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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盛典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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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非要杀了他吗?
心不在焉的梳理着手中泛着丝缎光泽的长发,玉梳细密的梳齿,也只是在其间顺滑的流过便如同划过的只是水面的涟漪而全无半点阻窒。
“叶子,在想什么?”
慌乱中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正在侍奉晴明为他梳发。居然走神走得忘乎所以,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否认道“没有在想什么啊,就是有些走神。”
晶亮瞳眸摄人魂魄般看了看她,叶子只觉自己被看透五脏六腑似的不自在。晴明缓缓开口,说的话更是险些令她魂飞天外!
“那个人类……为什么还留在神山中?”
放眼稻荷神山,此时哪还有第二个人类?叶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哪来的准备、还有胆量和他说起博雅的事情来?
想了想,支支吾吾的道“那是皇的意思,叶子也不甚明白,想来只是要他为您吹奏吧。”
晴明视线微转,不解的道“天宸对那个人类,未免也太看重了些吧!”
叶子哪敢接这话茬?却听得晴明续道“叶子,你对那个人类,似乎也很在意的样子?”
在意吗?不好说啊……
她本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个性,尤其那源博雅本也不是个会招人怨恨的主。
想到当时自己落在那死魂手里,险些被他将头颅生剥开来时,他明已知自己算计将他心上人送入天宸怀抱,却仍然想要为自己求情……
想起这事来自己对他终是有几分歉疚之情,天宸说话向来说一不二,知道他为求无后患连改生死簿这种主意打了出来,要说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他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生死以之的恋人与他人情投意合不说,还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和他一起来的保宪道尊也死无全尸,真的就非要杀他不可吗?可是……
仔细想想,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死对他而言还是种最好的解脱呢。
想到这里,不觉明眸低垂,眼波明灭不定。自己走到这个地步,是不可能回得了头的。源博雅,你若有恨,只请怪我一人就是……
只要能让我所敬爱的人能获得幸福,只要那样,只要那样就好了……
就在叶子的这份忐忑不安中,时间往前,终于流逝到了天狐祭礼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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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气霞光在狐宸神殿上方天空龙走蛇舞,金光流烁的无上神界屏立万仞,直入云霄。
玉阶华堂,珠帘摇光。笙歌筝乐,弦管和谐。馥蘛异香扑鼻而来,氤氲瑞气袅袅浮动。本就是君临三界顶端的华丽宫阙,被细心装饰到完美得无法再完美的地步。
所有狐族上下,无一例外的装点出自己最端丽的容姿。宝髻云鬟、宽袍绶带,奢华的金,深邃的蓝,琼瑶的白。琳琳种种,缤纷铺陈为色与彩的斑斓洪流。
而天界各族众长虽未亲至,但皆纷纷谴使道贺并呈上隆重厚礼。谁都知道,本届盛况空前的天狐祭礼无论是对于整个狐族,还是万狐之帝的天宸,其意义重要到了什么地步。
随着一个金色人影出现在王座之前时,狐宸神殿中所有人立即偃声止语,齐齐拜倒,同呼万岁之声撼山动地。
居高临下,受万人膜拜的天宸倒没怎么刻意装扮,实在也是因为无论怎样的华丽装点,在他与那今日另一个主角面前都只会顿时黯然失色。能代表他们唯一的词汇就是——天地之美!
漫不经心的挥挥手,众人方敢起身归位。
继而循例是由青鸾率领飞禽,白虎携带走兽二族献舞庆贺。
青鸾,白虎忝为飞禽,走兽两族仅次于凤凰,麒麟二族长之下的神兽。若非为对天宸表示敬重,即使在自己族里,也鲜少献舞人前。
两声清越长鸣后,两个男女一左一右而行上前来,男的精壮魁梧,昂首阔步。女子则杏眼桃腮,窄步婀娜。各率五十名童子童女,来到天宸面前深深一福,旋身现出原形。
青鸾翠羽华彩,祥云团绕。白虎皮毛鲜明,威仪凛然。跟随二人的童子童女也纷纷现出本貌,跟着青鸾的是画眉、百灵、天鹅、仙鹤等各色禽鸟。而跟着白虎的则是豹子、麋鹿、香獐、狍子直到老鼠等百样走兽。
刹时间仙音缭绕,舞态盘旋。众鸟啸傲忘形,纤音遏云。百兽舞爪张牙,妙趣可鞠。
唱的是:
天有万国,皇掌千秋。(天上地下有数以万计的国度,却只有天宸狐皇随意操纵千秋。)
皇图帝祚,九宇成尊。(他的权威帝荫,即使找遍九个宇宙也没有人能与之相比啊!)
