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的微笑》独孤云轻

1、第 1 章

　　夜上浓妆，天空中不知何时飘着一点儿小雪花儿，并不冷。昏黄的灯光下，少年背着书包，长长地影子印在地上，随着脚步的一伸一缩，像极了蒙德里安的抽象画。
　　回家的路越来越近了，刚才远处朦朦胧胧的建筑物在少年的踽踽前行中也变得越发的清晰。过了会儿，少年就停住了步子，站在家门口。要是从书包里掏出来。他纤长的手指将钥匙插入锁孔，少年想了想，又拔了出来，愣愣的站着，他皱皱眉，又将钥匙插入了锁孔，反反复复多次后，少年沉沉的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的旋转，锁头发出“咔嗒”一声，门开了。
　　房子里空空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的气息了。少年打开了灯，灯光照耀的一瞬间，少年被刺的闭了眼，他放下书包，又关了灯，平平的躺在地上。风从没关好的窗户上吹了进来，少年冻得一个寒颤。他翻转了身子，成一个侧卧的姿势，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手臂和大腿上，压迫着还未愈合的伤口，伤口渗出殷殷鲜血，生疼生疼的。
　　少年咬了咬发白的嘴唇，泪水从眼角流出，划过耳鬓坠入无垠的黑夜之中。他伸手擦干脸颊的泪水，但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像一条淙淙的小溪，少年撇了撇嘴角，感到苦涩从眼睛知道心里，或者说是从心里贯穿到眼睛，变作泪水流出来。
　　少年站起了身，走进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的奔涌，他就那么站在浴缸旁，直至浴缸的水已经溢出溅在他的裤脚，他才回过神来关掉了水龙头。少年褪了衣衫，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少年有着宽肩窄腰的身材，小豹子一样光洁的后背，他将自己浸在冰冷的水里，听着水流从浴池里溢出的声响。刺骨的冷水刺激着伤口，在水中晕出淡淡的血色。哥哥你在哪儿啊？溪儿好冷好冷，好疼好疼。
　　少年冻得浑身发抖却又执意不肯起来，忽的听得门锁响了一声，少年倏地从冰冷的水里弹起来，眼睛中放出欣喜的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胡乱地裹着浴袍，冲出浴室，看着从门外走进的男子，眼中竟又生出一层雾气。
　　“溪儿，怎么浑身这个样子，赶快去整理好！”男子的口气很平淡，但浑身带着不怒自威的味道。
　　少年将抬着的头垂下，转身回到房间，身影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一会儿少年就穿着一身很有味道的家居服出来。男子正在俯身点着桌上的自己刚刚买回来的蛋糕，少年站在男子面前，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才怯怯的唤了声：“哥….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少年。少年又说：“你103天没回家了。”男子眼中有过一丝茫然，然后叹了口气，拍拍少年的手臂，碰到了伤口，少年低低地吟了声。男子一皱眉，语气带了些严厉：“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 …”
　　“说谎！”男子打断了少年的话。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今天是你生日，我尽量不生气不责你。”男子的声音添加了一些温柔。
　　“我…..打架了…..”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就是几不可闻了。
　　好久都没动静，，少年微微的抬起头，偷看男子的表情。男子的脸上透出一丝阴霾，似是强压了心情。
　　“小溪，先许愿吧，你的事我们待会儿说，好吧？”男子伸手准备摸摸少年的头，少年躲了一下，浑身抑制不住得一抖。
　　“先许愿吧，蜡烛怕是要燃完了。”男子尴尬的收回手。
　　少年没动，男子叹了口气说：“这么怕我？”
　　少年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男子拉过少年站到蜡烛旁，少年顺从的吹熄了蜡烛。男子切了蛋糕，递给愣愣站着的小人儿，男子笑了笑，喂到那少年的嘴边，少年的眼神从惊讶转到欣喜，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吃掉，边吃边掉眼泪。男子心中也是苦涩，只是被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吃了饭，男子坐到沙发上，少年站在沙发边，低着头，脸上露出两片红晕。
　　“现在我们该算算账了，”男子笑着说，“说说怎么回事”脸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哥…..我…….”
