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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元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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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萝回到龙宫十日后,一名仙娥来传了天帝的一道旨,龙王夫妻皆喜出望外,天界仙神子女都会专门受习,每百年一位上神轮流相授,天帝说凌萝性格静雅,知事晓理,特许上天界受习。此次正好由是元境月辰上神授习,就更是可遇不可求。龙族千年方列上仙阶,凌萝只是百岁多的小小龙女,能有这样的机遇实在是难求。
凌萝得知这个消息时愣了好久,这几日,她心中一直回想月辰的模样和声音,每次想起就感觉心中有种莫明的感觉,又甜又涩。她只是百多岁的碧海龙女,连仙阶都还没有,他却是上神,又还是上古神龙族。明知中间隔的实在是太远,却仍是控制不住的去想他的样子。听到龙王告诉她她将跟随他修习时,竟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龙王向她说了三次,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听错。
欢喜、紧张、期待……,整整一天,凌萝才终于平复心绪,她已经有些知道自己对月辰那说不出莫明情绪是为了什么,只是,她想到白若和自己,心中乱成一片。思来想去,也只能和自己说此去只是跟随他修习,敬他为师为尊。
第二天,凌萝向龙王说了一声便去杨子江向白若道别。白若见凌萝来杨子江本是很惊喜,听到她说要去天界受习,脸色一变,凌萝拉起他的手看着他。
“哥哥,我能去跟上神受习,你觉得不好吗?”
白若望着她半晌不说话,眼中的担忧和无奈不忍和期盼交替闪现,从未见白若有过如此神色。凌萝急了,摇着他的手说:“如果哥哥不喜欢,那,我就不去了。”
白若握住她的手怔怔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终是摇摇头。
“果儿,我只是担心,你此去天界……心里,还会喜欢我吗?”
凌萝一听,心中如雷声轰然响过,本就乱了的心竟有些惊恐,习惯的扑进他怀中急急的说,“怎么会,我不管去了哪里,哥哥都是一样的啊,我怎么会不喜欢哥哥呢!除非,你不喜欢我了。”
这话,即是真情流露,却也含了些自我宽慰,白若听到凌萝这样一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轻轻将她搂进怀中,语气比平日更为宠溺。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只有些担心。你从未离开过碧海,不过,此去毕竟是好事,果儿,你好好去吧,记住,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去了,就不像在家里,如果有哪里不好,就回来。还有,有什么事,多问问月辰上神,好在你是去他那里,我也能少挂心一些。我,等你回来。”
“嗯,我知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修习,也会多回来几次看你,还有,你也要去看我啊。”
“我自然会去,你别担心。”
当天帝的旨传到碧海之时,同样也传了一道去元境。月辰没想到,本以为是自己错过了,天帝却还是将凌萝推到了自己面前,天帝这个授习的用意何在,他人不知,自己却是清楚的。
自那日凌萝到过元境后,他每日都会去凌萝摘荷的那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总想起凌萝戴着一朵小小白荷飘然旋转,然后灿然一笑。只是,那笑,是对着白若。
凌萝来的这天,一早,他就坐在主殿怔怔失神,不知要如何去与她相对,当晚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手中不知何时握起的笔应声而断,心中一惊,自己,竟是到了如此么。晚霞已经领凌萝到了屋中,凌萝静静的站在她旁边,身上仍穿了浅碧衣裳,头发也和以往一样,随意用珊瑚挽着。
“尊上,凌萝公主到了。”
“嗯,你先出去吧。”
晚霞退了出去,凌萝只觉得空气一下凝重起来,两手下意识的去扭披帛,一路随带引仙子上来时,心中已经想了千百次的如何向他行礼,如何说话,可是,真正站在他面前,尤其是再次听到他那清雅温润的声音时,心里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你,叫果儿?”