四海笙歌,稼轩清平。(在他的光辉之下,四面八方的每寸土地都笙歌祥和。)
纵横海渊,爰其深广。(即使大海,也不能相比他的深厚法力。)
俯仰天地,爰其高远。(即使天地,也不能相比他的威仪尊贵。)
灼灼帝皇,如珪如璋。(美玉一样的帝王啊!您散发着如此耀眼而灼热的光芒。)
群玉之巅,宝气高腾。(玉石堆砌的美丽山峰,到处都有象征祥瑞的气息飘荡。)
翠幄雍容,锦绣错綜。(华丽的帷幄雍容华贵,锦绣的色泽让人眼花缭乱。)
八方无事,端聚宸极。(四面八方的宾客,恭恭敬敬的聚首在这狐宸神殿。)
青鸾白虎各呈妙着,一个是仪态婉娴,姿致动作妙出自然如那流雪回风,直若无处依凭,翻飞炫耀。一个是气韵纵横,扑剪腾挪动有风助雷随,静如渊停岳峙。
最苦的却是兽类中那几个小小老鼠,既想随众起舞,又怕被猫抓。只得东躲西藏,这里晃晃,那边兜兜,好容易待得猫不在留意了,原以为可松口气,却见又有几只猫头鹰在禽族那厢虎视眈眈。惊惶乱串,人人喊打的贼样子又可爱又可笑。逗得观者尽兴大笑,忍竣不禁。
场内光影迷离,场外观者堵立数重,交口称赞不绝。
独天宸却是看得心不在焉,以力遥遥搜寻,已瞅得叶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身旁有个呆如木鸡的年青人,虽为避人耳目打扮做了寻常白狐模样,但天宸已立知端倪。放心的一笑,总算可以净心会神,欣赏歌舞了。
青鸾白虎一个合声齐鸣,青鸾之声扶摇拔起,细裂跌宕。白虎之啸雄浑苍劲,黄钟大吕。二者之声交相成趣,谁也压低不了谁,谁也掩盖不了谁,奇妙而和谐至极。
舞收歌罢,青鸾白虎携众转回人型,向天宸再度行礼答贺。青鸾那双点漆眸子,只在天宸身上水汪汪的瞟来瞟去,那道欲诉还休的风情意趣,真真是勾魂夺魄。
天宸正眼也懒得搭理搭理,只客客气气的交代二人代向凤凰、麒麟回致谢意。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传来星际、星光二主礼星官(吼啥吼?俺俩作者的特权!望天中!)举行誓约之仪。
且说二星官领旨,前往旭华阁恭迎晴明。大殿上歌舞再起,这次则是由狐族献艺。
一千名外表约为人类算法十五、六岁的狐族少女,个个雪肤花貌,佚逦多姿。
身着舞衣色彩缤纷,好光潋滟。其中二百人为碧空之青,二百人为海波之蓝,二百人为嫩蕊之绿,二百人为火焰之红,最后二百人则为鹅黄之橙。
一千人按各自身着舞衣颜色分为五个方阵,翩迁起舞。纵有万紫千红之色,然舞蹈时却又进退有序,俨然端正。
五色方阵一忽儿交错融汇,如那蝴蝶穿花,乳燕投林,色泽斑斓直让人目不暇接。
一忽儿又各各分开,依然按照舞者自身衣色排列为队。速度之快宛若落潮消退,又如刀切豆腐般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杂色相掺。
众狐女启朱唇,发玉音,莺声呖呖,妙若丝竹。
唱的是:
明月临空,星汉无华。(当美丽的月亮出现在天空,银河中的亿万星辰全都黯然失色。)
端降帝阕,光透乾坤。(那月亮般的人儿降临在帝皇的宫殿时,他的光华照耀在这个世界。)
东至蓬莱,西驰不周。(从最东边的蓬莱,一直到最西边的不周山。)
南达天门,北有昆仑。(从最南边的南天门,一直到最北边的昆仑山。)
破九重青天,穿千尺白云。(他的名字凌驾在青天白云之上。)
这一段自然是庆贺新天狐晴明的诞生这一盛事。
歌声未断:
若问其容,琉璃映冰,水晶照雪。
(要问他的容貌像什么?像琉璃映衬着冰,又像水晶照耀着雪)
若问其裳,龙章焱烁,凤羽陆离。
(要问他的衣裳是什么做成的?是燃烧着火焰的龙鳞,和散发出光彩的凤凰羽毛。)
若问其神,渊澄珠清,山明玉润。
(要问他的丰采像什么?像美丽的幽谷,又像明媚的山峰。如清亮的珍珠,像润泽的美玉。)
若问其态,玲珑通透,明动光流。
(要问他的体态像什么?那么的明彻而灵活,好象有光芒在他身体中流溢出来。)
这一段则是歌颂晴明的美貌气宇。
日兮辉煌,月兮清华。(太阳的光芒辉煌灿烂,月亮的光芒清雅柔和。)
日月祥辉,万世荣光。(他们合在一起的光辉,可以将千秋万代的史册照亮!)