　　“你是说还是不说，要我帮帮你吗？”男子似笑非笑的，这是他发怒的表情。
　　“哥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啊，小溪说，小溪说好不好。”少年有些着急，“砰”的一声跪了下去。男子没动，目光直视着少年。“要说了？就说吧。”
　　“就是他们截我们班的女同学，结果他们认耸的跑了，你想啊，小爷我是谁啊，我可是哥哥你训练出来的，”说到这少年脸上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阳光。“他们就是一群小混混，但是，那些笨蛋，竟敢他妈的叫了一帮□□，给我动刀子，还好小爷我跑得快，只是手臂上划了一刀…….”少年越说越兴奋，说话的语调也高亢起来，突然看到男子沉得出水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停止了说话。
　　“少爷你还真拽呢，现在我们也该看看你干的事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开始吧。”男子站起身，直视着眼前的孩子。
　　“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好不好……”少年膝行过去，抱住男子的大腿，一脸的可怜。
　　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每次发他最害怕看小溪的眼睛，每次看了都会心软的只想把他搂在怀里，“敢做不干认吗？快！”男子避开少年的眼睛，命令道。
　　少年的手颤抖着退了裤子，躬身撑到茶几上，男子的眼睛里有些神伤，将瑟瑟发抖的孩子搂过来，摁到自己的腿上。这般羞耻的姿势，少年羞红了脸，“哥哥，别……”
　　“别叫了！想让我摁了你狠打吗？今天是你的生日，就打轻点。”男子还是心软了。
　　“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全世界就属你最好了，就不打了好不好，不打了。”
　　男子做势要将少年推开摁在桌子上，少年赶紧好好趴好，“哥哥，我错了，你打吧，小溪乖。”
　　男子收了笑意，举起巴掌，少年闭上眼，等待巴掌的落下，但迟迟没有动静，他回头看男子，竟发现，男子的眼里擎满了泪水。“哥哥，你打小溪吧，怎么打都使得的，哥哥，小溪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溪哭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男子将小溪放下，帮他穿好了裤子，系上了皮带。
　　“哥？”少年狐疑的看着男子“哥别不要我”孩子又一次跪倒在地。
　　“没怪你，哥哥今天不打你，哥哥今天是专门回来陪小溪。好了，乖乖去睡觉吧，以后别这样了。“男子是少有的温柔，少有的宽容。
　　“哥哥是不是有事瞒了小溪？”
　　“没有，哥哥心疼小溪。走，哥哥陪小溪睡觉。”男子将小溪揽在怀里。小溪虽然还有怀疑，但，真的太久了，太久没和哥哥一起睡，没有和哥哥呆在一起。每次哥哥回来都是因为自己惹了事，回来教训自己，每次都抽的自己几天下不来床，而他却走了，只是留下药，帮他跟老师请了假。男子又碰到少年臂上的伤口，少年一抖，男子为他轻轻的上了药，嘱咐他伤口不能沾冷水。
　　躺在床上，男子满脑子都是身边这孩子小时候的身影。
　　那是眼前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才五岁，像一只小脏猫一样看着自己，自己心一软就打他回了家，或者说一个烂尾楼，那是我也就16岁吧，自己也是个孩子，但是总是想保护好那只小脏猫。我开始进了一个走私团伙，现在我已经是那个团伙的头目。我想小溪不跟自己在一起肯定会过得更好，因为我是一个坏人，我是一个双手沾过血的人，我是一个一被抓住就会被枪毙的人！我从不纵容你一点点的不学好，我不想让你走上和我一样的不归路，我拥有太少时间像一个慈爱的兄长一样守护你，呵护你，所以我凶，所以我狠，所以我罚你从不留情。我不知道我会陪你到哪一天，我只能要你快速成长。
　　你8岁的一天哭着问我为什么那么久才回家，我耐着性子给你说我要为小溪挣钱，其实我真的没骗你，这些年我都是为了给你留下钱，给你留一条后路。你说你不要钱，只要我，我记得我那时抬手就给了你一巴掌，然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你在我身后哭得那么惨，一声一声撕扯得我心痛，我好想回头抱抱你，安慰你说我爱你，我疼你，我带你走。但是从我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回不了头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我不知道那天你是怎么停止哭泣的，我只知道你选择了接受。在外面你是一个那么开朗活泼的孩子，在我面前，你就变得惴惴不安，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我不止一次的想甩了你，我想那样你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但，当我看到你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时候，我又一次次的放弃，回转身来抱你，你夜夜都在等我回来，我知道的，就像你现在一样。
　　男子吻了吻少年的额头，裤袋里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了，男子知道自己又该走了，而且这一次怕是要真的走了。
　　男子留下了一张卡，一张留了一个地址的纸条，凑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走了。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少年睁开早已被泪水冲破的眼，趴在窗前，看着汽车渐行渐远……
　　天快亮了，雪花不再飘了，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掩盖了汽车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无误地刮着风，就像男子低沉的嗓音“宝贝，我不能再陪你了，但你要记住，我爱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