见凌萝并未按礼向他行拜见礼,只是低着头,且明显的绷紧了身体,月辰心中不由一紧,她,是怕他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润,凌萝忍不住微微一颤,他还记得她叫果儿,那日在元境白若叫她,他却是记住了,心中微微一甜,慢慢抬起头去看他,他坐在那里,仍是一身白衣,眼神温和,似隐隐带了一丝笑,怎么会生得这样好看!她竟看得有些失神。不同于上次初见,虽是一样的直直的盯着他看,眼中却似乎含了些什么,月辰竟感觉自己有些无法迎对她那样的直视。
“公主。”
凌萝被他一叫,心中一惊,脸上瞬间一烧,怎么可以每次见他都这样失礼,恨不得掐自己一把,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口中却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是秋天出生的,小时候,有些胖;我娘亲说我是她在秋天收到的果子,小名就叫果儿。”
除去有些紧张,凌萝的声音清清柔柔,与她的面容极为相衬。月辰隔了良久没出声,她不由抬头去看,正对上他的视线,那眼中融融如秋水流动的,竟有些和白若看她时的相似,脸上就开始微微有些发热,便又低下头去。
见她微微抬眼看自己,月辰心中一惊;她突然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柔柔的和自己说着话,竟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不觉间自己便流露了一些情绪,稳稳神,似平淡的说。
“你初来天上,应该还有些不太习惯,先熟悉一下元境吧,方才带你来的是晚霞,以后就由她照顾你,我看你喜欢荷花,那次你去过的秋拾殿就给你住。若有什么事,来这里找我。”
“好。”
月辰将晚霞叫进来交待了两句,凌萝也就行了礼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月辰只觉心中各种情绪莫明纠缠,不自觉间又是深深一叹。
凌萝到元境三日,三日来都在殿内没出去,秋拾殿整个被两丈多高的月季围成一个院子,主殿在中间,殿外右是一个长长的葡萄架,走廊两侧种着玉颜花,花朵呈椭圆形,花心几点嫩黄的花蕊,看着就像一张小小的美人脸。左边就是她去过的那座荷池,后面是一片无边的桃林,一条小溪从桃林中流入殿外的荷池,这条小溪是从桃园深处的一处泉眼流出的,那泉眼也很奇特,从一颗不知年代的老树根部缓缓流出,老树有三个人合围大,却是一颗枯树,一颗枯树长在泉眼上,总觉得可惜又不解,明明是滋养万物的泉眼,却仍无法留住了枯去的老树。因那树已是枯木,也看不出树种,可是看那形态,却是美得不可方物,当年生着时必是一颗树中玉人吧。
凌萝在碧海时就爱桃,桃花开时煮花粥,桃子熟时煮桃粥。此时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她便日日自己煮桃粥、吃葡萄、赏荷,似乎是忘了自己来天界的目的,其实,她是不知道要怎么去找他,自己心中对他自初次相见便有了心念,虽在碧海时已经想好了要好好的敬他为师,真到了元境,即将与他日日相对,一时又乱了心绪,第一天想着明日再去,第二天又是如此,一日又一日,一连过三日都没去澜源。
三天,凌萝既没去澜源殿找他,也没出过秋拾殿。其实,月辰也不知要如何面对凌萝,初时,看着她,心里就忍不住浮起那个身影,明知她不是那个她,却仍是乱了心,可那日荷池相遇后,他便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这三日,虽未见到她,心中却似千山万水行了一遍,知道她就在元境,与自己只一步遥,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慢慢想象她此时正在何处,在做什么,然后突然一惊,又一次发现自己心中全是她的影子,凌萝与白若青梅竹马,年华无双,白若与她情意相合,他与她,隔的太远,远的不止是五万多的年岁,虽知道天帝的意思,他却从未做过奢望。
凌萝三天不见人影,他不得不亲自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晚霞见到月辰过来,将凌萝这几日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汇报,月辰听了也觉得有些无奈,看来,她是真的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这个时候已是过了早饭时辰,她却还在睡,晚霞又不敢去吵她,在院内等了半个多时辰,她的房门仍闭得很紧,无奈,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哥哥……呵呵……”
还走近床边,听到的就是凌萝的梦呓。月辰心中一紧,她梦到白若了,不知她的梦中在与白若做些什么,都笑出了声,想起这几日自己日日夜夜所思所幻,她的梦中,可曾有他一丝影子,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凌萝睡得极香,嘴角甜甜的向上弯着显示了梦境的快乐,连眼睛都弯成了月芽状。静静的在床边站了半晌,月辰微微叹口气,本是想叫她起来,见到她一副甜美满足的睡相后,又不忍惊了她。正准备退出去,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凌萝惊得一抖,瞬间睁开眼睛。
“尊上……我,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晚霞慌乱的收拾起掉到地上的盆子和绢巾,凌萝半眯着眼睛看向晚霞,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晚霞失手将端来服侍她洁面的脸盆掉在了地上,便将眼睛一闭又躺了下去,蹭了蹭枕头,向晚霞丢了句你出去吧我还要睡会儿就准备接着睡,她正梦见自己与白若在碧海龙宫玩闹,至荷池边初识月份辰,她一直未曾如此无忧,好不容易梦到白若与自己似乎是儿时模样,便想着再进那个梦中,月辰那么大个人站在她床前她竟是没去看。
见她如此模样,月辰脸上却不自觉的浮起一个近乎宠溺的笑。
“凌萝,该起来了。”
“我还睡一下,就一下……”
本来闭着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眨了眨,又用手揉了揉……
“月辰,你在这里?”