三千世界,何不洞烛?(三千世界的每处角落,都会被他们的光芒火炬一样的照耀。)
今夕何夕,欢歌笑娱。(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到处都是歌声和笑语。)
冕候簪缨,伏彼丹墀。(带上高高的礼冠,穿上整齐的冕服,我们拜倒在涂成红色的石阶下。)
海内义安,万邦率服,贺我帝皇。
(为了四海的安宁,为了万邦的臣服,共同向我们的帝皇道贺。)
琴按古韵,筝发浩歌,贺我圣君。
(让琴弹起古老的乐韵,用筝奏着浩荡的长歌,共同向我们的圣君道贺。)
贺我帝皇,贺我圣君。
仪式正在这最庄严隆重的时分,却突听得“轰隆”一声!自人群最后一排处,一道汽浪霸道激起,祸起突变,当头那几名白狐首当其冲,爆为血粉,立时间灰烬满目,红珠飞溅。
眼见第二道更狠的咒术再起,天宸腾身站起,袍袖鼓荡,将其化解开去,但两道力相触那刻功夫,天宸虽仅用三成灵力,但悴不及妨间,竟也觉手臂气血微微一乱。
又见得一道黑色身影敏捷无匹的跳串腾挪。所到处嘶吼声不住响起。
待那黑影停下时,却见得是头比白虎真身似乎还要大上些的黑豹,周身皮毛光滑,肌肉坟隆。通体无半根杂毛,独脖颈间一圈银鬃飒爽豪迈。尾如剪刀分成两条,红眸胜火,咆哮时从森森白牙中喷出明显带有猛烈毒性的白色火焰。
人潮如水般往两侧纷退开去,直到让那黑豹与尾随其后的两个人影全无阻碍的与天宸相对。
一个男子天青礼服,似笑非笑,如果那贼溜溜的眼睛要不是只在众美女与四周宝物上打转,想必更会显得英姿挺拔。
一个红衣如火,神情狂傲睥睨,仿佛此地倒该是他的天下。
来的竟是早就该身在地府的保宪、道尊二人!
“这、这这、这怎么会……”
叶子牙关不住上下打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慌神时,一道低低嘶吼,那黑豹,不,猫又已三下五除二的串到她身边,迅捷无伦的叼起被施加了变身咒与束缚咒的博雅,转头奔回保宪身旁。
猫类天生的行动敏锐无声,加上叶子此刻的错愕惊讶,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拦阻下它。保宪低头为博雅解开咒术,心里暗道万幸,若非猫又嗅觉敏锐,又因玄汨那滴血之助实力大进。才可以仅靠它的嗅觉就能找到博雅,否则自己怕是要在这人群里找到死了。
天宸也大感惊异,责备不解的眼神投向叶子,叶子叫苦不迭,她比谁都更想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情啊!
解开博雅之咒,见他利索的一骨碌站起身来,放心的舒开眉头。看来还是这呆子好运,没吃什么苦头的样子,哪像自己苦命到做白工还要装死啊?哎……
抬眼看清天宸,果然好个人物!晴明那小子看来混得不错嘛,下半辈子是不用再操心了,想想自己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哪,吾……果然四周美女如云啊……
好不好和那个未来“弟夫”打个商量?今天自己只是来喝个喜酒就好,过后好歹请他帮忙解决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抖、抖、抖……哪来的杀气?这一幕怎么有点私曾相识的感觉?
转头再看两位咬牙切齿的同伴,奇了怪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啊?
(保宪兄啊,不是劝过你,打小算盘也要注意擦擦口水的吗~~~~5555555~~~~~)
“怎么回事情?保宪大人,道尊?你们两个?怎、怎么可能?我、我明明看到的啊……”博雅又惊又喜,别说保宪一直以来相助良多。即便道尊那等不共戴天,这一路走来,总也算得共过患难,他也救过自己好些次。总也有些不想他死吧,尤其此刻,他们可是救星啊!
只是当时明明看到他二人给炸得尸骨全无,暗地里着实是伤心了好一阵子,万万再没料到还能有再能见面的一天。
保宪笑得有些得意“想要知道个中原由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源博雅大人,你说对吧?叶子夫人?”
叶子双眼突的一亮,想到什么似的“喔”了声,举手“啪”的声,赏了自己好大个耳光。
难怪自己一直觉得那天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会忘记的?平时在保宪身边寸步不离的猫又那个时候去了哪里啊?
猫又实力本就不俗,单打独斗可与个寻常的七尾白狐互较高下,动作又快捷如风,来去防不
胜防,尤其已得玄汨之血后,法力只进不退,那种时候怎会不出来相帮二人?
保宪回想起来也暗道万幸,其实想来这招几乎说得上釜底抽薪,若非猫又得玄汨之血复活后法力大进,灵性大增,自己也未必敢冒险到如此铤而走险呢。
“在下在唐土游历时,因缘巧合下得到两个稀世珍宝,名曰替身纸人。可以替被指定者承担一次无论多么厉害的杀身之劫,不过就是使用比较危险,平时处于封印中,一旦揭开封印便要立即使用,否则一时三刻内效力全失。”
“因此使用时需要有人在旁侧守护,一旦本体受劫身死消亡,马上需要靠守护者即刻打开封印将灵魂召回替身纸人中,即可立刻重生。”
“既然已经推算出夫人您心怀二意,连半点准备也不做,怎么敢来见您?夫人也未免将咱们这些凡人看得太善良了些吧!”
