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送我一场春雨》偶爲珺故

2、过往

　　阿苏是经理，轻易不肯出团的，所以我虽然常接他们社里的团队，却不能见到他。只是没有多久，我也不做这份工作了，连打听他的消息都变得尴尬起来。偶尔在饭店看到甜糯米饭的字样，就会想起那个夜晚，还有那个男孩子清淡的笑容。
　　第二年的春天，社里的姐妹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旅行社的苏经理来了，问你有没有空带他的团，然后给了我阿苏的电话。不是不好奇的，电话接通了，“苏经理，今儿怎么有空亲自披挂上阵带团出游啊？真是难得哦！呵呵呵。”“小枫，我的团走的是山东全线，我还带了一个导游，我想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陪我爬一次泰山吧，好吗？”想着自己第一次出团时阿苏对自己的照顾，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爬泰山真的很辛苦。阿苏步履矫健，倒是我这个缺乏锻炼的人气喘吁吁，还装模作样的感叹岁月不饶人，不是当年自己一个星期带团4次爬泰山的时候了，惹得阿苏阵阵大笑。等我手脚并用的绕过十八盘，累得已经彻底没了形象。“小枫，你们北方的风沙真大！”阿苏被迷了眼睛。“阿苏，这里是山上，高处不胜寒嘛！不过确实没有你们南方的空气好，太干燥了，皮肤会很受伤，很容易老化的”，我一边给阿苏翻眼皮一边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着阿苏，一个男同志长得肌肤似雪，真是没天理啊，下辈子一定要生在江南，变得明艳动人才好。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手被阿苏紧紧抓住，“小枫，跟我回去吧，我一直忘不了你！” “阿…苏…你转转眼睛看看，没事了吧？”轻轻挣脱阿苏的手，我有些心慌意乱，没有办法做到不动声色，只好答非所问，“阿苏，我们逛逛天街，这里的东西都是泰山挑山工一点一点从山下挑上来的，所以价格特别贵，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不敢看阿苏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有一个人来泰山旅游，走在天街上发现自己饿了，看到有个小馆子门口飘扬着一面旗子，旗子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牛’字，然后看到门口的招牌上写着拉面。特高兴特大声的喊了一嗓子，‘老板，给来一个大碗的拉面’！‘好咧！’等这个人吃的碗底朝天了，他不干了。吹胡子瞪眼的拍桌子，让老板出来。‘你这拉面里咋没牛肉呢？’‘谁跟你说是牛肉拉面了？’老板一点也不发怵。‘你门口的旗子上明明绣了个牛字嘛！’‘俺姓牛！’从此泰山牛师傅拉面就远近闻名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声的笑着，总感觉有些心虚，忽然忿忿不平的走到阿苏面前：“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让我跟你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小枫，你去了那里，我们就有家了呵！”阿苏凝视着我，细长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低着头，再一次逃走。
　　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天街上游荡，我踢着小石子，阿苏跟在我的身后。天上的云彩彷佛伸手一触就能摸到，我不知道阿苏是不是后悔这次来找我。
　　我在一个卖印章的小摊前站住，看摆摊的老人用粗糙的手雕琢着一枚印章。在他面前的盒子里，我随手翻拣着。一个温润的小石头钻到了我的掌心，我抽出来仔细看，很平凡的小石头。我问老人这样的小石头可以做成印章吗？老人点点头，递给我一张纸一支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示意我把要刻的字写在纸上。我回头看看阿苏，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对着我的身影有些落寞。
　　我写了“钱塘•苏笺”四个字在纸上，问老人，可不可以依着我的笔迹刻这枚印章。老人推了推眼镜，看看我写的字，又看看我，咧嘴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示意我坐下等。我想必是麻烦些，于是坐下来耐心等，也不去管阿苏在做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的好像我都睡着了。老人推了推我，让我看刻好的印章。他拿着印章在朱砂上按了一下，然后在我写字的白纸上按了一下。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印章图案，歪歪扭扭的四个小字“钱塘•苏笺”，我惊叹着老人的手艺，对照着我刚才写下的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呵，我朝老人竖起了大拇指，付了钱准备离开。老人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我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他指了指刚才的朱砂盒，对我又是咧嘴一笑。“我不想买印泥。”老人摆摆手又摇摇头，将朱砂盒放到我的手里，“送我的？”老人点点头，又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两个字：有缘。我看着老人布满沧桑的笑脸，对他微一鞠躬，将印章和朱砂收起来。
　　我左右张望着，找不到阿苏的身影，我想他也许走掉了，因为我的拒绝或者逃避。唉～“在找我吗，小枫？我去碧霞祠许愿了，看你在这忙，想你也许不愿陪我去的。”阿苏说。“我们下山吧，阿苏，我累了！”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印章，心底一直在默念“阿苏，你一定要幸福”。
　　回到济南，要分开的时候，我第一次主动抓住阿苏的手，把印章放在他的手心。“这是我在泰山天街上寻到的，送给你，阿苏，谢谢你。”阿苏很意外，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嗯，嗯，小枫，我能送给你什么呢？你要我送给你什么……？”
　　在黄昏的余光中，我面对着这个温柔的男子，笑得比天边的晚霞还灿烂：“阿苏，如果可以，不如，你送我一场春雨吧。我真的十分想念江南的烟雨，可以湿润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心灵！”
　　……
　　没有任何征兆，阿苏猛的搂住我，凉凉的嘴唇印在我的唇上，“小枫，小枫，你一定要比我幸福”，然后他松开我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就那样傻傻的站在夕阳里，时空仿佛静止了，天上有凉凉的东西落下来，我用手拂过我的脸，不是泪。难道真的下雨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有些模糊，不知道当时究竟下雨了没有。不过我记得阿苏带团回去后，北方下了那一年第一场春雨，很细很密，下了很久，很有江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