当他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时,他心中竟微微一颤,握了握拳,脸上的笑意加深,点点头,却并不回答她。
“月……师尊,您怎么在这里?”
凌萝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说话的同时已经坐了起来,月辰本因她这突然的称呼而心中一紧,眼睛看到她身上时神色一变,将视线抬起定在她下巴以上才缓缓开口。
“这次和你一起修习的是玉逸上神的女儿落云和天帝孙御景,他们今天一早已经到了元境。这几日都没见你去澜源殿,我过来看看你在做些什么。”
凌萝心中早已翻开波澜,不论如何,能来这里,能日日见到他,不是自己心中最盼望和欢喜的吗,方才睁眼一见到他,她心里那突然一甜是如此的重,其实,这几天她心里已是想好了,不管他离她有多远,现在能与他一起相处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今天他不过来,她也是要过去正式拜见他的。想着,便冲月辰一笑。
“师尊,我初来天上,确有许多地方不太习惯,这两天跟着晚霞姐姐熟习一些天上的习惯和规矩,今天本也是准备好了去拜见您的,您却已经过来了。我自小……就有早上贪睡的习惯,以后……明天开始,我会尽量早起,好好跟着您修习。”
月辰不敢将视线移动,只好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这样说,心里开始柔柔的一寸寸变软,又有些微微的涩,她真还是个孩子,贪睡!她不知道,当她有些娇羞的说出这两个字时有多么的惹人爱怜,只是,见她如此乖巧温顺的叫他师尊,对他用敬称,他竟有些恼,想起那日荷池初见以及刚刚她下意识的一声月辰,他突觉心绪烦乱,点点头。
“知道了,我去外面等你,你洗漱好后随我一起去澜源殿吧。”
不等凌萝回答,他转身朝外走去。凌萝舒口气,又揉了揉眼睛,一脚踢开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月辰一转身正好看见这一幕,脸色一变,随即又转身向外,只是声音却有些微颤。
“我想起还有些事要交待,就不等你了,随后你自己过去吧。”
不等凌萝反应就急步走了出去,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又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晚霞一脸甜笑的递上衣裳,见她笑得不同寻常,凌萝眯了眯眼,又睁大眼瞪着她,晚霞翘翘嘴,又一脸坏笑的上下将她扫视一遍,凌萝茫然的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向晚霞,猛然明白过来,脸上立时烧成一片。
碧海龙族女子睡时着的衣裳与天上不同,五彩碧水蚕丝织成的软丝罗比蚕丝细软,却不那样丝滑,五彩碧水蚕织成的丝也是五彩,凌萝身上穿的是她一向喜爱的浅绿色,不光是丝质不同,睡时的衣裳,只两件小衣护在身上,上面小小一件裹胸随意的在腰际糸着,下面同样小小一件亵裤,外面套一件薄如蝉翼的软丝衣。
凌萝睡时习惯散发,长及膝的青丝在胸前身后洒了一床,这样的情景,在晚霞看来都是端的香柔无边,别说是月辰了。凌萝又羞又恼,半天后才磨磨蹭蹭的走到澜源殿前。
一路回想,月辰瞧见她那样似乎并无神色上的变化,想来,他在这九重天上。怎样的如花神女天仙没见识过,她这样的平姿,又只是未长成的小小碧海龙女,在他,怕是根本入不了眼吧,最多,也只会当她是个孩子,何况,他现在还是她的师傅呢,调整好了情绪,才深吸一口气走进殿中。
月辰却并不在主殿,仙娥将她引至殿后,原来这澜源也有一座荷池,只是,没秋拾殿的大,池中同样一个亭,亭中一人正在抚琴;琴声如人般清雅,那人白衣随风微扬,过腰长发有几缕被风轻轻吹起,远远望去,风仪无边,本已是在心里对自己嘱咐多次敬他为师尊,不动念想,可每次见到他时,心中仍是一颤。
月辰左侧的一位仙子如画中人,两弯柳叶细眉下,一双桃花美眸闪着如绸媚色,花瓣般的红唇左侧下一粒黑痣更是将那媚色衬映得无边,着了一身粉衣婷婷立于月辰身边。右侧的男子是位少见的清洌神君,浓黑的双眉如剑锋,微微向内的双眼皮下一双朗目风采难掩,脸上棱角、薄唇似用那剑锋般的双眉刻出,同样的白衣,只是不同于月辰的宽松随意,那样长身玉立于月辰身侧,论势,竟是丝毫不输于他。