“反正这小子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的吧,您懂得暗度陈仓,难道我们就不会将计就计了吗?一旦你们以为我二人身死,想必也不会再追查我二人下落。”
“至于怎么找来这狐宸神殿么?倒是多得夫人那日提醒,一路走来我二人杀的白狐没三百也有二百八!随便剥了谁的皮下来,算准天狐祭礼的日子,自有天下白狐共聚神山。何等热闹?找到个赶来参加的白狐,与他同路也好,尾随也罢,都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啊!”
想出这个法子的当然不是他,那两个替身纸人可是他珍藏中的珍藏,想当日为了这两个宝贝,连拜那个老道当干爹的贱招都用上了,这种宝物,以后哪那么容易再到手啊?如今居然为了帮别人抢亲用掉,真是血本无归了。
当时玄汨被逼撤返后,他与道尊察觉异样,猜到叶子别有用心时,二人便认识到,在那等四面楚歌,强敌环伺之下,想要按时到达狐宸神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惟有兵行险着,方有可能取得出奇制胜的效果。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将计就计,让狐族那边以为自己二人当真命丧黄泉,自然就不会再加防范。只是此计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首先狐族这边谁是省油的灯?叶子精乖伶俐,而这假死之计稍有破绽便万般皆休!要当真瞒她个天衣无缝,最好的路莫过于真死一次!
想起道尊谋得此计后,几乎等同打劫也似的逼着自己交出那两个替身纸人的心情啊……到现在也痛得还像在滴血呢……
有灵性大增的猫又携带那两个纸人躲在远方为二人伺机招魂返生,原本还担心要怎么在叶子手里假死才会逼真得不让她心存疑窦,也因叶子手握天宸之血,压根没怀疑过自己获胜结果而迎刃而解。如此一来,此计安能不成?
八长老眼见二人捣乱祭礼,都是肝火大动,齐齐屏立在王座之前,意欲先收拾下这两个竟敢冒犯圣驾的狂徒。八人只需四人合力,实力足可和玄汨比肩,八人齐上,道尊保宪绝无胜理。
却只听天宸轻笑道“所有人退下!”
缓缓站起“本皇也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看在他们有这个能耐站在这神殿之上的份上,本皇便亲手打发他们上路,也算是给他们的一点嘉奖!”
这两只虫子竟然能有这点本事来到此地,虽说确实是始料未及之事。但对方竟然全力以赴走到这个地步,那么自己也该遵从战斗的礼仪,给他们一个蜻蜓撼树的机会才对。
在场中没有任何人怀疑过这一战的胜利会属于谁这个问题,甚至连道尊保宪也没有例外。
道尊虽两度面对天宸,但那两次天宸压根没把他当回事,真要说到生死相搏这还是第一次。保宪更是仅闻其声,未见其人。
眼见天宸随意负手而立,神态自若,单单那股气势,就如同天地万物都已经在他面前屈膝拜倒。只那股压迫感便已让保宪不觉的手足发抖,道尊冷眼瞧着,情知如此下去己方必然气势尽挫,不战而溃!必要先行挽回士气,不敢迟疑,扬手大喝“天雷狂矢!”最强的天雷系咒文已直扑天宸而去!
未等天宸还击,伴着一声轻喝“什么人敢在狐宸神殿造次?”
一道人影破空现出,挡在天宸面前,轻巧如儿戏般抬手握住那道天雷诀时,三人几乎同时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发长如流泉,御印分九纹。身披鲛绡衣,腰悬山河玉。超越所有性别乃至言语,单纯以“美”这种形式而存在撼动人心——不是晴明却还能是谁?
晴明按照仪式步骤一直呆在旭华阁,只待众狐献舞罢便二星官迎接他到大殿。在八方同贺下与天宸以血立誓,二人就算许下了永世相守之约,直至天地共成劫灰,乾坤俱化沧桑也不得背弃此约。
谁料二星官前脚刚到,后脚便有道尊在大殿这边生事。他此刻身为天狐,且也有无上神界一半的操控权,道尊二人在此内如此动作怎能瞒得了他?
当下丢下二星官不管直接赶来。(实际上俺两一看到本尊就已经因为失血太多同时壮烈掉了,请大家无视就好~~~~T-T~~~~)孰料他刚一到就看见道尊向天宸下此狠招,以他此时对天宸用情之深,哪能甘休?想也不想,信手将那道状若金蛇飞腾,蕴含万钧之力的天雷握在掌中,不屑的轻蔑一笑“便只这点雕虫小技么?”
