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江半水

7、第七章 暗夜月明人何处

　　时光如日升日落，势不可挡。转眼三天过去，玉尘烟越来越熟练自己现在的状态，甚至一些莫名奇妙的异能也不知不觉会运用了。虽然已经渐渐认清了这个时代，关于自身，她还是一筹莫展。

　　小梨儿睡了一天后就清醒了，照样是一惊一乍的，不过每天一多半的时间都被这小东西用在睡觉上了，就算醒来，往往是一副迷糊的状态，真正精神的时间并不长。玉尘烟起初有些担心，但是小梨儿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她也就放下心了，这大概是这种东西的习性吧？

　　反倒是本该归来的三老爷云景纯一直不曾到家，只传来消息说有事要耽误几天。玉尘烟好几次看到云景诚暴跳如雷，照样也没能从他的属下卢青口中挖出半点讯息。

　　“玉姐姐，出去转转吧！”醒来的小梨儿又一次强烈的要求。

　　玉尘烟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她怎能告诉小梨儿，她根本出不去？只能在以梅君菀为轴心的范围内活动。亏她还在第一天夸口自己没有受到一般魅灵的地域限制！

　　谁知道报应原来是等在这里！搞不好院子中间的那颗梅树，就是她穿越过来的本体呢？

　　“玉姐姐，我实在在这儿呆腻啦！”小梨儿开始撒娇。

　　“你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玉尘烟捂住耳朵，只当没听到她。

　　小梨儿叹口气，幽幽道：“我伤了元神，这里灵气又太少，有个几百年总能好的！”

　　“几百年！不是说两三天吗？”玉尘烟脱口问道。

　　小梨儿一噎，支支吾吾：“两三天，我的魂魄能稳定下来，要像以前那样，总需要调养个一两百年吧。”大概察觉到自己太软弱了，小梨儿立即硬气道，“我这已经很短了，有的受伤了还需要几千年才能恢复呢。”

　　明白和这个没常识的小丫头讲不清道理，玉尘烟也懒的和她理论，却难免有些失望。她知道小梨儿瞒下了一些东西，那大概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隐秘。她本来指望这个忽然出现的魅灵能帮助她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看来这条路至少短期内走不通了。

　　虽然魂魄的状态很玄妙，但是她穿越前终究是个人，她实在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困守在半个安国侯府中，和一个无知的小丫头交谈。一月两月也就罢了，如果一直这样呢？据说魅灵的生命是无止尽的。

　　她也想过那个送她来此的神秘女子有朝一日会带她离开。但是可能吗？一想起那个女人，她就心生寒意。看来还要靠自己，只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

　　“玉姐姐。”小梨儿扭捏的声音打断了玉尘烟的沉思，“其实……其实，我现在不贴着你也没关系了。”

　　玉尘烟一愣，侧过头去，声音很干：“你要离开？”

　　“我怎么舍得离开美人姐姐。”小梨儿立即反驳，“可是这样整天挂在姐姐的手臂上，很无聊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玉尘烟微微一笑，不愿承认自己心底对这个人的依赖，“你的伤不是还没好？”

　　“虽然法力不行，但是找个人附身就好了。”小梨儿撒娇，“姐姐就帮我这一次吧！让我杀个人，附上去就好了！”

　　“杀人！”玉尘烟脸色立刻冷了。

　　“姐姐不会？”小梨儿疑惑，“叔叔说杀人很简单呢，人没有法力，比起魅灵脆弱多了。”她的声音幼稚清纯，正如不通世事的稚儿。是啊，她什么也不懂。玉尘烟皱眉：“你知道杀人是怎么回事吗？”不待小梨儿回答，她已跳下了屋顶，“走，去看看。”

　　月华如练，清辉万里，天地之间正如披了一层霜雪。

　　“杀人是不对的。”缓缓在屋顶走动，玉尘烟一面教训小梨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人的生命和魅灵的生命并无差别，都是珍贵的。”

　　“没有差别，可是明明不一样啊？”小梨儿嘟哝了一句。

　　“所有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玉尘烟声音渐渐低了，抬起头来凝望着月华，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感触。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独上高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心中蓦然冒出这样的诗句，是思乡吗？可是那个伤害了她的地方，有什么可以思念的？或者是因为寂寞？

