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非魔》米大妖

18、第十八章 窥忆

　　玄真子惨叫一声，险些跌倒，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剑，就向墨离刺去；“妖女，竟敢毁我神镜。”

　　墨离一个闪身躲过一剑，可是宽大的衣袖仍是被刺中，嘶啦一声，扯去半边衣袖，露出一条白嫩手臂，急声喊道：我什么都没做。

　　玄真子怒上心头，哪听的了她解释，只是看她的手摸了上去，神镜便碎，认定了是她作祟。玄真子剑法本就不高明，此刻狂怒的也早已没了招式，只是连刺带挥得攻向墨离，她左作躲右闪，竟然是避过了几次攻击，只是身上手上划伤不少。剑招密布，容不得她过多考虑，一步步被逼到了墙角，眼看剑招又来，墨离一抬腿，撞上靠墙的矮几，便不假思索的抓起挡在面前，却被玄真子一下劈成两半，当真比劈柴还干脆利落。一愣之际，身子贴着墙壁，早已经无路可退，微一低身，剑身已经刺进墨离肩头。

　　微有刺痛，墨离左手捂着肩膀伤口，低头微喘。伤口处涌出淡淡的紫气，漫过整个手臂，在右掌中凝聚。只是屋内明亮，颜色又极淡，玄真子根本没于注意到，眼中凶光暴露，剑花一翻，剑气中杀意浓重，刺出的竟是一记杀招。

　　“住手！”一旁的离恨天终于开口，语气威严，带有王者之气。

　　玄真子一向敬重他，他这一吼竟是恢复了些许神智，只是剑招已发，难以收回。

　　但是剑并没有刺进，停在了半空，墨离左手竟然是牢牢的握住了剑身，手中紫光暴闪，化作一团火焰，顺着剑身向玄真子烧去，也几乎在同时，离恨天踢出的碎石也到了玄真子手腕，玄真子一麻，剑身脱手，整把宝剑瞬时被紫色火焰吞噬，差那么一点就烧到了他的手上。墨离松手，宝剑落地，火焰烧了片刻自行熄灭，剑身本身并无任何损伤，只是原本的一把仙家名器此时没了半分灵性，已成凡铁。

　　墨离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收回了左掌，掌中火焰慢慢熄灭。

　　“那究竟是什么！”玄真子惊魂未定。

　　墨离猛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离恨天在一边不以为然；“不过是碎了一面镜子，有至于要下此狠手，竟然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看来你的修为并不到家啊。”

　　玄真子面露尴尬：“我也不知道回事，一下子怒气冲心，竟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不过那火焰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手上有魔君给她的铃铛，难道是因为那个？这魔族的器物有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清楚，本派主要以与鬼、灵打交道，除魔甚少干涉。不过竟然连神镜都被她毁了，太可恶了。”

　　“一面假镜子有什么可惜，真是神器能如此轻易的碎掉。”

　　玄真子心虚：“竟然被你看穿，这个虽非真的三世镜，却也是东海海底千年镜石所造，融入了我派几位长老的灵力。掌门信任我，便让我保管，如今却如此轻易的毁了，让我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

　　“通灵本就是极费法力的事情，镜子又不像人的法力损耗了还能复原，多次使用，恐怕灵力早已不多，所以刚才也只断断续续显出几个画面，到了最后，灵力耗尽，所以就自毁了，倒也不能怪墨离。”

　　玄真子心有不甘，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望着地上的宝剑，又是一声惨叫；“掌门刚赐我的灵光剑！”

　　墨离拾起了剑小心翼翼得递给了他；“这剑不是没坏还能用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握着早已没了光泽的灵光剑，玄真子的双手一阵颤抖：“墨离，墨离！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离恨天问道：“黄泉路上，奈何桥头，并非投胎的亡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想了一会：“很熟悉，似乎在那里呆了很久。”

　　“为什么又离开哪里？”

　　“去找一个人。”

　　“可曾找到？”

　　“我找到了没有呢？”墨离的闭眼陷入了深思，“我要找的是谁？我到底找到了没有？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睁开眼，红眸中闪烁的是满目的痛苦哀伤，让人的人不由心生爱怜，离恨天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不要急，我会帮你的。”

　　许久，离恨天扶住了她的肩膀，“我让玄真子帮你施展通灵之术，让你的魂魄与□□相通，你就会想起些什么。”

　　玄真子走上前来，右掌贴近墨离额头，口中默念，掌中幻化出几缕金光慢慢自钻进她的额头。

　　“她的肉身似乎被强大的封印压制着。”

　　玄真子竖起左手两指，又一道金光钻入额头，墨离的脸发出光芒，五官开始慢慢的变化，额头显出一个淡淡的红色印痕。

　　“这是……”玄真子紧锁眉头，转头望了一眼离恨天，离恨天眼中光芒闪烁。

　　墨离看到玄真子和离恨天的嘴巴动着，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窗外的喧哗，听不到风吹过的声音，甚至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样的感觉有点熟悉，她累了吗？视线变得模糊，好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睁大了眼睛眼前却变成了一片漆黑，她害怕了起来，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起身却动不了半分，四周出奇的寒冷，她却没办法抱紧身子取暖，四肢传来异样的感觉，是疼痛吗，钻心的疼痛却无法昏迷，只剩下意识异常的清晰。