反手将那到金红天雷向三人扑面掷回,去势何止来势十倍?道尊保宪谁敢硬接?避之犹恐不及,道尊精细,不忘夹了博雅避开。保宪则是抱住猫又脖子方能堪堪闪过,心底大骂晴明翻脸不认人不止。
此刻众狐云集,接踵堵立。那道天雷眼看要伤及无辜,晴明正欲驱散那雷咒以免误伤旁人,一道似曾相识的莫名剧痛猛袭上心头。晴明顿时一个踉跄,下盘不稳,好在天宸手疾眼快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那厢则有八长老抢上前去,拦下那道雷咒,方未令其余在场者遭那池鱼之灾。
“晴明,怎么了,你还好吗?”
耳边响起天宸关切的声音,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大碍,可是……这种仿佛把心都要绞碎的巨痛由何而来?上次无端端遭了一回,天宸只宽慰说自己或许是修习中略有差错,自己也没多加怀疑,可现在这又……
无意中和一道深黑目光对视,煞白的脸,痴痴的瞧着自己,双眼潮湿得有如深不见底,是上次那个人类乐师?
心好象被揪扯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份痛楚和他有所关联?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那眼中的伤和折磨在自己心头的痛那么的如出一辙!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为什么能让自己有怎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
“晴明、晴明!”被天宸的呼唤拉回驰骋得不知所以的思绪,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天宸!让我来!”天宸是绝对不会原谅这几个人的,但如果自己出手,只需要赶走他们就行而不必非杀不可吧。
但连他自己却也不曾多想,自己为什么只想赶走这些人,而不是杀了他们……
那厢保宪、道尊都是面色一凛,他们何等眼力?一看晴明如今模样便知晓他此刻已是天狐之身,单只一个天宸,他们就可说本全无胜理。若再加上晴明?同时对上两只天狐的后果,根本就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啊……
保宪计上心来,轻咳声站到全没留意到自己举动的博雅身后,左手抬起,虚悬在博雅头顶看向天宸。显然是警告天宸,他若敢让晴明参与此战,自己就拼着玉石俱焚,毙了博雅来个一拍两散!
谁料别说天宸,连道尊都很有些不以为然的瞪了他一眼。
天宸何样身份?竟然当众说了要与他们单打独斗,岂会如此失言?
平日里各出计谋,尔虞我诈,明枪去,暗箭回那是另当别论。但身为男人,为自己心中挚爱放手一战那最后一刻真正来到时,对手大气滂沱,摆明车马。自己这边若还这等小家子气,岂非自己先把自己瞧得忒低了?尤其是还当着心上人面前,即使当真落败、也要败出气度来!
好好好!总之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全是君子,就我一个里外不是人好了吧!
保宪悻悻然放下手,心中再度问候遍道尊十八代先祖!天宸则是因为考察其家谱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不得已免之。(其实最怕的还是天宸的读心术啊~~~)
天宸轻笑看着已然缓过气来的晴明“你以为我连这几个都收拾不了吗?晴明,你只要替我护住其他人就好!”
他当然不会让晴明参与此战,虽说他明知若当真叫晴明上场的话,那个死魂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忍还手直接等死。
但一来晴明的身体状况依旧不是很理想,这一战下来定会让他身体不适,自己舍不得。 最重要的则是,这三人是为他们心中所信、所爱而竭尽全力的走到今天,单就这份努力而言,他们是那种实力虽然不必放在眼里,但至少也该是值得公平对待的对手。倘若还要让他们死在他们所挚爱之人的手里,那种行为,非但残忍,根本就是卑鄙了!
堂堂天宸狐皇,怎会是那等无耻鼠辈?
晴明依言点头,退开三步,扬袖并指,放在唇际“无上神界,遵我号令!防!”
空中应声升起一道水幕般流动的金色空气,将天宸、博雅、道尊、保宪和猫又和包括晴明在内的所有人隔绝开来。
道尊一边小心留意着事态演变,一边低声对博雅道“呆子!你那吃饭的家伙呢?”
“你要我筷子干吗?”没反应过来的博雅成功的靠一句话就将己方面对当下绝境的颓丧、压抑气氛一扫而空,虽然继而出现在两位战友脸上的杀气都几乎全转向了他……
“他说的是你的笛子……”
保宪全身脱力的接下满脸杀气的道尊的话头,还不忘往一旁挪开了些,看道尊此刻那副正在掂量到底该用毒咒狂劈还是直接掐脖子的架势,自己还是别靠太近的好啊……
博雅虽有些奇怪,“叶二”几时变成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众怒:那不是你吃饭的家伙是什么?)
(博雅:我家很有钱的,不用靠吹笛子卖艺找饭吃的说。)
(众咆哮:小子还敢顶嘴?群灭!)
(博雅:强权底下无公理啊~~~~~)
指指天宸那方“被他扔到那个王座下面去了。”
道尊浑没好气的瞪了博雅一眼,咕哝了声“你这呆子果然会找麻烦!”