　　大概是感受到了玉尘烟的心情，小梨儿并没有出声打扰。

　　天地俱籁，万物无声，这样宁谧清冷的夜里，那一个红裙女子，孑立屋顶，夜风冷厉，吹得她广袖长裙烈烈飞舞。可是，任凭她风华绝代，也无人可见。

　　夜色浓郁，长夜寂寂。风栖何处，人游走何乡？

　　那个黑影，顺着屋顶走来，远远站住，看向这里。这样灿烂的红色，立在苍白的月色中，如果有人能看到，一定会灼痛那人的眼睛。

　　“那个人，那个人……”小梨儿急急的叫起来。

　　玉尘烟回身，一眼便望见那个男子。距离并不远，夜色也不会影响她的视线，可她还是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看到那人散乱的长发飘扬在身后，宽大的长袍如白蝶飞舞。他站在那里，便似融入了夜色，就如夜一样神秘而幽沉。

　　玉尘烟一时间无法呼吸，睁大眼盯着那人，那人竟然能看到自己？！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惧怕，她下意识上前一步。

　　“魅灵？”那人开口，声音如绢丝划过冰雪，细腻诱惑而又清冷冰封。

　　玉尘烟如被魔咒唤醒，止住脚步：“你是谁？”

　　“南烨何时有了魅灵？”那人不答反问，立在黑夜中，便如夜的王者。南烨国是此片大陆的三国之一，本国之人是不会如此直呼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玉尘烟没有回答，那人似是低笑了一声：“有意思。”

　　“你怎么会看到魅灵？你是术士！”玉尘烟心中忐忑不安，直接问了出来，警戒的后退一步。

　　“术士？”那人的声音有几分轻蔑，他显然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态度让玉尘烟稍稍松了口气。

　　“你身上有青冥玉？”那人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微扬，笑声轻飘，风一样钻入玉尘烟耳中，扰的人筋骨发麻，“带着青冥玉的魅灵！”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魅惑，并非刻意，依然哄的人恨不得将心捧到他面前去。

　　玉尘烟咬了咬唇，指甲掐到手心中去，才勉强维持着神智：“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并不是她能抗拒的了，既然看了出来，她自然不会否认，免的激怒对方。

　　“青冥玉是世间至宝。”那人语音含笑，并无多少愉悦，“如今晏城风起云涌……”他一挥衣袖，竟然转身而去。足不沾尘，衣袂翩然，顷刻便失了踪影，徒留余韵渺渺。

　　这样的人就应该属于黑夜，他仿佛是夜的帝王，一举一动，游刃有余，又风华无限。

　　这是提醒吗？“喂！等等！”玉尘烟急急追上去，可是不过十几步，她再也走不动了，身子仿佛散了架一般，灵魂也虚荡起来。她是以梅君菀为中心走动，行走之间自成圆形，一旦换了方向，便受到那无形的限制，根本无法走远。

　　“姐姐怎么了？”小梨儿首先发现了蹊跷，“啊，姐姐走不动了！”她咯咯笑起来，“我就说吗，姐姐刚成为魅灵，怎么可能不受限制，嘻嘻，姐姐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嘛？”

　　玉尘烟恍恍惚惚，顾不得尴尬，立刻问道：“那人是谁？”

　　小梨儿咽了口水，长长久久的沉默后，喃喃低语：“是什么人啊？是啊，他是什么人呢？”

　　这样无意义的重复，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也不知道答案。玉尘烟垂下眼睛，那个男人明明已经消失，可是他的话竟然一遍遍在她脑中回荡，仿佛回音，越来越失真，他的身形，无论玉尘烟怎样回忆，却在逐渐淡去，只剩一个飘渺的影子。

　　这里不能再呆。玉尘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迅速向梅君菀的方向飘去，视线划过胸口的紫色青冥玉，这玉坠是至宝吗？宝贝到何种程度？又是怎样出现在自己手中？她把散发着柔和青光的玉坠塞到衣服里，希望不要惹到什么麻烦！

　　那人还说了，如今晏城风起云涌……晏城正是南烨的都城，就是此处。究竟什么样的情况，才称得上一句风起云涌？

　　玉尘烟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个诡异的人：“小梨儿，是不是只要是刚死的东西，你都可以附身？”

　　“是啊？”小梨儿茫然的应了一句，情绪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那个神秘人的影响。

　　“我看到了一个。”玉尘烟轻笑，飞身朝一个方向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