凌萝将三人端祥一遍后,双脚已站立于月辰的琴前三步。毕竟是九重天上,仙神都是风仪无边,以前一直觉得天上就月辰生得最好看,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生得相貌与气势无双的男子,奇怪的是,她总感觉自己对他有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不由又多看了几眼。旁边那仙子却是误会她像别的仙子一般为那男子的相貌倾倒而噗哧一声轻笑出声,那男子视线也落在凌萝身上,脸上神色莫名。月辰手指一拔,收了琴音。
“凌萝,这是玉逸上神的女儿落云仙子和天帝孙御景神上,这是碧海的凌萝公主,今日起,你们就开始随我一同修习。”
月辰眼神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停在凌萝身上,“凌萝自小生活在碧海,可能对天上有些不太习惯,有什么事,你们都指点一下她。”
落云和御景轻声应了个是,凌萝冲他们乖巧一笑,御景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眼神却一直看着凌萝。
“你是,神仙哥哥?”
凌萝突然叫出声,脸上扬起笑,眼神热切的看着御景,御景眼神一闪,脸上神色变柔,笑着冲凌萝点头。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凌萝却是忍不住冲上去拉住他的手,如遇到亲人般的欢喜莫名。
“开始是没认出来,不过,还是记起来了啊。”
说话声音突然一变,眼神也含了疑惑。
“你认识我吗?我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后来我来天上都没见到你呢?还有,你既然认得我,为什么刚才不和我说话,是不是我没认出你的话,你就不准备告诉我你是谁了?”
说着声音已变得有些微恼,拉着御景的手也放了下来,她毕竟是才百岁的龙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华,只因对月辰生了情,在他面前时会不自主的无措和娇羞,在别人面前却仍是一副少女纯真模样,见她如此,月辰眼中神色几闪,御景却是笑得如春风拂面。
“不是你没见到我,而是你每次都只与白若一起,从没留意过身旁的我们,而我,自然是认得你的,刚才如果你没记起我,我也许会过些时候才告诉你,因为,如果你不记得,我告诉你了,你也还是不记得,你说是不是。”
凌萝嘴一翘,仍觉得有些不高兴。
“我哪会不记得,就算我没想起来,你说了,我也一定会记得啊。还有,我和哥哥每次坐得离天帝那么远,又不知道你是天帝孙,自然不会看到你了。”
“好好好,是我错,我不应该一看到你却没先和你说,你喜欢吃蟠桃,下回,我挑几个最好的带给你,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呵呵,我又不是真生气,神仙哥哥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啊,这么好。”
御景心中一甜,脸上的笑更柔,不由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上回告诉你我的名字时你就没听进去,方才师尊已经说过一次,你还没记住么。”
凌萝抬头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两弯月芽。御景看得怜爱无比,月辰却是心中几颤。
“景哥哥,我已经记住了呢。”
那一声景哥哥,凌萝只是随口叫出,听的三个人,却是各有心思,御景自然是甜在心间,以为她不记得自己,却没想到她仍如儿时那般纯真,一认出他就拉着他的手。落云看着凌萝,本是怕凌萝也如别的仙子一般倾慕月辰,虽说心里想她只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小碧海龙女,何足与她堂堂一方上神之女比拟,只是,好容易才求得娘亲让她得已来随月辰修习,若凌萝真不知深浅爱慕月辰,也会为她凭增许多麻烦,见她对月辰似乎无意,又那样和御景亲密,放心的同时不由有些想笑,这龙女还真是不知深浅,月辰虽是上神,御景却是天帝孙,未来的天帝人选,凌萝若是喜欢他,怕是错了对象了。
