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藏刀》云敖

6、六亲不认

　　平静祥和的日子总是易逝，多年以后兰杜仍常常留恋这段此生最好的光景。打小父亲就教导她跟兄长们，在安宁中勿忘忧患，在险境中亦勿惊慌。是以即便这些时日过得分外舒心，她也没有忘记祁略说过的话。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个跟他患难与共的时刻到来。

　　枯叶落尽，万物凋零的节气，朝堂上陆陆续续传来了几位皇子的战果。先是太子速战速决，打退了北边最凶悍的敌人。皇帝的眉梢尚未舒展几天，紧跟着又收到二皇子在西边战败而逃的哀讯。所幸敌方亦伤亡惨重，又受恶劣天气影响，未能急速进犯。然则，最令皇帝难以接受的，是月余之后南边上奏的战报。年轻勇猛的四皇子率领着军队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却在即将班师还朝之际疏于防范，遭奸细所害，最终伤重不治死在了归途中。
　　自古父母多疼幼子，皇帝亦不例外。四皇子的噩耗无疑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哪怕战事告捷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哀怨。
　　人有七情，而战火无情。西边的敌人在稍作休整之后再度发起猛烈的进攻。吃急的战事逼得沉浸在巨痛中的皇帝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太子见父皇哀痛至此，借着刚打完胜仗的高涨士气，主动向皇帝请缨去西边平乱。刚刚痛失爱子的皇帝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三皇子祁略。祁略却只是一味低着头不发一语。太子信心满满地二度请缨，群臣亦合力附议，就连二皇子也跪着祈求将功抵过的机会。最终皇帝发布号令，由太子挂帅领兵，二皇子为副帅，从旁协佐太子缴敌。退朝时，太子别有深意地瞥了祁略一眼，别人也许读不出那一眼的含义，祁略却知道。那是太子在向他示威，待他打完胜仗归来时，便是树立威望取代祁略军中地位之时。

　　是夜，兰杜枕于祁略的臂弯，感受到那不规则的胸腔起伏，忍不住道：“王爷有心事？”
　　祁略淡淡应了声。
　　兰杜为他掖了掖被角，“是为太子二度出征的事吗？”
　　祁略握住她的一支葇荑，轻轻把玩着那青葱玉指，“杜儿怎么看？”
　　兰杜答得毫无犹豫：“杜儿与王爷是一体的，无论发生何事，杜儿都在王爷身边。”
　　“害怕吗？”
　　兰杜摇了摇头：“不怕。”
　　祁略执起她的葇荑在唇边轻碰，就像吻着一件稀世珍宝。“若是其他皇子我倒不担心，可太子他……”
　　兰杜何尝不知，皇家的子嗣不似普通人家，手足之间难有情谊可言。而太子为人又好猜忌，行事歹毒狠辣，谁要是在他的掌权路上充当绊脚石，必定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准逼急了他连皇帝都敢反。真可谓皇位当前，六亲不认。
　　尽管兰杜对祁略坐以待毙的抉择甚为不解，但事到如今，也唯有静观其变，泰然处之。她轻伏于祁略的胸口，柔声规劝：“王爷不要太过忧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
　　祁略怜爱地抚着她的发丝，轻叹：“傻丫头，我一定会护你周全，还记得那个山洞吗？”
　　兰杜想起那个被他称为最安全的藏身之处，那里是他们的洞房，是她全心全意交付出自己的地方。她的心头不由缠上一缕别样的情丝，密密将一整颗心围起。她微摇了下头：“我哪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祁略神情严肃道：“你难道不知你是我唯一的弱点，只有你安然了，我才能无所畏惧。”
　　兰杜心头一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迅速封缄上来的薄唇止住了所有未出口的驳辩。此刻她脑中空白一片，无法再思虑其他，唯有凭本能伸出手去环住他结实的腰身，感应他的宠爱及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