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缘起宫之续》安旖墨

306、第二百四十七章 离别

　　“铭儿，我怎么也不忍心委屈了晴川，叫她这么一身装扮走的。你取传伺候怡纯的宫人赶过来，按皇后的规格给你额娘裁衣。还有把你都能宫中存了多年的千年冰魄取了来。
　　弘铭很是同意胤禛的观点，虽然晴川执意不入玉蝶，但是毕竟她是胤禛最爱的女子，又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这样的规格下殓既不违反祖制惹人非议，又成全了胤禛和弘铭的一片心意。可谓两全其美。
　　下人们伺候晴川换上一袭明黄朝袍，披领及袖皆石青色，片金加貂缘；肩上下袭朝褂处亦加缘。绣文为金龙九，间以五色云。中无襞积，下幅八宝平水。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袖相接处行龙各二，使得晴川整个人显得格外净穆而素雅，胸前挂着一百零八颗硕大的东珠攒成的朝珠，头戴薰貂为檐，上缀朱纬的朝冠。眉心的一点殷红，将晴川整个人装点的静穆之外别有一番柔美。
　　这么许多年，由于晴川的反对，胤禛从来没有给过晴川任何的名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也只有这些。
　　“皇阿玛，是时候叫我额娘入土为安了。”弘铭也不忍心放手叫自己的母亲就这样离开，但是江南的天气实在无法再将晴川的尸身停放的太久，晚安之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劝说父亲早早将母亲下葬好叫逝者早日入土为安。
　　“可是晴川不愿意再被束缚，她一定不愿意葬入帝陵。”胤禛无奈的叹息。
　　“请皇阿玛恕罪，儿臣早已悄悄的差人在此修建了地宫，怕皇阿玛心有顾忌，所以一直没有告知，还请皇阿玛不要怪罪儿臣才好。”当年为了避人耳目假称胤禛离世，帝陵内棺椁内已经将胤禛的衣冠殓葬，众人都只道清西陵内葬着辞世的大行皇帝。有朝一日，胤禛真的驾崩就再不能葬入清西陵而必须另修地宫，弘铭早就想到这一重，又见晴川和胤禛素来喜爱江南灵秀，才决定把地宫修在江南。
　　胤禛安慰的笑了。见到胤禛脸上绽放的微笑，弘铭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虽然胤禛放弃的皇位，但是不代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帝王固有的威严，不能葬入帝陵在历朝历代的皇帝看来是奇耻大辱，是对皇权的质疑。如果胤禛当真怪罪，弘铭虽是一番美意、却也无言以对。
　　胤禛走到晴川身边，把从宫里百里加急一路送来的千年冰魄放置到晴川口中，晴川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恢复红润的光彩。站在一边的弘铭从未见这千年冰魄的起效，诧异的睁开眼睛。
　　胤禛转过身，挥了挥手。弘铭才会以，众人依照皇后的仪仗，把晴川的尸身安葬于海宁城西的地宫中。
　　晴川躺在百花围绕的白玉冰床上，宛若春睡未醒。胤禛久久不肯离去，只是呆呆的靠着白玉床在地上坐着。胤禛的眼中再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弘铭看着父亲如此，心中自然焦急。
　　“皇阿玛，您和儿臣一道回宫吧！额娘去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儿臣心中怎能安心？”
　　胤禛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我就在这陪着晴川，我走了她一个人会孤单会怕。”胤禛转身握着晴川冰冷的手。
　　“可是…这里？？？”弘铭环顾了一下地宫，这里呼吸都会有霜结，怎可住人。
　　“无妨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胤禛的声音深远的仿佛不在这个空间。
　　弘铭拗不过胤禛，国不能一日无君，出来的太久了，未眠朝中动荡，弘铭也不能在做停留，也之得留下了百余名侍卫随侍保护胤禛，自己快马加鞭的回京了。
　　自此而后，胤禛就在地宫外面的小庭院中守着晴川的灵柩再没离开过。
　　弘铭心中惦念胤禛，每每南下巡查都要来看望胤禛，胤禛也只是推说身体不适，再不愿见。胤禛是怕弘铭频频驾幸江南，会惹人非议，果不其然，弘铭的身世本就疑点颇多，而今更有人假借弘铭数次驾临海宁陈世倌府邸而制造谣言，此语以讹传讹，传的玄乎其玄，胤禛也之得一笑了之沉默以对。这世间有太多事，到最后也无法澄清，就像他的皇位，永远受世人质疑一样，胤禛曾经为此十分痛苦，而今对世间的种种都看的格外通透，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所谓一动不若一静，不动就不痛了。
　　这几日晴川的音容笑貌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胤禛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见那个年纪，晴川穿着天青色的旗装，蹲在在他身旁，陶醉在他奥妙的琴声中，她的小脸比江南旖旎的春光还要娇媚几分，看着看着，胤禛不禁失了神。
　　胤禛…胤禛…
　　胤禛寻声而去，却只见晴川仍旧一身天青色的衣裳，梳着少年时素雅的两把头，站在一片落英缤纷的桃树旁，微笑着…一直微笑着…雾色朦胧中，只见她眉心一点殷红，红的娇艳欲滴，美得无处安放。
　　耳边不知哪里传来婉转而悠远的歌声：
　　我记得佛终于肯开口的那一天，
　　下了极好看的花雨，
　　他在花下无奈看我，
　　问我可知若是逆天行命，
　　那桃花谢尽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我笑笑允他期许，轻声说愿意。
　　便是舍了这天下，我亦愿意。
　　岁聿遐满鬓明庶坠桃荚
　　临风下古道烟雨凄如画
　　冷蒹葭湿寒鸦一玦白月信庭花
　　醒也罢睡也秋水穿天涯
　　轻点朱砂为谁妆作女儿嫁
　　纵策马江湖三千蹉跎化
　　青丝扎情丝呷蹄尘楚楚伊人佳
　　可挑罢折桃一柄又春发
　　瓶里砂更漏斜　惆怅怕
　　错肩擦娑罗花落红尘侘
　　可与它三世卦回生为你舍天下
　　谁却把桃枝一树轻焚化
　　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我不甘，不甘还未见你一面，
　　就这样到了末路。
　　后来你终于回来了，
　　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
　　白衣，清瘦，
　　只是眼中多了些疲倦，惹人疼。
　　我看到满园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见到你的瞬间敛襟，屈膝，跪倒在地，
　　月色静好，湿冷无声。
　　那时我便微微笑了，
　　笑得抖落了一地的桃花…
　　再没了声响，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