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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说会再来看我 ...

  •   牧之的梦开始的地方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反应,如同地府一般幽深阴暗的一处深谷密林。树冠高耸而繁茂,林子密得使我仅用眼睛根本找不到方向,但是作为梦的主导者,我知道这片林子位于麒麟山的正北食梦谷内。麒麟山因山主是一头神兽火麒麟,故而整日里阳光充足,温度偏高,但就是在这样一座火炉似的山中却存在着食梦谷这么一个极阴的所在,真真是物极必反。
      麒麟山因居于此的麒麟一族而得名,食梦谷自是因食梦貘的存在而得名。麒麟神兽因其天生强大而常常自视甚高,且不说普通生物,就是同为神兽的食梦貘也常常不被麒麟看在同一界面,给予应有的尊重。故而食梦貘与麒麟虽为近邻,却早已对其积怨颇深。
      食梦谷自然便是牧之的家,且看此时的牧之,茂密的树林就像他家后院一般,穿梭其间游刃有余。不大一会儿,我便随他来到了树林的深处,随着由幽深处不断增加的审视的目光,牧之的紧张已经到了不容我忽视的地步。直到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做出了什么抉择后才继续前行。他的家里,有什么让他惧怕呢!
      当我见到牧之的族人时,我不禁腹诽到,不是我记忆错乱,牧之果然是个怪胎呢。其他的食梦貘,即使是年幼的也长得健硕非常,皮肤纷纷呈现青灰色,坚韧而粗糙,更别说那些成年的了,个个如同移动的堡垒。相比之下牧之就像粉嫩的娃娃,阳光照射时,甚至会有柔和的珍珠光晕。几乎所有的食梦貘都来了,因为打头的两头身体格外高大的食梦貘显然是他们的长老级人物。与他们庞大身体不服的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哒~~更突显了牧之紧张的心跳,“爷爷,奶奶,牧之回来了•••”
      体格相对小一些的那一位温柔早已取代了惯常的冷漠,另一位则是在威严中闪现了一丝破裂,而后迅速恢复。“玩够了就去禁地面壁思过。”但是那不舍离去的目光却出卖了他的柔情。
      “牧之,面壁完来找我玩啊!”
      “牧之,在外面还好吧。”
      “牧之•••”
      去禁地的路上,不时有同龄人或者长辈出声关怀,牧之却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似的。
      食梦貘一族的禁地在谷中最中心也是最阴暗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只是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死地,散乱的石柱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块基石表明它曾存在过。中心的祭台上却突兀的盘坐着一个女子。看背影,白衣如雾,黑发似瀑,墨绿的丝绦系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尾端在这静谧的环境中舞出一份凄美。有时候,绝色也可以特指一种气质。“母亲•••”闻声,那女子起身望来,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位绝色,也是,妖的皮相都那样的美,更何况是得天独厚的神兽。“牧之,母亲正想着离开禁地后要到哪里去寻你呢,你便回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吗!”那女子的声音是因动听而温柔,还是因温柔而动听呢?当我沉迷于那女子时,牧之的身体却因狂喜而战栗起来,带动我也发出了叮铃的响声。
      于是我看到了牧之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当那双琉璃眼里没有光亮时,就只剩下凄深的黝黑。接着,是痛苦,他并不皱眉,而是闭上了眼睛•••下一刻我们便回到了客栈。
      他的突变也许我知道为什么。既然我要创造美梦就一定要知道他们究竟需要什么,才可以如大夫对症下药一般去创造幻像。所以我知道纪锦那晚并没有醒来见他的相公最后一面,我知道徐良生再也不会有机会于母亲膝前尽孝,当然,我也知道,牧之并不是一只真正的食梦貘。
      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个祭坛上的女子的确是一只神兽食梦貘,并且是食梦貘一族现任的族长,名曰杜梦璃。牧之未出生之前,她便已开异类的先河,甚至,牧之还远远不及他的母亲。杜梦璃不禁性格开朗,而且偏爱明媚的地方。身为族长之女,又天赋异禀,更是在父母之前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化形为人的食梦貘,要知道,食梦貘本身就是神兽中相对弱小的一个族群,可想化形之不易。于是她便自然地取代了父亲成为了族长,并且成为了食梦貘一族的骄傲。即使是冷漠如食梦貘也对他们的族长有着绝对的狂热。但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麒麟山之主,现任的麒麟族长,那头火麒麟虽看到了潜在的威胁,却终究迫于自身的骄傲,不愿以大欺小,将威胁扼杀在襁褓中。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绝好的办法。他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薛零去接近梦璃,并设法得到她的心,还以儿子青梅竹马的爱人相要挟。毕竟,合伙人永远没有自己人来的可靠不是吗。但刻意创造的爱情总是脆弱的,这注定了三个人的悲剧。
