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非魔》米大妖

2、第二章 亡魂

　　虽然她最近时常游走，但是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喜欢回到这客栈的后门口。围墙边的大树参天而立，半边落在巷子内，黑色的树影婆娑。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定神望去树影下一只猫儿蹲坐在那儿，她一度怀疑这就是那天死去的那只猫儿，可走近了却发现除了同是黑色之外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如同贵妇一般优雅的侧卧在地，黑色的毛发在月光之泛出绸缎的光泽，脖子上系着的铃铛，证明了它不是一只无主之物，扭着头舔着自己的前爪，甚是惹人喜欢。看到她走进，猫儿放下了爪子，半坐起身体，眯着眼神情自若的看着她，淡淡的幽光在它妖异的眼中闪烁着，它挥动着前爪，喵喵的轻声低唤着，似乎是在向她打招呼。

　　莫不是她跟猫有缘，这猫儿也着实生的乖巧，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它柔顺的毛发。

　　眼看就要摸到它的额头，她愣了一下，猫儿能看到她？就着这一顿之际，猫儿突然睁大了眼睛，眼中紫光爆射，张口血盆大口向她的右手咬去，她没有躲，也忘记了躲，虽然没有血迹，但是她实实得看到自己的虎口少了半块肉，一丝丝白色的丝线从伤口涌出，慢慢消散。一阵钻心的疼痛，到底怎么回事！？

　　猫儿舔着嘴唇似乎尝到了及其的美味，嘴角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容，又向她扑来。

　　这次她不傻了，抬脚向猫儿踢去，脚却直直穿过它的身体，甩向半空。

　　不公平啊，为什么她打不到它！

　　猫儿似乎怒了，竖起了毛发，龇裂着张开嘴巴，锋利牙齿变得更长，身体也突然膨胀了起来，一下比刚才大了近几倍。肉团上的利爪立现，犹如刀锋，闪着寒光。张嘴发出恐怖的叫声，已然不是刚才那温顺的喵叫了。

　　她看的有些傻了，拔腿就跑，猫儿紧随其后。

　　深夜的路上没有行人。她顺着巷子一路快跑。虽然她能穿墙而过，可是每次穿过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恶心，感觉整个人也乏力了。所以后来进出房屋，她也如活人一般门进门出，此刻被猫妖追的急了，竟也忘了穿墙逃避了。直到被追的无路可逃，才一个闪身隐进了身后的围墙。

　　也不知是谁家后院，小桥流水布置得倒也精致，可她全然无心欣赏，弯腰扶着膝盖大声的喘息着。一回头眼看着猫妖已经跃上了围墙，看来它是有实体的，不能像她那般穿墙而过。

　　“到我身后！”身侧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抬头一看，却是那日打伞望了她半天的男子。外衣斜披在身上，似乎刚从屋里出来。

　　她看了看他，确定他的确是在和自己说话，一个转身躲到了他身后。

　　那猫妖跳下围墙来到两人跟前，呲牙低吼着，向那男子扑去，男子举手一档，一条血痕划过手背，感觉到疼痛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立马从怀里掏出一物，金光闪闪，定神一看，却是一个铃铛，随手一摇，发出清脆的铃声。那猫妖停了一下，它脖子本上也挂着个铃铛，此刻看到对方也掏出了个铃铛摇晃起来，不禁有些斗气，大力摇晃着脖子，发出更为清脆的铃声，她躲在男子身后，看着两边什么都不做，却是傻傻摇铃倒也觉得有趣，不禁莞尔一笑。

　　男子眉头一皱，乘着猫妖摇头之际，手中金光一闪，铃铛正中猫身，那猫儿似乎吃疼，惨叫了一声，身子抖了两抖，渐渐变小，利爪獠牙收回，又变成普通的猫样，只有那一双紫目仍是熠熠发光，再看那铃铛落地后没了刚才的光彩，也变得普普通通。

　　男子又往怀里掏去，猫妖见状飞快跃上围墙，低低嘶吼了两声，消失了踪影。

　　男子回过身来，看到的是她一脸诧异的表情，红眸微微闪光。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许多未曾发声的喉咙突出了干涩的两个字，生生带着疑惑，她原来是个年轻女子，她竟然连这个都忘记了，“你果然看得到我，你也不是人？”

　　男子微微一怔，笑道，“我自然是人，叫做离恨天，不过我体质比较特殊，比较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的一位朋友给了我一件法器，自此便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适才赶走那魔物，用的也是朋友给我的物件。”

　　“魔物？”

　　“一般的妖鬼听了我那铃声，就会头痛欲裂，自行离开，它竟然毫无反应。看它一双紫瞳，应该不是普通的妖孽，想必是已经成魔，只是眸色暗淡，道行不深，才能被我轻易赶走。只可惜了这铃铛现在已无法力。”