月辰的余光看到凌萝拉住御景的手剌得他心中一酸,当那声景哥哥叫出时,他竟突然感觉全身不自在,心中却恼自己如此轻易的就乱了心绪,虽未去看凌萝的脸,脑中却全是过往凌萝的影子,从三岁孩童到那日荷池边的旋身,这样一个人儿,御景对她这样,也是他能想象的,只是不知他们是何时识,凌萝对他会那样亲密,他毕竟不了解她,在她眼中,只要是对她好,她就当对方是亲人。
未想过会在元境遇见御景,凌萝本是极为欢喜,只是,几个时辰过去后,她却是如赶赴什么似的回到秋拾殿。
走在葡萄架下坐下,顺手扯了一串葡萄拿在手中张口就咬,晚霞见势赶紧端了茶水送到她跟前,一大口茶下肚,她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本以为到澜源会跟随月辰修习,谁知却只是听月辰抚琴,之后,月辰又同御景说了一个时辰的闲话,至少,在凌萝看来那些都是闲话。落云到是拉着她也一同闲话了好久,好容易到了晚饭的时辰,月辰问她要自己回来用还是与他一起,落云很欢喜,御景似乎也没反对,她急急表示要自己回来,就出了澜源跑了回来。
实在怨不得她浮燥,她心中本就喜欢月辰,在那样仙气浓郁的地方听着月辰抚的仙乐,一个时辰下来她本觉得心境清明。谁知听完琴后,落云开始拉着她说话,其实全是落云在说她在听,落云说的只有一个主题,她如何的爱慕月辰及月辰从头发到脚趾的好,将他与满天神君做了对比。
那么美的仙子她可是很少见到,也不知道以前的天帝御宴上怎么没见过她,大概也是和御景一样。每次她都只在白若身旁,自然从未去留意过那满天神仙。听她如此和自己谈论她对月辰的倾慕,凌萝心中五味翻杂。
晚上,凌萝几乎整晚未睡,再怎么让自己将月辰敬为师尊,心却仍不受控制。可是,不去想别的仙子女神,眼前的落云就已让她望而生畏,心里又想到白若,她也很喜欢白若,可是,那与她对月辰的全然不同,尽管如此,自己却是早做好了五百岁时嫁他的准备,现下,自己对月辰这样,又怎对得起白若。次日,干脆让晚霞到澜源殿向月辰传话,称自己病了要休息一日,她也确是想好好休息一日。
晚霞到澜源殿找月辰时落云与御景都在里面,听到晚霞向月辰说的话后,落云说了句龙女还会生病吗,月辰与御景却是神色几闪,又同时恢复如常。
午后,月辰到秋拾殿来看凌萝,凌萝并不在,问了晚霞,说是凌萝因身体不舒服,到桃林休息,月辰带着疑惑走到桃林,不明白她不舒服怎么要到桃林休息,直到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才明白了她到桃林的原因。
桃林中的小溪并不太宽,只有几丈,两旁桃树又生得密,一条幽幽清流缓缓的流过,溪水两旁同样生满了玉颜花,混着碧桃的香气,如此清幽之处,也确能让人心静神宁。
凌萝闭着眼睛将自己放在水面上平躺着,阳光柔柔的笼在她身上,仍是穿着碧水蚕丝衣衫,不过是件月白色的,头发也仍未梳起,随水缓缓的漂在身旁两侧。丝线似的阳光笼在她身上,整个人如同露华凝光,月辰不忍惊了这美景,却听得咔嚓一声,小丫头好不悠闲,闭眼养神还吃着桃,几声鸟儿的叫声混着凌萝嘴里喀嚓喀嚓吃桃的声音,无声的杨起笑,他静静立在水边。
御景走进桃林,正看见月辰脸上那笑,心中一动,转瞬,嘴角也带了个风轻云淡的笑走向月辰,未说话前先看见了水中的凌萝,走进桃林时已经看到了她,只是隔得有远,近了才看清她此时的状况,心中转了几转,脸上的笑不由也变得柔和。本以为月辰脸上那笑有些过于柔和,眼中也似乎有融融流动的东西,自己看到水中那位小龙女的表现时,又有些释然,这样一副景象,谁能不爱。只是,月辰眼中那些流动的,又是为何,心里想着,嘴上却是极恭敬的朝月辰问候。
“师尊,您也在。”
“嗯,听晚霞说她病了,来看看她。”
月辰答话时同样波澜不惊,之前御景走进时他满心满眼尽是凌萝竟没发觉,不过,也只是几瞬,待御景朝他走去时他已然回神,因此,答御景的话时也就极自然。
这边两位神君到是自然,可怜了水中的那个,御景说话时她还以为是听错,待听到月辰答话时已是心中大惊,刚好被一块桃噎住,气一岔身子往水中沉去,慌乱中连呛几大口水。月辰和御景本就一直看着她,还在想看她见到他们时会如何反应,却不料她惊得呛了水,月辰正要移脚,御景却已飞身入水,他紧了紧拳,收住脚步。