与二人埋头低语一阵,天宸虽明知他们肯定是在想法子对付自己,却也不屑趁机暗袭,就也由了他们去。
似乎是商议妥当,道尊推开博雅,上前一步,与天宸对视道“天宸,我当日曾说过,你给他的,我必定十倍奉还,如今,也该是你我算算这笔帐的时候了!”
十倍奉还?本皇给他的,只怕你再过万世千秋,又如何还得起万一?
却也不与他口舌之争“本皇也说过,等着看你怎生个还法?”
只见道尊邪肆一笑,单膝半跪,左手五指成爪形,深插入地,口中喃喃有词不绝。
而保宪一看他这个举动,便是面色一变,拉了博雅连连退开几步,似乎连在道尊身旁多呆片刻也会大祸临头。
博雅听的保宪用一种又是惋惜,又是恼怒的口吻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这疯子……”便再无下文,一时不解,正想追问。却是周身打得个激灵,而道尊指缝中却“咕嘟咕嘟”的冒起股乌漆漆的喷泉也似的东西。
那喷泉突突的不断升高,最后凝聚成一道十数丈高的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墨黑柱子。
其间不停折射出道道点点的幽冷绿光,伴随着不休不止的让人从骨子里都只觉寒气森森的暗哑嘶鸣,此情此景,即便身处三伏骄阳之下,也能让人不寒而栗,股颤肩悚。
随着道尊一声大吼“十邪散魂!式鬼驱策!”那道黑柱便立刻分解为万千迅疾如电、峰锐如矢的黑影呼啸着向天宸掩盖般扑涌而去,只看得到在空中拖曳出的一道一道黑烟似的尾影。
天宸本来平静的神气,在接触到那群黑影后顿时转化为混杂着心痛和警觉的愤恨。
“天杀的死魂!本皇要你拿命来填!”
道尊额头黄豆大的冷汗不绝滴落,手上青筋忿起抽搐。却还是毫不示弱的道“我的命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看了眼晴明那又是不解,又是疑惑、又是担忧的神情,像是说给晴明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道“他竟不要,我还了给他又何妨?只是!我说过的话,言出必践!天宸!我就看着你怎么再杀他们一次!”
原来他所使用的,乃是阴阳道中,与妖化术并列的最高禁忌——十邪式鬼术!
式鬼是与式神,同样是供阴阳师驱策的两种高等精灵。但与神智聪颖,忠心为主的式神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修习此咒乃上干天道,下违地理之举!首先由修炼者将被本人亲手所杀之魂魄自地府召唤而回,其后再以强大灵力为凭,将最歹毒的暗黑十邪之力施加在它们身上。
其力分为邪音入脑、邪吼夺志、邪意扰心、邪吻乱念、邪爪裂肌、邪牙吮血、邪毒碎骨、邪蛊破肠、邪雷透髓、邪风灭神。
凭此十邪之力将冤魂转化为无意无识,仅余下暴戾凶性、冲天怨气与嗜血本能的恶鬼。其邪法能力,足可比在生时提高十数倍。
道尊一路所杀白狐、以及他当日大闹京都时所杀之冤魂都具已成为他此刻手下式鬼,供他驱策,数量绝对以万数为单位起跳。可以想见,这是何等庞大而可怕的力量!
而且如此还有两个最刁钻、歹毒处。
一来,式鬼是由幽冥强行召返的怨念凝结之物,不属于任何自然力量。对能够随意操纵天地万物的天狐来说,这几乎可算是他们唯一不能控制的力量种类亦即软肋。
二来,这群式鬼中,力量最强的,全都是那些他沿途所杀之白狐。天宸生为狐皇,眼见自己族人死后还要受此折磨,而且等于还要由他亲手再杀他们一次。心头滋味想来绝好过不了,阵脚必乱!
这就是他与保宪一路极力隐藏的,道尊持之足可与玄汨正面硬撼……不!甚至于有资格对天宸勉强造成威胁的最后王牌!
可惜的是,也仅仅只是勉强而已啊……
不只是因为天宸与他们悬殊过大的强绝实力,这批在人间攻城掠地如砍瓜切菜的式鬼只能困住他一时三刻。一旦他以太阳之光凝聚而成的昊日光镜将这群式鬼净化完毕,依旧可轻毙道尊与弹指之间。
更因为……道尊本人也还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没有任何力量的获得不需要付出惨痛代价!正如保宪当日所言,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任何人修炼十邪式鬼术成功过,不单单只是从没人有过如此实力,在修炼成功前已被式鬼所反噬。
更加也因为,从没有人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每次修炼,十邪之力便积聚在其肺腑,久之成毒。而每次发动式鬼,便会牵动体内十邪之毒发作,当场震碎使用者所有内脏器官,命毙须臾。
而道尊之所以能成功支撑之今,则是全凭这副魔化□□。可为他无数次在内脏粉碎后立即强行重组,维持生命。
但那份痛苦,谁能想象?谁可承受?谁又肯为之?