　　她摇摇头，似乎并没有他说的头痛之感，看来自己并非什么妖鬼。举起左手，伤口似乎比刚才小了许多，那白色的丝线也不再涌出。念及此，想起刚才离恨天似乎也被那猫妖所伤，低头望去，却见他手背一道细微的疤痕，不甚明显，看来伤得不重，“它为什么想要吃我。

　　“我知道有些魔是吃活人生灵的，恐怕这魔物修炼未曾到家，伤不了活人才找上你这亡魂的吧。”

　　“我果然是死了啊，你说我是亡魂？”她低垂眼帘，刚才的一丝庆幸荡然无存。

　　“亡魂，一般人也叫做鬼。”

　　他告诉她，人死后，魂魄离开身体，两个时辰之内聚与尸首之上，然后自行飘向冥界。在此时间内，倘若有法力高强者或者特殊法器则可以从新聚魂，谓之还魂，人就得以死而复生。心愿未了，又或者带有强烈的执念的或者因地束缚，魂魄聚而不离的，几个时辰之后变慢慢化成有形，就是人们说的鬼。有形而无质，一般人看不到。时间久了，吸收了天地精华，就如同那妖兽草木修炼成人形一般，就有些能现身甚至有些法力，带有强烈恨意的就会去害人了。

　　“人死时什么样子，那鬼魂便是什么样子，看你年纪轻轻就做了亡魂，真是可惜。”

　　“你刚才说自小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却为何要救我？”

　　“血色红瞳，灭世之兆。”离恨天看着她的眼睛，眼中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的一双红瞳波光流转，清冷中又透着丝丝妖魅，让人的目光无法离开，看的久了仿佛连魂魄也被夺去了七分。离恨天不近倒抽一口凉气，急忙躲开她灼热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自己竟是红瞳吗？醒来所见路人皆是黑瞳黑发，看来自己活着的时候却连人都不是了。

　　离恨天以为自己说得话吓到她了，微微一笑，“我说笑而已，你也不必当真。妖界之中红瞳者大有人在，你不过是一个亡魂而已，连肉身都没了，能有什么作为啊。”

　　“我是妖？”

　　“这有形之物，不管是人妖仙在世有多厉害，死后都化为亡魂。你既已死，我又怎知你生前是什么。何况人仙之中不是黑瞳的也有很多，你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仙也会死？”

　　“人有三魂七魄，动物只得一魂二魄。修炼成妖，遍如人一般也得三魂七魄，可幻化成人形。虽说草木器皿也能成妖，不过这本来就无魂之魄之物若无特殊机缘修行起来可是难上加难啊。有了人形，这人妖便同等皆可修仙，虽可得长生不老，摒弃这凡人的所谓‘生老病死’中的‘老病’，却也一样难逃生死，会遁入轮回。”说到这生死轮回，离恨天的语气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怨恨，“我初时见你，看你形体模糊，以为你即将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你以为这做了鬼的便能超脱生死？虽然因为种种机遇无法自动跑去冥界报到，但自有鬼差来抓那些鬼，只是这鬼多差少的，抓起来自然费点时间，不过都是迟早的事情而已。那些修了些法术，自以为事去作恶的犯了众怒的，不等鬼差来抓也常常被那些道士所抓，弄得魂飞魄散连得轮回也没了机会，得不偿失啊。还有便是那些没有法力的魂魄，虽然凝成了人形，但是这人间阳气太旺，小小鬼魂如何受得起。常常不等那鬼差道士来，自己却早已消散了魂魄或者像你刚才那样，被一些魔物吞食了。”

　　“你刚才说的魔又是什么。”

　　“无生无死无秩序，一己执念而为者，神魔之事你还是不要多问。反正仙神未必是好人，妖魔也未必是坏人。”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懂的真多。”

　　“活的久了自然就懂得多了。”

　　“看你不过二十多岁样子能有多久啊。”

　　离恨天笑道，“不算很老，不过怎么看着也比姑娘你年纪大吧。”

　　“姑娘有何心愿为了？”她摇头，

　　“有什么想见的人？”她摇头。

　　“或者有什么恨的人？”她还是摇头。

　　“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继续摇头。

　　“有趣！”男子望着她黑暗中的脸庞，笑意淡淡口中突出了两个字，那眼神却凝的更紧了，“都说鬼最记仇，这死后失忆倒是第一次遇到。我本不爱管什么闲事，不过看在我们有缘，我就送送姑娘，免得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说罢，离恨天双目微闭，口中念叨起了《往生咒》。一遍咒文念完，离恨天睁眼，眼前一片清朗，已经没了女子身影，“早早入了轮回，投生了好人家吧。”他口中默念，眼中竟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你刚才说什么投生？”离恨天转身见她蹲坐在地，托着下巴一脸的疑惑，“你刚才念得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你听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离恨天眉头紧皱，莫不是这女子执念已深，超度也已无用？

　　她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刚才精神还好好的，听你这么一念，好像，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