一连咳了几大口水,那噎着的桃总算吐了出来,凌萝才慢慢直起快躬到地上的腰,她穿的仍是碧水蚕丝织成的衣裳,此时湿透了贴在身上,里面月辰见过的里衣尽显了出来,过膝的长发凌乱的搭在身上,掩了几许颜色,却更如隔雾观花,引人遐想。只是一张脸上白中透青,眼睛因呛水而通红。
凌萝可怜兮兮的看看月辰,又看向御景,见月辰绷得有些紧的脸后又再看向御景。
“你是龙女吗,还会溺水!”
凌萝本还未从惊吓和水呛的难受中缓过神,却没想到他们都绷紧着脸,御景的语气还十分的不客气。何况,次次在月辰面前出丑,见他有些不太高兴的脸色后,心中顿时又是委曲又是羞愧,眼泪珍珠似的一串串滚落。
“师尊,我对您说了谎,是我错了。您不要生气,昨天在您那里只是听琴和落云姐姐闲话,我以为,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起落云看月辰的眼神及她所说的爱慕月辰的那些话,心中又痛又酸,正好对上月辰的视线,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眼泪却滑得更多。
“我,很喜欢听师尊的琴,只是,虽然澜源仙气很浓,可我才只有一百多岁,又还不是仙体,每日至少要在水里修习两个时辰,否则就会像凡人两天不喝水一般难受,如果十二个时辰不入水的话,就会慢慢折损修为。这里只有这条小溪,我便想今天先在这里修习几个时辰,明日再去澜源跟师尊修习。”
月辰心中一紧,他一时也没想起龙族未进仙阶前的修习,听到凌萝这样一说,脸上不由闪过几丝愧疚,她说的一日不入水便如同凡人两日不喝水,想起她昨天至睡起就被他叫去了澜源,难怪她没留在澜源吃饭而是急急回了秋拾殿。一时竟也不知该和她说什么。身旁的御景叹了口气,解下身上外衣将她裹住。
“我们在天界,还真不知道龙族未成仙身的这修习,刚才不是凶你,只是见你到了天界不好好跟着师尊修习,又随口说谎,身为龙族却还不小心自己溺到,一时情急才语气重了些,我哪会凶你呢。”
御景说的是实话,凌萝还只七八岁模样时到天界宴上,那时白若不知听了她什么差遣不在她身边,她等了一阵不见他回来,就着急去找,却在诺大的天帝殿中迷了路,正好他从后面取天帝赐一个小神将的战袍出来,被她扯住问路,他指了路她却仍不识,又怕他会不理她走掉,便拉着他的手将天帝殿转了个遍找白若,他问她为什么偏抓住他不放,小丫头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她问了好多仙子和神仙,可他们都不愿理她一个小小龙女,而他却并未因她拉住他而生气,何况,他长得那样好看,是天上最好的神仙哥哥,他告诉她他叫御景,本意是她听了他的名字会知道他是谁,她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们正好走至大殿前,白若一脸焦急的正在跟碧海龙王说凌萝不见了,凌萝一高兴就忘了刚才还称对方是最好的神仙哥哥的御景,冲过去钻进白若怀中撒娇。
看着眼前狼狈的她,御景再次叹了口气,这一百年来,他其实何尝不是如月辰一般,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只为白若一人的娇憨。昨天在澜源见她远远走近,他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未想到自己竟跟她这样接近,她那样直直的看他的脸,他心中竟是欢喜甜蜜相互掺杂,换了别的仙子,他早动怒容,当她因记起他而显出的意外和欢喜后如幼时那般叫他,那声神仙哥哥已让他身心震动,本来,一直见她和白若竹马青梅,他虽对她有种莫明的喜欢,却也是存了远观和祝福,而昨日之后,他已是无法控制对她的情丝。
“回去换身衣裳,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再去澜源。”
月辰看凌萝又是委屈又是紧张,本想和她说几句什么,只是,却又发现御景看她时眼中浓浓的爱意,一时就又想到了白若,心中只觉百般纠结。说完那两句话便转身朝外走去,凌萝先是一愣,然后突然跳过去扯住他的袖子。
“师尊,您不生气了吗?”
