声说，“一旦你画上一个人的眼睛，这个人物本身就不能再做更改了。一点点微小的改变都足以杀死他。”
“所以在描绘人物的眼睛时，我建议使用新鲜的颜料。其他地方无所谓，不过眼睛一定要用最好的颜料！”
他的笔尖沾了点新调好的黑色，在调色板上来回抹了抹，用审视的目光瞅了瞅，又添了一笔石青。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画笔点在了那处空白上。
每个人都牢记着他一生中某个珍贵的剪影，这个剪影可以是一朵花，一个微笑，也可以是一段回忆，一句念白。可以惊心动魄，也可以琐碎庸常。直到很久以后，詹姆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夏天在席里柯家里目睹的奇迹。他清楚的记着每一处细节——空气中飞舞着的粉尘，木地板上干涸的颜料污渍，席里柯因兴奋而满面红光的样子，画像上的男人愤怒又厌恶的假笑——他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席里柯原本打算借此让他的得意门生从此迷上绘画，那他无疑是成功了一半。那天下午詹姆确实迷上了什么，不过那并不是绘画。
那一瞬间，男人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像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擦亮一盏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映得整个房间都暗了暗。
让一个幽灵重返人间。
西弗勒斯•斯内普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划过一丝困惑。他的视线环绕一周，直接无视了手舞足蹈的老巫师席里柯，锁定在某个感动不已的年轻学徒身上。
“天哪，看看我见到了什么，”他低声说，声音只比耳语高一点儿，但是屋子里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又一个波特。”
詹姆好奇地盯着他。
“感谢梅林，又一幅杰作！” 席里柯兴奋地插嘴道，他一脸狂热，看向画像的表情好像一头巨龙看着自己的财宝，“你感觉怎么样？袍子要不要换一个颜色，袖口要不要加一圈金边？我们还没有为你画背景，你想要什么样的背景？”
“我要一口坩埚，”画像瞥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个私人储藏室。”
“杰米，给他画一口坩埚和一个储藏室。”
“什么，让我来画？！”
“不然你以为我找你来干嘛？”
“波特？他休想碰我一个手指头。”画像烦躁地说。
詹姆反驳的话还没出头就被他咽了回去，“不让我碰你？”他不怀好意地说，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晚了。要知道你身上的颜料全是我调的，背景色也是我帮你涂的。”
他得意地接受画像愤怒目光的洗礼。一旁的席里柯继续絮絮叨叨。
“你先在草稿上多画几个坩埚，然后让这位，呃，斯内普先生来挑，务必要让他满意。画储藏室的时候记得用埃克苏佩里定律——别傻傻地把那么多瓶瓶罐罐一只只全画出来，你只需要画一个上锁的地窖并想象里面应有尽有，这个，呃，斯内普先生想找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里面找到……”
“知道啦，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啰嗦。”
席里柯翻了个白眼，他的胖脸转向了画像。
“你不必担心，我这位徒弟从小就一直跟着我，画坩埚的水平那不是我吹的，绝对没的说（詹姆在一边做昏倒状）。我辛辛苦苦教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该回报回报我了吧？”
随后他扶了扶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丢下一句含糊的加油就脚底抹油溜了。留下一个小孩和一幅画像大眼瞪小眼。
一阵难堪的沉默。然后詹姆主动打破了宁静。
“开学后他们会把你挂到霍格沃茨的校长室去，我敢打赌你在那一堆白胡子老巫师里面肯定特别显眼，”他看见画像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年轻的校长画像真是罕见。”
画像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生前曾经在霍格沃茨当过很久的魔药学教授吧？我爸说你可是一位十分卓越的魔药大师……对了，我有问题想要问你——熬制防瞌睡药水的时候，在放入水仙根粉末后再朝汤剂里丢一把……豪猪刺，为什么坩埚没有马上爆炸呢？配料里不是还包括火蜥蜴的皮吗……”
“火蜥蜴的皮和豪猪刺……的确，相遇时会引发剧烈爆炸。我很惊讶波特家萎缩的脑瓜会注意到这一点，”画像不耐烦地说道，詹姆发觉他看向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不友善了。“不过蜥蜴皮的毒性已经在之前的蒸煮过程中被中和掉了。我想你大概无法理解，规则不是什么条件下都适用的。”
“哇！原来如此。那制作寒冰药剂时把颠茄和巴波块茎偷偷调换掉，药水怎么没出什么大问题呢？要知道虽然它们俩长得是很像啦，特性不是完全相反吗？”
“因为你盯上的那位倒霉的蠢蛋碰巧一直在向错误的方向搅拌。”画像恼火地说，“不许再问问题，画你那该死的坩埚！如果你能把你那点可怜的脑容量用在专心制作魔药而不是制造爆炸上，你那位可怜的魔药学教授一定会感动的哭泣的。”
詹姆耸耸肩，放弃了与画像进行加深彼此了解的友好沟通的努力，转身去寻找自己的速写簿。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斯内普先生还真是令人惊异的了解他。
直到傍晚时分席里柯才哼着小曲踏入了家门，还带了一大包蜂蜜公爵的糖果。于是詹姆终于可以从画像的冷嘲热讽中解脱出来了。
他和席里柯坐在一群不停地搔首弄姿，企图吸引他们注意的石膏像中间分享着一大盒冰糕球。然后他的老师忽然问他。
“杰米，你现在也算得上半个画师了，那么你觉得那些画中的人物拥有灵魂吗？”
詹姆皱着眉头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后说道，“今天之前我认为没有，这不符合甘普元素转换定律，巫师不能凭空创造出灵魂。可是现在我不确定这个想法是否正确了。”
“噢，小杰米，你以为灵魂是什么？就像这块轻飘飘的冰糕，咬一口就少一块么？”
“……”
“好好想想吧，” 席里柯快乐地说，又咬了一大口冰糕，“要知道在全天下的巫师里，就算我们画师最了解灵魂啦，就连那些疯疯癫癫的黑巫师们都没我们知道的多。”
詹姆叹了口气。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你还是个巫师。”
“我在校的成绩的确不算好……唉，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啦，不过这不是重点。在我的画室，没有傻兮兮地挥舞魔杖，甚至很多时候我们就像麻瓜一样坐在原地写写画画，还要时刻注意明暗和透视——”
“却能做到那些伟大巫师都无能为力的事。” 席里柯恍惚地微笑，“这就是魔法的神秘所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4 斯内普的画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