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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   早在文帝治世时,民间就有俗语:“娇独子,惯天下。”
      而臣子间也有“太子自幼娇纵顽劣,日后难免失德失行”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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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只是轻轻一笑——从不为任何人的任何话语所抗辩——因为真正的痛苦,永远无法出口。
      母后离开之时,最后的一句话便是:“不要再投生帝王家。”
      父皇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孤独冷漠的人。从幼年开始,我对他的印象便只有:匆匆的来去,与母后的无言,与我的冰凉。我内心最初的失望和伤感,渐渐变成了隐藏的恐惧,最后终在这岁月中发酵成一种掩饰愁绪的轻狂。——我在用自己的方式与他抗争,既然他于继位者没有别的选择,那么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就成了父子间最终的折磨。
      我给自己套上了如此的选择,只是为了抗拒他的冷淡和漠视。但在内心深处,我却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真的庸庸碌碌。毕竟,我终将会是这天下之主,万民之君。毕竟,一个家族的怨恨不能由一个国家来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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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默默等待那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天的到来。我一直在内心里安静等待自己无法逃脱的使命。
      我知道我终将站在万人仰望的地方,像父皇那样隐藏内心所有的情绪,俯瞰摇光的万里江山。只是,不知偶尔回首过往时,是否会失笑于自己年少时的不羁和轻狂。
      这一切一直都没有改变,直到我遇到他,旭初。旭日初升,将大地照得光明而澄澈。才让我忽然意识到,无论年少轻狂还是沉着内敛,皆是我对世的面具。而内心那一种对童年温暖的渴望与不甘,在他面前,表露无遗。
      这世上,从未有人可让我如此放松,他的温润一如他的名字,像冬日里的晨光,看似无处不在,也却无法抓住。
      遇见他并不算偶然,我跟踪椎魂符已久,寻到了肖无针的踪迹,继而顺藤而上,查到了晓阳公主以及她府上的入幕之宾。一切的偶遇都是安排,一切的开始只是为了调查。
      渐渐地我意识到,有他的日子,喜怒哀乐都变得那么真实,不必在伤痛之时只言无谓,在悲伤之时只道无关。我甚至有时会臆想:自己也许不必再像父皇,孤独得只余自己的影子相伴。可惜,与生俱来的孤独秉性,让我的言行并不承载我的内心。
      眼见他离开,目送他去了边塞……这一切,我皆用‘成全他’来说服自己,用‘国之需’来解脱感情。
      也许一切都可以忘记,也许我本不该在意这所有……一度我以为我压制了自己内心的情绪,一度我以为我回归了‘太子’的身份……
      直到父皇突然下了调兵令,调回前线的兵力时,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他没有活着回来,如果我再也无法看到他……那一刻我终于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一种觉醒的疼痛,我终于完完全全地‘自私’了一回。
      我站在御书房里对着父皇吼道:“若是你不让我带兵过去,那么这太子我不当也罢!”
      我原以为以父皇的威严他会大怒,让后把我禁足于宫内。可是,他竟然只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去吧。”
      我当时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难以名状的感伤,但是这感伤随后就被一种冰寒所替代:“不过兀玄你记住。今日你必然会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在所不惜。”
      “好。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你弟弟兀昭,他还活着。”
      “弟弟?”——我与自己的弟弟已没有半分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母后曾说过,在我两岁时,她曾产下一子,而后便夭折了。
      这‘从天而降’的弟弟让我一度错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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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后,我曾经想过,如果当初和旭初一同战死沙场,会不会是个更好的结局——起码没有失去的痛苦,然后让我那个天降的弟弟来承接大统,一切都还是井然有序,平静如初的。
      可是,不得否认,人于权力的挣扎是永远的。失去旭初,我有的只是摇光了。如果我不曾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名正言顺威胁皇位的人存在,我大概不会如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治理国家了。由其当我探到他现在的情况,身份和地位时,我不由地心惊。——他若只是个普通人,那便可召入宫中,做个闲散侯。可他却是武林赫赫有名的棣宫之主,这不得不让我多了几分戒备。
      与他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是封号武林各大门派。我结实地在他那里碰了个钉子。派李如遗去棣宫,是因为我已然知道他与棣宫颇有渊源,而令我意外的是,兀昭的回信竟然只有一个内容——便是要求留下李如遗。
      如果当时知道他便是旭初,我一定会把他留下,一直留下。可是,有时,一瞬间的错过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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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再见时,兀昭说他也许是苏青末。
      而我,却再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字‘旭初’后,才恍然大悟了这前后的一切。
      我以为这次的重逢是永远,而后来我才发现,走过了漫不经心和小心翼翼,他已经独自越过了宁静淡然的疆界。不及回头,我已经无法拉住他了。
      我想他是对的,我没有权力参与他的今生了。只是,我却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兀昭曾几次与我说:“他应该不是苏青末吧,或者那念刃已经去了他的念头。他只是李如遗而已。”
      我一直缄口不言,我知道他是在求我放了他。可是他却不知,我不放不是因为他口中的这个‘旭初’,而是我心中的另一个‘旭初’。
      另一边,我躲避旭初的问询,并不告诉他兀昭的下落。这疼痛和不甘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也许,自私是我唯一能够体会存在的方式。
      除了这一点自私,我的一切都是摇光的。——治国,平乱,祭祀,承嗣……自古以来,圣君的标准皆是统一的。但是,这些却忽略,或者说湮灭了他们最初的人性。
      也许,这万里江山,尽在摇光君主的心中勾勒。但是,这人间万象却没有半点与我有染。站在繁华顶端,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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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山外海的惊起,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画卷,挣脱绳索,展开在摇光的版图之西。泼墨山水间,仿佛有马嘶,尘扬,横空卷起一片骚乱。
      上天待我很是宽厚,从不让我有半分机会感怀尘世。眼前总是此起彼伏的混乱,时刻提醒着我国之君主的身份。派谁出使崇参,这端的是让我费了一番心思。
      此次的初使,并非一件易事。这出使,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扬威。若是如此,找何人带兵便成了高悬在堂上的关键。这个人要有绝对的能力,这不仅是带兵的能力,更要有威加海内的气势,最主要的还要有适应万变的睿智。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想起一个最可以,却又最不可以信任的人。
      兀昭,吴昭。我的弟弟,棣宫的宫主。拿着那三块木刻的雕板,我心中默想着‘棣棠韶华,以喻兄弟’---当初,为棣宫取名的人,是否就已有了此种深意?
      遍思后,我最终选择了他。可是让他出使,究竟是为了我心中的哪种思虑呢?
      是我信他?所以让他带兵远赴前人从未企的土地?
      还是我疑他?所以借用此法来刺探他的想法?
      是我重他?所以封王赐爵,授他十万兵去外海?
      还是我轻他?所以把他遣到远离摇光的土地,长久且不得归?
      我甚至无法解释自己的思绪。但是,我给了他唯一个以兄弟名义的抉择---他可以选择带走他想带走的人。
      他的答案很简单:“他今生最想的便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必再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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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昭出使时,我去送了他。
      望着出使的队伍远去,渐渐隐没于白雪皑皑的原上……
      万物一片宁静,暮雪寒鸦的凄凉,站在兆京的城楼上,忽然满天飘起风雪,这昏昏掩盖了白日的风雪销葬了我最后的童年与少年记忆……
      回到宫中,我召见了旭初。
      看着他跪拜起身,恭敬而平静。稍立后,我只对他说了自己已然想好的安排:“朕命你为御史官,撰写摇光通史。一切皆以实出,不必歌功颂德,但求无愧于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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