被扯住袖子的月辰心中一紧,并未回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生气,你好好休息,明日早些起来。”
凌萝破涕为笑,心中只觉春暖花开,又甜又喜。不自觉的扯着月辰的袖子摇了摇。
“谢谢师尊关心,我明日定早早起来。”
月辰心中同样一股暖意升起,终忍不住回过身去看她,凌萝脸上青白色已退,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他,见她那样,他竟是瞬间恍了神。
“还不放手,某些习惯还是没改掉。”
御景见凌萝扯月辰袖子时已是莫明的不舒服,看到她那样娇憨的少女表现后,心中竟隐隐有些怒气,说话的语气不觉便有些重。
凌萝嘟了嘟嘴,松开了月辰的袖子,却也并不和御景顶话,只是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月辰听了御景的话却是心中一动,御景对她,只怕比他更甚吧,脸上仍是淡淡的笑,看了看御景,又看向凌萝。
“我先回去了,你也去换身衣裳,晚霞怕是已备好了。”
凌萝最爱月辰淡笑着说话的样子,本就是好看得如生光美玉,那清雅温润的声音更是将他衬得无端的风仪无边。几乎是含了无尽的幽怨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他,为什么要让她遇上,明明是不可得,却,又要这样让她到他身边,日日相处。眼里全是月辰那张淡笑的脸,脑子里却是那日他将她拉入怀中的情形。
“明日睡好了再起来,也不急着去我那,先到这里修习两个时辰再过去。”
凌萝用了一整晚才勉强做出的只当他是师尊,好好敬他,默默爱他的心轻易的就被这样一句话击得粉碎。忘了他是上古神龙族,忘了他是这天上风仪无边的上神,忘了这满天倾慕他的仙子女神,只想到他在关心她,在如此细心温柔的对她表示关心,哪怕只是这样轻柔的两句话,她也愿用整颗心去换。
月辰本是想到了白若而心中苦涩,当看到凌萝的眼睛时,一颗心突然如一池湖水中落入一阵柔风,那双眼内所含的过于浓烈和明显的爱慕,让他有些不太敢相信那是对着他的。如果,他没看错也没感觉错,那,白若?
“晚霞在那等了半天了,你准备还要在这站多久?”
御景的声音并不重,却生生让凌萝一惊,瞬间收起眼中的情意,只看到月辰那双有些疑惑的眼睛,心中一痛,他应该是发觉了自己眼内的情意了,所以才会疑惑,她,是配不上他的,更不该对他存有这样的心思。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心里却是冷得有些痛。
“师尊,我初次离开父母,本来应该好好跟您修习,却如此不懂事的随意向您说谎,您不但不生气,还如此……关心我。我……只感觉您很像我爹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修习,谢谢您。”
说一句,心中便如重物压一次,只是,凌萝心中想,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对他有意,才不会轻视她和疏远她。
月辰本是因凌萝那眼神而如柔风拂过心际,却又怀疑自己的理解,凌萝那样一说,他心里一叹,果然,是他理解错了。
御景站在凌萝身后并没看到她看月辰时的眼神,听到她那样一说,心里就有些心疼。
凌萝收起自己的情绪,朝前一看,晚霞果然捧着衣裳站在桃林边,怕是看到两位神上在这里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凌萝冲她微微一笑,朝她走去。月辰和御景也一起跟在她身后,临走前,御景深深的看了凌萝一眼,凌萝低着头朝房内走,心里全是月辰,并未看到他那一眼,月辰却正好将那一记眼神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