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珞此

3、重逢（二）

　　他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结局，或许在这其中你会做一些什么想要试图改变，但最后的最后，你会发现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你会不得不接受早已被上帝安排好的一切，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和你所谓的命运一直纠缠下去。没有所谓的人定胜天，即使你伤心你难过你愤怒，但那又能怎样，很多不能接受的到最后都变成了自己的妥协。

　　很多年后的欧阳竞航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忽然没由来的就红了眼眶。他说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重来一次，那么他会拼尽全力让故事改写，就算知道是徒然，但他愿意为了所有人尝试一次。

　　他想起钟理浩意气风发的脸，和很多年以后看淡世事的苍凉。两张脸模模糊糊的重叠在一起，穿透他的大脑，直抵他记忆最深处最不忍挖掘的那些片段。那一瞬间，那个画面，竟然让他泪如雨下。

　　钟理浩站在他身后，下巴微微抬高，嘴唇紧闭连带着一点向上的弧度，还是那样一副不可一世的可恨模样，像是古代天天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骄傲，又轻佻。

　　“总算你还记得。”
　　欧阳竞航也不甘示弱的抬起他骄傲的头颅，表情不知是从哪部八点档学来的，男主一般都是有钱的富家子弟，然后带着一丝骄傲不可抗拒的眼神望着女主。

　　只可惜，对面这人不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而是大煞风景的表情可以把死人气活的钟理浩。

　　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钟理浩伸出大掌狠狠拍了一下欧阳竞航的肩膀，似乎要忍不住已经要流露出来的笑意。欧阳竞航也不甘示弱了抡起拳头回敬了钟理浩。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站着，在阳光下如同孩子一样笑开了。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钟理浩上前狠狠抱住了钟欧阳竞航。

　　“去美国这几年，你的脸还是一样那么臭。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面部神经失调！”
　　欧阳竞航扬起大大的笑脸，他真的很开心。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去美国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永远不回来的打算，虽然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也承诺会一直保持联系一辈子做好朋友。但对于从小见惯虚情假意的欧阳竞航来说，他压根就不抱希望在以后。

　　但是，这几年在美国，钟理浩用他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即使身在两地，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因为距离而慢慢疏离。

　　他很庆幸，有生之年还可以遇到这样一个，不因为他的出生而真心实意对待他的兄弟。

　　“你不也一样，一张嘴巴还是那么不饶人！”

　　欧阳竞航笑声爽朗。
　　“哈哈…你还说，当年每次只要我一开口说话，你就恨不得拿胶布把我的嘴封起来呢！”

　　钟理浩认栽的摇摇头，语气无奈：“所以咯。只能怪我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对了…”钟理浩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堆满了虚伪到让人看了就会恶心到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在美国这么几年…也没见你带个女朋友回来给看看？”
　　那表情，简直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狗仔。

　　就在那么几秒间，欧阳竞航狭长的桃花眼闪过那么几丝不易察觉的光，有些复杂，有些迷惑。

　　许久许久以前，也有人曾经这么问过他，只是他记得她永远是调皮充满活力的。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见到他总是第一个冲过来，白皙又纤瘦的手拉着他。问这个问那个。太多的细节他现在已经无法一一记起，只是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有女朋友了么？”
　　说话的时候，她璀璨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样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欧阳竞航忽然心中一痛，他知道也许这一辈子，他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让他感觉温暖感觉快乐的女孩了。

　　他只用了几秒钟来回忆这些片段，随后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笑着和钟理浩调侃。只是那笑，分明带着几许伤痛，几许勉强。

　　“有是有，不过…”他调皮一笑。

　　“人家看不上我…把我甩了呗…”
　　瞬间，他又换上了如林黛玉一样幽怨惆怅的表情，还配合的用手擦了擦根本没有流泪的眼角。

　　看着他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钟理浩也十分配合的不去问刚刚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不是瞎子，也注意到了欧阳竞航那个包含了很多复杂情绪的眼神，只是，他读不懂这里面到底有一些什么东西。像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那个叫做刻骨铭心的东西。

　　他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有时候，越是复杂，越叫人看不懂的，才是越美好的。

　　“好啦，被你这么一闹，差点误了正事，怎么，一起进去？”欧阳竞航笑着拍了拍他。将话题带了过去。

　　“你也是计算机系的？”

　　“你可别小看我，去美国之后，我每天都被我爸我妈摧残，不有点进步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话说到这里，欧阳竞航无不得意的抬起头。要知道，从小他就被这个号称什么都会天才一天好几顿的打击。每次他欠扁的程度都让他有种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没有办法，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加小混混，从小衣食不愁，更别说什么努力念书之类的。但自从去了美国，妈妈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整天逼着他学这个学那个，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念叨着要努力要勤奋长大以后替爸爸管理公司之类的话。害他到现在只要一听到他妈的声音，耳朵就自动选择‘暂时性失聪’。

　　“那么以后，就要请师兄多多指教了？”他挑着眉看着钟理浩，一脸小混混的模样。

　　钟理浩不可置否的看着他，表情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惊奇：“大少爷也开始念书了？奇迹，奇迹啊…”

　　边说还边摇头。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我告诉你，少摆出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小心我…”
　　说着，欧阳竞航还举起拳头，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作势要一拳挥过去。

　　拜托，好歹还是算是哥哥，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钟理浩见状赶忙讨饶，开玩笑，大少爷发起脾气可是很恐怖的，他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娶媳妇儿生孩子呢！

　　听闻此言，欧阳竞航才满意的收起拳头，装作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搂着钟理浩的肩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只剩下被他箍得紧紧的钟理浩在一阵阵窒息中哭笑不得，明明说了不计较，怎么现在这个死命死命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人是谁？玩儿阴的也不带这样的啊！

　　钟理浩郁闷地想。转过脸去，看到的竟是欧阳竞航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和隐藏的一丝丝邪恶的表情。

　　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故意在整他！可恶！钟理浩气得牙痒痒，怎么可以忽略这小子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作风，怪只能怪他一时太大意！

　　当他们越走越远，长长的走廊只剩下一段段被阳光切得粉碎的剪影。两个模糊的人影重叠，依稀有点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丑。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圆圆的黑点。彼此延绵不绝的笑声，像是给这个夏天带来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的凉意。

　　欧阳竞航曾经笑言要为这个场景取个名字，抽风地说要纪念他忧郁小王子为数不多的笑脸。一旁的钟理浩一边懒懒的打着瞌睡，一边受不了的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薄薄的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就叫此生不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