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本无尘

11、11

　　等一队人马准备停当，已是下午。整队人也不用平安府昔日出行打扮，都着素服骑马，皆佩着武器。那平安王也腰下别剑，却不骑马，叫人准备了三辆马车，先把赵无恤塞进去头车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赶着走了一刻，就到了乱坟岗，在赵无恤的指点下，众人于是在某处七手八脚的挖出一口要朽的小棺材，平安王怕是挖错，终是开了棺，见果然是一个朽了的女人尸体和一颗不可辨认的人头埋做一处。那棺材本是可怜的薄木，里面的尸身显然也是匆匆放入，凌乱不堪，也不见什么陪葬之物。
　　平安王冷眼看看面无人色的赵无恤，问他：“你倒是无泪。”
　　赵无恤漠然的答他：“也没什么好哭。只是不知道王爷你要干什么？”
　　“到时候自然知道。”平安王爷只觉得他太过无情，偏就不想告诉。
　　赵无恤也真不再听他说些什么，只顾两眼死死盯着棺材。
　　这一路倒真应了算命先生的说法，从建康到襄阳七日多的行程竟没有风雨，可说一路是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唯可惜行路众人各怀心事，披星戴月，劳顿疲累，谁都没空欣赏这沿路的美景，尤其是赵无恤，心随着日渐临近的襄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因为此去的襄阳，正是他的本家本族所在之地。
　　而平安王正目的无他的奔着陆宅而来。进了大宅，那门前家丁也看不出这队人马的底细，拦了要待通报，可平安王哪等得片刻，不待他侍卫近前，左右开工，一脚踹倒一个，扯着赵无恤直直奔着正房就去了。
　　陆家在此已经衍生百年之久，这宅子自是年头久远，赵无恤似乎闻到异常熟悉的味道，那是十三年再未闻过的，此时却令他只想冷笑和呕吐。可偏偏平安王扯着无魂的赵无恤站在庭院中央，大吼一声：“叫陆正中那个老东西出来见我！”那声音愤怒的，震得这整座的老宅嘎嘎作响。
　　陆正中本是气急败坏的来到中庭瞧看，却认出那是当今平安的夜叉容颜，真个是吓得散了三魂儿飞了七魄，不知道如何惹了这位玉面魔王，连忙先下跪认错：“平安王万福，老臣不知王爷驾到，万望王爷饶恕老臣迎驾不利之错。”
　　“你这个老骗子！竟敢连我都骗！”平安王冷哼一声，拉着赵无恤到陆正中跟前：“老东西，看看这是谁？”
　　陆正中本是陆家长子，今年五十有七岁，这把年纪，已是过了知天命而近花甲之岁，此时莫名其妙遭到平安王连珠怒问已是心惊不已，却更没想到再看见那只能在梦里出现的人，又如何不认识，那个在自己身边从垂髫小儿长成的陆家孩儿，真是又恨又喜，恨他怎么无端出现，喜他竟好端端活着。却只说：”下官不知。下官从未见过此人。不知王爷何意？”
　　“你好好认认，他可是你家陆无恤不是！？”平安也不怕陆正中装傻，更直接的问道。
　　“王爷容禀，我侄儿陆无恤和他娘早投奔了他北地的娘舅，老臣以前不是告诉过王爷么？此人十分下作，竟骗王爷以为他是小人侄儿，小人自然认的自家侄儿，他，他并不是。”
　　“明之！”陆正中本打算抵死也不相认，可陆无禅一声呼唤却撕碎自己爹爹的谎言。

　　那平安气的当下抽出自己的承影就要斩下陆正中的脑袋，陆无禅以及众多的陆家人扑上苦苦哀求不止才最终作罢。
　　“你记着，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也流着恩师的血。”平安恨恨收住手。
　　“王爷，您真要是为了您的恩师，就不该如此啊，这样皇上岂能放过我们陆氏一门。”陆正中涕泪横流的回答。
　　“我在，陆家必亡不得。”平安许下诺言，他怎会不知陆正中的担忧，但他岂会让自己的恩师死无安葬之地，让他的儿子没有能归之所。
　　陆正庭，陆吴氏，陆无恤在平安的灼灼剑光下，再次写入了陆氏的家谱。然后焚香祭祖、迁坟入土。
　　陆家祖宗几代所埋的青山，终是添了一座新起的坟茔，赵无恤自从到了襄阳，一直默默无语，直到此时突然狠狠跪下给爹娘磕了三个响头，又再对着平安，重重的磕了下去。

　　平安说：“你爹爹是冤枉的。”
　　赵无恤答：“我知道。”
　　赵无恤眼眶依旧干涩，就这么空旷的看着平安，那漫野的纸钱被山风吹的胡乱的飞起，平安却无端的觉得像洒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