事实上若是在此途中,他意志稍有片刻薄弱,不是强打起十二万分精力,将那五脏具碎之痛一点点、一遍遍、一次次的品尝上千万回的话……
大脑早因承受不了此痛苦而死亡,意志一断,□□重组再不能,他必然当场爆体而忘,且死后,连魂飞魄散这个好结局都只会成为奢求。
他的魂魄,将反沦为万千式鬼口中美食而不得消亡,要为日夜永无休止的为式鬼所反噬。直至一万个红尘的岁月过尽,方可赎尽他违背天道之罪,转化为永恒的“无”……
而即便强忍着这样的刮骨之苦,他也知道决计赢不过天宸,所以,他的希望,一开始,就没有寄托在数以万计的式鬼身上……
无数在自己身旁张牙舞爪,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黑影,狰狞得扭曲的脸,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曾经是何等顺服的跪在自己脚下,忠诚的亲吻自己走过的泥土!
强压下心底的不忍,对昊日光镜所照耀处,式鬼被净化为“无”,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发出的凄厉嘶吼充耳不闻。
对不起啊,我的族人们……居然让你们承受这样的痛苦……
居然能把本皇逼到这个地步!我或许真的小瞧了你!死魂!可是……这份罪的代价……
我要你们用无穷岁月,每寸肌肤来品尝!才能洗清我族人所遭受的羞辱与痛苦!
正全力净化式鬼时,凭气息察觉到在死魂群中有个生命体正以高速向自己这方逼来,微凝神,已然得知来者面目。
“一只猫儿?来得正好,待本皇毙了你……等等……不!玄汨?”
原本无处撒气的他本要杀了他以为是来趁机偷袭自己的猫又,但在发难时察觉到猫又身上透出的熟悉气息时不由的手腕一顿,硬生生的将力量卸去大半。但他此刻挟愤出手,难以自控。余势收之不及,撞在晴明所布之为了守护其他人所布的结界上,发出闷雷也似的回声。
他今日在天狐祭礼上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总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此刻方明白过来,是少了这位素来在这种场合随侍身侧的好友良相。
他对这位万年至交本就负疚良多,因此在察觉到猫又身上那熟悉玄汨之血发出的气息时,不及多想,本能般的手下留情,放了猫又一马。
而猫又得此良机,却不趁机暗袭,而是在天宸身边一折即返。将口中一物吐在等待已久的博雅手中——叶二!
“博雅大人!快吹笛啊!现在只能靠你叫醒晴明了!”保宪担忧的看着早已出气多,入气少的道尊。博雅也明白自己此刻所肩负的,绝非他与晴明一己私情,而可说是一行众人之生死。反有些犹豫不决的道“这样、这样真的能唤醒晴明吗?”
“你敢做不到我立刻杀了你!”道尊头也不回,嘶哑的声音却似乎无比艰难“晴明或许什么都会忘记,但,他绝对不会忘记你的笛声……”
保宪像要隐藏什么似的转开头去,博雅看着那有些歪歪斜斜的背影,二人心头都有种混合着不忍的感激蔓延。
这个由道尊本人提出的计划有多么令他本人痛苦,没有人比身为情敌的博雅更加清楚。这无异于他已经亲口承认,晴明最爱的、最无法忘记的人……一直、一直都只是博雅啊……
对于这个男人的自尊,这绝对是比十邪之力反噬还来得更痛上千百倍的酷刑!
“我爱你”这三个字,他真的从来都没和自己心爱的人说过,但又还有谁能把这三个字说的如此惨烈而真切?
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交流,在这一刻,两个男人的心在某个地方是以尊敬为基础而互通的。抛开的是杀身之仇!忘记的是势如水火,决难并存的情敌关系!他们,只是两个为了唤回自己心中挚爱,而齐心协力、并肩作战的同伴!
昆仑玉碎、蜀宫裂帛、鬼笛重鸣!
