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三十三

54、第五十四章 不满

　　有保安帮忙，韩夏和林恺终于追上了王金虎，然而他大哭大叫，嘴里嚷的全是没意义的话，不要抓他、放过他之类的，甚至跪下来用力磕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韩夏已经明白其中原委，无非做贼心虚。她不想火上烧油彻底绷断王金虎的弦，就只好通知他家人来带走他。第二天王金虎没来上班，据其家人说住院了，不管真假，他那个状态也上不了班。至于是否追究他的法律责任，这种事自有老板下令，韩夏没有多想。
　　不知道是老板没拿到王金虎的罪证，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他捞得不多，老板捉到大鱼，懒得一网打尽小虾米？反正王金虎顺利辞职了，公司迅速地从分厂调了人来接替，毕竟这儿算是总部，董事长全年有一半时间在此处理公务，几个分厂有义务输送管理人员。
　　出了这些事，许多人敏感地发现董事长在任用下属上有了变化，一下子提拔了几个年轻员工做中层，开会时也刻意给年轻的发言机会。钟漫其作为程路的下任，又是中年人，在这种情况下处境颇为不妙，经常被董事长当众驳斥。不少人怀疑他会受不住而自动离职，不过他跟风雨中的小船一样，有惊无险地过了试用期。
　　“钟漫其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田以蓁把第二盘菜放上餐桌，解下腰间的围裙，擦了把脸，从柜子里掏出瓶红酒。韩夏接过来，用简易开瓶器旋开瓶塞，把红酒倒进两只玻璃杯里，“都是同事，不难相处。”
　　田以蓁的宿舍和她的是同样大小，不同之处是布置得更舒适，靠墙放着电视机，此刻放着娱乐节目。韩夏不看电视，听了田以蓁的介绍才知道这几个主持人算大名鼎鼎。餐桌是玻璃的，靠背椅一红一黑，桌角瓶里插着枝玫瑰。
　　热菜是田以蓁用电磁灶炒的，辣椒炒土豆丝，炒青菜，方便盒里装的是打包回来的荤菜，有鸡脚，鸭脖子和牛肉。韩夏不急于喝酒，先挟了一筷土豆丝，吃上去热辣辣的，额头上慢慢沁出层汗。
　　田以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本来想考虑你这客人的口味，炒的时候忘了，反正你也能吃辣。”她拿起杯子，“碰个杯，祝我们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两只玻璃杯碰了下，发出一声轻响，韩夏喝了一口，“酒不错。”
　　田以蓁微微得意，“那是，招待自己姐们，我能拿不好的来么。就是另外一件事不好意思了，没叫你家小顾。”
　　韩夏只是微笑。
　　田以蓁凑近她问，“什么时候结婚？”
　　这件事顾志伟催得很急，韩夏却有点犹豫，一来她的合同到期后还要不要续签，续签的话又是三年。因董事长对她的态度变化，公司上下也随之一变，做起事来可说得心应手。也许看过了罗立平冯远卓孙成梁，韩夏觉得自己的心态像老了许多，虽然松了口气，可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时不时在脑海中闪动。顾志伟的合同签了五年，离到期还早，再说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可以做事。要是一起离开，他愿意韩夏也不忍心；要是她走他不走，谁知道她的走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二来结婚的话，难免生育之类的会摆到眼前，韩夏怕。她从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怕婚姻，但事到临头，她就是会怕，年龄差距、生活习惯、……等等。
　　韩夏迟迟未答，田以蓁却以为是韩夏和顾志伟没到那个地步，不由暗暗一笑，小男生不会想到大女人的青春拖不起，看吧，男小女大的恋爱没那么好谈。
　　田以蓁举起杯子，“不提了，喝酒，我们很久没这样喝酒聊天了。说实话，男人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有底气，要相貌有相貌，收入又丰厚，根本用不着靠男人。”
　　男女相恋不是想要依靠谁，韩夏对田以蓁的话不以为然，却也没反驳。对于田以蓁的情路艰难，她知道得太多，反而最好少说，免得像故意晒幸福。
　　这顿饭韩夏吃得多说得少，公事她不想多说，私事又不便说。幸好田以蓁喝了酒后滔滔不绝，韩夏只需要时不时应上几声就可以了。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田以蓁的手机接连来了几个电话，最后她干脆走到阳台上接电话，讲了二十几分钟也没有结束的意思。韩夏默默收拾掉桌上的骨头，又把碗碟洗了，把垃圾收成一包。
　　她向田以蓁示意先走了，后者也没留她。