      单纯的梦璃爱上了热情开朗的薛零,并不顾父母及族人的反对毅然嫁给了他,甚至在得知真相后选择了宽容,同意薛零在他们大婚后迎娶了另一个女人青柳,一头温柔如柳的水麒麟。她天真的想,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就好。但是薛零并不这么想,他爱上了美丽单纯的梦璃,所以他认为他是个不忠之人,他既对不起梦璃,更对不起青柳,两个女人的宽容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煎熬,那并不是他能承受的爱情,于是他选择了永远的离开,他认为这样才是最正确的。却不知这样反而更加伤透了这两个女人。有时候伤害女人的永远是男人的理智。
      梦璃总认为是自己错了,自己本就不该去触碰那不属于她的阳光,是她在灼伤自己的同时侵蚀了一份原本美好的爱情。青柳也走了,独留梦璃画地为牢,将自己永远地禁锢在了食梦貘一族禁地,即使意外的发现身体中有了牧之,即使牧之因为是麒麟与貘的混血,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在族内受尽委屈,即使牧之曾在受伤后那么撕心裂肺地哭着祈求她的爱,梦璃也再没有离开禁地一步。
      牧之是一个孩子,但孩子有时却是最敏感的。当爷爷奶奶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的错强加在牧之身上,对他冷漠放任的时候,当族中长辈对他冷眼交加时,当同龄人没有一个愿意成为他的伙伴,甚至刻意对他尖酸刻薄时,牧之这末跌进深谷的阳光,试图用他的温暖,用他的可爱与乐观去换取可怜的关爱,直到将要熄灭时,他明白一件事,他并没有错,也不是他不够优秀,只是这里,真的不欢迎自己。于是,他离开了,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想我能够体会他的心情,那是一种孤独。一种没有存在感的痛苦。别人的快乐只会让痛苦更加沸腾罢了。没有风,我却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我并不想说些什么,只是告诉他我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分享他的梦,分享他的心情。
      “好丢脸,都被你看到了。不行,将来一定要赚回来才行。”他欢快的声音如阳光般刺伤了我的心,“翀额,翀额,你一定还没有名字对吧,我给你取一个吧!”还是那样的自以为是呢,“你那么喜欢铃,不是风铃就是银铃,我就叫你铃儿好吗?铃儿,铃儿,就叫铃儿!”反而比我更开心呢,不过,铃儿真的很好听呢!
      “铃儿,”他将我从脖颈间取下来,突然认真起来,“我得走了,既然不管我怎么做都得不到,就让我成为太阳吧,那样就没有人可以忽视我了,但是我会再来看你的,还有你甜甜的梦,所以,到时候不要不记得我,好吗!”语毕,一腾黑色的火焰突然凭空出现,然后便是那熟悉的声音,“铃儿,记得,这也是我。”那是一只幼年的暗炎麒麟,纯正的暗炎麒麟,麒麟中真正的霸主。然后是一个粉嫩的男孩,十岁左右,黑发墨瞳,尖瘦洁白的下巴预示着这张脸的绝色,但是此刻那双琉璃大眼中的坚韧与认真反而让这张脸拥有了不该有的刚毅。“这也是我,但是我都不知道你的样子呢!”突然的转变,调皮的语调让我有一瞬的愣神,直到一阵刺痛将我惊醒,那是怎样的痛,仿佛在炼狱里趟过的折磨。我发出尖锐的悲鸣,仿佛在质问“为什么!”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呢,你看,是不是很美?”冷静后我才看到此时的牧之看起来比我还要虚弱,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就更加白了,满头虚汗甚至顺着他的短发滴在了我的身上。而他正在抚摸的地方,刚刚痛苦不堪的铃铛环上赫然出现了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比窗外的任何一朵都美的曼珠沙华。暗炎麒麟的宣言,永不背叛的宣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你。”

      牧之走了,也带走了那根红绳,那时他的话也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太小气了吧,回礼就只是一根绳子,亏了呢!”他不知道,那是翀额的心,不死不断,如果牧之愿意,只要他的暗夜幽炎轻轻地一燎,我便会灰飞烟灭。我将自己的生命温柔的交到他的手中,宣誓永不背叛。
      我知道,只有一只翀额死了,才会有下一只的出现,而能至翀额于死地的,只有那个他亲手托付性命的人。这并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这是只属于翀额的一种特殊情感。我们一步步化形,没有谁知道自己最终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们常常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活着,一个独自承受孤独的理由。而牧之便是我选择的理由。如果心断了,就说明这个理由不存在了,那么,死亡也并不可怕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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