　　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个陌生的画面。

　　一地的尸块，淤黑发紫，仿佛被禽兽撕裂一般，勉强拼凑出一个人的形体，惨不忍睹，她站在那里两眼发直得看着前方，捂着胸膛的手心渗出微微血丝，右掌中一团淡淡紫色火焰。

　　“幽冥魔焰！原来你竟然是魔族！”门口闪出了七八个人影。

　　她想要开口解释，嘴巴开合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布阵！”七个男子将她围做一团，手中利剑挥舞，化作漫天流光，淡蓝色剑气布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其中，阵眼中心，剑气凝聚，蓝色流光变成三寸长短针刺，雨点般落下，皮肤出现了道道划痕，刺骨的寒气从伤口渗透进来，在身体表面凝成薄薄霜雾，却感觉不到疼痛。

　　“停!”那个满脸正气的的男子，在尸首旁拾起了那把看似古朴的长剑，转向了她。四肢被冻得麻木，仿佛变成了石块。他举起利剑，迎向她的胸口。

　　“大家只当你是妖没想到你竟是魔，妖魔就是妖魔，掌门如此对你，妄图你一心向善，你却残害同门。” 一片人声嘈杂。“杀了她，杀了她！为师叔报仇！”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一向对妖魔毫不心软的他，犹豫着放下了手中剑：“仙门有仙门规矩，怎么能随便杀人，岂非等同妖魔。此事自有执法长老处理。”

　　冰冷的手掌拂过她的眼睛，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为什么对我用了禁言术，如今又要封我的眼睛。”她用神念传话给他，唯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她的话语。

　　“孩子，都是为了你，只有这样做他们才会放过你。”他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着，语气里是不安，是恐惧，是懊悔。

　　“你在害怕，你害怕他们知道。”

　　“她将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死。”

　　“其实，你一直知道我是谁的，只是你从来不愿意承认，因为我是你犯下的错。”

　　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他一声无奈的轻叹，然后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喧哗。

　　远处渐渐传来耳边两个男子小声的嘀咕。

　　“那孩子来了几年怎么也不见长大，看她一副红色眼瞳，难道真是妖族的孩子。”

　　“昨天李师兄莫名其妙的受伤，经脉俱断，半边身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成了紫黑色，却又不像中毒。还好掌门用了大还丹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到现在还没醒呢。师傅赐给他的盘蛟剑竟然折成了两段。”

　　“那天只有那他和那孩子在场，她却只是受了轻微的剑伤，昏迷了过去。听长老说，伤了师兄的应是魔族的力量，可是门派上下都是布了结界的，强大的魔进来不可能完全没感应啊，难不成与那孩子有关。”

　　“我看她也怪的很，那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孩子，那天不小心从山上跌下去，满身淤青也不哭也不叫，偌大的一个划伤，竟然没有流出半分血。”

　　“掌门到底带回来一个什么妖孽啊。”

　　额头有些疼，她微睁开眼，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向她扔着石块，青色的皮肤，额头的触角分明不是一个人类，他身边的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也都是生得怪模怪样。

　　“你不是妖，你是人！”

　　“不对，她不是人，她比人更可恨，她是仙！”

　　“对，仙最可恨，我爹就是被仙杀死的！”一个男孩冲过来重重的推了她一把，她后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个恼怒，将对面的男孩推倒在地。

　　“她竟然动手打人！”于是更多的孩子像她压了过来，她挣脱不了，被他们按在地上，这个掰着她的胳膊，那个扯着她的头发。拳头雨点般的落了下来，她的脸紧贴着地面，满身的创痛。不知是谁举起了一块石头，向她后脑砸来，伤口撕裂着，却没有血流下，她的血似乎早已流干。

　　刺骨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伤口溢了出来，疼痛，仇恨，绝望，报复！脑中一片模糊，什么侵占了她的大脑，眼前只剩下一片如血红色。等到意识清醒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满身鲜血，是她的血吗？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肢体横飞，鲜血满地，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异味。刚才欺负她的孩子都变成了一片片碎块。是她做的吗，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无边的绝望。

　　一个年轻的女子，犹如天仙般貌美的脸庞挂脸泪水，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嘶声力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眼角淌下一滴滚烫的液体，殷红如血，女子的手微微松开，终于她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

　　女子松开了手，捂着脑袋喊着：“不，你不应该活着，你从来就不应该存在。”

　　“既然现在要杀我，当初何必要把我生下来！”

　　满山的桃花，四季都不会衰败，天很蓝，她要死去了吗，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她看到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纷纷扬扬，那不是桃花，那一片鲜红是她的血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恨吗？

　　他们其实都想要你死的。

　　谁！你是谁！她呼叫着，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感到脸上一阵湿凉，触手一阵粘腻，睁开了眼，满目红色，一片血腥，她吓了一跳。

　　玄真子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又喷在了她的衣襟上。原本不算年迈的脸上竟然布满了皱纹，一头黑发也变得花白，好像一下次苍老了几十岁。

　　离恨天扶住了他，“怎么回事，你看到些什么？”

　　“我们都错了，她竟然和那个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