随着笛声的流转,一副画卷般的景象在所有在场中人眼前、不,应该说是脑海中恍如亲临其间的徐徐展开……
有是夜深深,卧湖平镜霜洒,月意阑珊,突为惊石碎。
烟波起奔腾,乍动声悲壮。划然高昂怒马啸,螭龙翱翔动风云。
千里叠障突,虬虯匝匝,阻绝沿溯。屏云蔽天,不见丝缝曦月缺。
雪浪摇空琼瑶碎,击岸拍石声泣泣。猿鸣孤鸟啭,不觉泪涕同沾裳。
澹澹萧萧破竦峙,飞漱倒卷穿石出。
芳草鲜,苍松冠盖翠,落英丽丽,且做等闲看。
丽人素裳翩迁行,凝辉华彩莫能言。瑯琊朝霞堪为态,华月出岫容安恬。
饶行不肯去,清波涟漪贪流连,愿停步,永不前,相从暮暮与朝朝。
下面的是白话翻译:
夜色下,万籁俱静,无边无际的万倾湖面静如玉田。粼粼波光中,只卧着一轮明月。
“忒”的一声,不知是谁,在那湖心投下了一枚石子,搅碎平静,打破月影……
顿时湖潮暴涨,滚滚洪流自湖中脱弦飞溢,破竹前奔。那声音像奔驰的骏马一般哗然,又像是神龙在天空里行云布雨一般豪迈。
突的,前面突有片重岩穿云,截住流水去路。那山起伏横桓,蔽住满目视野,参天绝立。抬眼起来,竟然从中看不到一丝半缝缺口可以看见天日。
不肯回头的流水一次次向那高不可攀的山峰撞击而去,却只是被一次次无情的砸成破碎的水花,伴随着山峰嘲笑般的回音。那声音凄凉而绝望得让人光听都要落下泪来。
然而无论那山峰何等巍峨耸立,那流水也依旧不肯放弃的寻求前路。终于,那滴水穿石之时到来。数不清是上万次还是上亿次后,坚不可摧的山峰终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流水顺势飞溅拍打而上,泠泠作响的穿破阻碍继续前进。但见前面好片风光,两岸芳草萋萋,苍松古木。落英缤纷,美不胜收,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美景良辰,却也不能让流水前进的速度缓和半分。
也不知道流了多久,正前方,有一个身影缓缓转身,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述出他那独立在这俗世之外的美丽。
流水的脚步终于脉脉含情的停下来了,一边温顺的汇聚在他衣角之下,再不肯离去。一边轻轻的拍打着那个人儿的足面,只为换取那梦寐以求的,倒映在水面的一抹清丽笑容,那才是真正的天上明月……
笛音百转千回,哀而不伤,妙到豪巅。蕴涵着不肯灭绝的希望与坚定不移的情意。
无论以技巧、音色、音品来说,都是绝无瑕疵的完美颠峰之音,感天动地四字评价!绝无丝毫半点过处!
有哪里让自己不舒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似乎觉得,再让这笛声响下去。自己最珍贵,最不想失去的将会永远失落。
玩笑吧,怎么会?就凭这首曲子?能做什么?
不过,还是不想再听下去了。
正好也已将式鬼净化完毕,看那死魂连血都吐不出来的嘴脸,绝对再没有任何后着了吧?那么,你们就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上你们最留恋的风景吧!
“碰!”一道金色光圈将他的攻击波自博雅三人身前数丈范围没有丝毫遗漏的悉数拦回。回震之力竟令他连退数步。
那防御力量竟然是来自他本身独有的代表之力——无、上、神、界?
不、不……已经不再是他一人所独有的力量……不再是了……
那身影,该当与自己共许下永世相守,不离不弃的身影……
慢慢的、慢慢的走下那高高的阶梯,走向那噙着泪水的人类,步履居然是有些颤抖的,可是、却没有回头过哪怕一次……
不、别去、别去、晴明、晴明、晴明……
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绝对绝对不是!
走到博雅面前停住的身影,眼中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好想过去抱住那个傻子,也想让他抱住自己。可是……却又驻足不前……
我伤透你们了,对不对?对不对?对不起啊。
我怎么会忘了你的?我怎么能忘了你的?
在大殿上看到我的时候,你到底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原来,那个时候,是你的心在哭啊。原来心痛起来,真的、真的会好苦、好苦。
你怪我吗?你能原谅我吗?博雅?博雅?
可是我、我连问这一句话都做不到啊……
就这么对望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后,博雅的声音,很显然完全明了一切自己心底的想法。上来挽住自己如拥住最珍爱的瑰宝。流着泪,傻傻的笑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啊……晴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博雅!”再也压抑不下的泪缺堤而出,任他拥住自己,熟悉的心跳再度在耳边响起。
在场中人纵有万万千千,又有谁能知道,这两个恋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代价才能换回今天这个重逢的拥抱?
“咳、咳”保宪怎么听都别有用心的咳嗽声将晴明、博雅惊得分开。这才霍然想起现在绝不是述说离情的好时机……
感激的与保宪对望一眼,想开口道谢。对方却用一个了然的笑容制止这多余的废话。
不错!自幼兄弟,肝胆相照的交情。彼此明白就好,那个谢字若当真宣诸于口,才是多余了。
再看向道尊“你、你还好吗?”
这个疯子啊?那十邪式鬼术你怎么也敢去碰?还一用就是这么大规模的数量?
十邪之毒此刻早已深透他五肺六腑,即便是魔化□□,也伤重不堪。若不辅以灵药、法力好生调息将养,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可他若不是为了自己,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份情意?却叫我又如何还你?
对方也只是干脆的摇摇头“现在什么都别说,晴明!要说的,等我们‘回去’再说!”
是啊!还没有完啊,他们还没有“回去!”回去那个他们的人间!
转过头,看向那细算起来,绝对算欠下他最多的男子。
这华丽大典上,贵客盈门,万狐聚首,原只是为了庆贺他与自己……可现在……
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地的他,恨死自己了吧?除了母亲,竟又被自己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再辜负了一回。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却是……
对方却只是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笑容还是那么宠溺而又疼惜的轻轻说了句“别淘气了,晴明,过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