　　门关上的一刻，韩夏苦笑了一下，何尝不知道田以蓁在宿舍招待的意思，是想弥补两人友情的裂缝。本来只是说得来的同事间发展起来的友谊，不比少年结交来得深厚，然而消逝时仍然有些可惜。
　　在自己宿舍门口，韩夏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眼对面顾志伟那边，房里还是黑的，他没回来。
　　要不要发短信问他在哪里？
　　韩夏起念，在手机上打了个开头，却还是删掉了。算了，即使亲密如情侣，也不能24小时无间隙。她收起手机，决定回办公室，环保设备的设计图发过来了，白天没时间看，这会有时间，正好可以研究下。蔺东说了，她有精力和时间的话，可以参与这项目的技术谈判，多个人把关只有更好。
　　她走到写字楼，大堂值班的保安礼貌地问了声，“韩小姐，来加班啊？”
　　韩夏点头，“是啊。”楼上有灯光，她随口问道，“谁在上面？”
　　“顾工，他吃过晚饭就来了。”
　　原来在这里。
　　果然顾志伟看到她也是一喜，在图纸间抬起头笑着说，“吃得这么快，不多聊会天？”
　　“她事情多。”韩夏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图纸上，“你打印出来了？”
　　他俩一张张翻看的时候，楼梯口有人走上来的声音，原来是蔺东，他也是想来把图打印出来的。蔺东说，“既然都在，一起讨论吧？”
　　人还是忙点才好，等夜深各自回去休息时，韩夏感慨地想到，要是项目不停，也许就不会出柴晓薇那档事了。她走神完，才发现顾志伟一直跟到了自己宿舍门口，不由得脸一红，“不行。”-只要有一次，不可能瞒得住旁边那么多邻居，她可没大方到愿意作别人饭后的娱乐新闻。
　　顾志伟满脸坦然，“你想到哪里去了。”
　　韩夏脸更红了，装吧你！
　　看到快把她逗急了，顾志伟才说，“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韩夏赶紧点头，说不定有人正在看他们呢。
　　顾志伟转身要走，就在韩夏不防备的时候，他突然回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下，“晚安！”
　　既然韩夏也参与了技术讨论，第二天蔺东和顾志伟上现场就叫上她一起。他们随身带着卷尺，大致量了现有空地的长宽，最后爬上锅炉看管道走向的排列。
　　锅炉顶上风呼拉拉的，三人戴着安全帽，行走间钢梯铮铮作响。顾志伟知道韩夏有一点恐高，爬在最后护着她。不过韩夏行动灵活，紧跟着最前面的蔺东，自从上次爬过储气罐的简梯后，简直没有什么会吓倒她的了。反正有些事是一旦试过，就不会再怕了。
　　从炉顶望下去，西江在阳光下如同绸带般闪闪发亮，海鸟穿梭在江面，遥远处航船缓缓驶过，而近的地方是公司的码头，集装箱柜被吊机从船上抓起来。这里原本是荒地，现在却成了工厂，原材料进来，成品被运出去。
　　他们仨都不是头一次看到这付景色，然而却同时又被吸引住了。
　　如果能够永远沉浸在让人愉悦的时间段里，那人生该有多好。
　　中午，崔珊珊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告诉韩夏，董事长给项目部加了薪。顾志伟加了两千，崔珊珊和胡悦是一百，崔珊珊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胡悦也算了，秘书是文职，可你跟顾志伟工作性质有什么区别，资历比他老，职位比他高，结果只加三百。我和胡悦替你气死了，哪有这么不公平的，要加大家一起加嘛。”
　　啊……太阳太烈了，韩夏用手微微挡住光芒，眯起眼问，“现在没到半年度，除了我们还有别的部门加了吗？”
　　“生产车间也加了，主要是技术骨干，额度都不小。就我们最少了，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还不如不加。”崔珊珊说着声音变得尖了些，“是不是蔺总的主意？对我们有意见，趁这个机会羞辱我们？”
　　也许，韩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口越来越沉。
　　她如今的月薪有一万多，在技术人员中不算高，但在女性员工中挺显眼的，尤其财务、人事那些同批进来的人，经常暗地里拿这个说话，指责老板不公。
　　唉，像薪水这种，果然还是应该保密，加多加少没人会满意。
　　韩夏努力控制情绪，“加薪幅度不是不给人知道的吗？”
　　崔珊珊冷笑了两声，“人事是想瞒着，不过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我手上有全部清单。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韩夏不知道，是谁的意思呢，董事长？还是，蔺东？她只知道，不管是谁的决定，她真的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