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此一人》暮霭晨晨

4、第 4 章

　　“我们也该有个了结了。”彦恻开口，那日的事，他会让赤焰后悔。“好。”赤焰答得干脆，从马上跃起，拔剑直指彦恻，两人缠斗起来。
　　“赤焰，小心。”瑭萦担心不已，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交手，那人的本事在赤焰之上。翎落更是紧张，但她明白，江湖是要以这种方式去解决一些事的。
　　彦恻明显是占了上风，但赤焰并不心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手，滑至腰间，暗器随之拔出，射向彦恻，彦恻已有防备，闪身躲开，却蓦地发现左臂发麻。原来当日的暗器是慢性毒，甚则连细心的昕泽都未发觉。赤焰已是志在必得的笑脸了，毒性发作了。他还有最隐秘的暗器，银针，藏于袖口，悄然抽出，直射彦恻的左胸。彦恻疾步后撤，麻痹感扩散至全身，他知道，他躲不过了。
　　翎落看着彦恻的变化，心下一惊，若她猜得没错，当日伤彦恻的亦是赤焰。看到那忽然缓下来的步伐，她知道，他躲不过了。没有任何犹豫，翎落扑向彦恻，银针，没入右肩。他甚至来不及向他展露笑颜就颓然倒下。彦恻更是万万没想到，只得用力托住翎落下滑的身躯。
　　赤焰一惊，这变故是他没有想到的。瑭萦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吓得奔向翎落，大声哭喊：“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若救不了她，我让你陪葬。”彦恻悲愤不已，他已经快托不住翎落了。赤焰回神，他也不能让翎落死，否则，他和瑭萦也没可能了。把随身带的药丸塞入翎落口中，运功逼下。又拿出另一药丸给彦恻，要救翎落，还要靠他。彦恻费力吞下，半响，麻痹感才退去。
　　赤焰又环顾四周，远处有马车来，几个跃起就把车夫赶了下来，扔了锭银子，“车，我买了。”可怜的车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捧着那足够买两辆车的银子，按原路返回。
　　赤焰把马车赶到彦恻跟前，“先把针逼出来。”彦恻会意，将翎落抱上马车，里面久久不见动静。
　　瑭萦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呆呆蹲在那里，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无力反应，看到瑭萦的样子，赤焰忍不住心疼，但现下，他必须去配置药材，翎落的命对他至关重要。“萦儿，等我回来。”匆匆交待一句，赤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车内，彦恻凝视了翎落许久，心里是翻江倒海的疼痛。深深呼吸几次，轻轻解开翎落的衣衫，露出右肩，已经青紫。抬手运功，银针自肩头飞出，随即渗出黑色的血迹。彦恻低头，吮吸着毒血，这样，毒性才能蔓延的慢些。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瑭萦终于蹲不住了，起身，眼睛一直没离开马车，她不敢上前询问，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姐姐，也把姐姐对她的好当作应当。她，真的好混账。
　　待彦恻从马车中出来，呆滞的瑭萦终于有了反应，迎上去，“姐姐怎么样了？”张口，眼泪也下来了。彦恻不耐烦低吼：“别问了！”瑭萦被吓了一跳，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态度。但还是忍住眼泪，“求你告诉我。”彦恻不再开口，仿佛说了，什么就不一样了。
　　“我回来了。”赤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帮忙生火。”彦恻反应过来，帮着赤焰忙活起来。
　　熬药是细活，赤焰丝毫不敢马虎，翎落的性命关乎他的未来，刚才那药，也只能暂时压住毒性，如无解药，一样熬不过三个时辰。只是可惜，错失了杀彦恻的好时机。
　　彦恻返回马车内，他只想陪着她，不时的将真气送入翎落体内，她的身子好凉。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为她保暖。
　　煎好的药送入马车内，彦恻接过药碗，发现翎落牙关紧闭，面色开始转为青紫，药是喂不下去了。赤焰见此情况，暗想不好，“药再下不去，就来不及了。”瑭萦焦急万分，刚想向彦恻要过药碗，却见他猛地灌了一口药汁，对着翎落的唇，一点一点将药汁送入。赤焰错愕，随即扬起不明意味的笑容。瑭萦更是觉得害羞，却又无比羡慕起姐姐来。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药汁总算喂完，赤焰松了一口气，“把毒逼出来，就应该没事了。”彦恻依言而行，一口淤血从翎落口中喷出。赤焰覆上翎落的脉搏，真正放下心来，“明日即可转醒。”彦恻扶翎落躺好，出了马车，走到已经升好的火堆前坐定。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今日，耗费了太多的真力，竟有些觉得吃不消了。不想再思考，沉静入梦。
　　天明，翎落缓缓睁眼，只觉得全身乏力。瑭萦一夜未合眼，看到姐姐醒来，更是欣喜万分。“姐姐，你感觉如何？”“没事，让你担心了。”翎落扯开笑容，声音低迷。“我不会让姐姐再受伤了。”瑭萦紧咬嘴唇，似保证。
　　“姐姐醒了。”掀开帘布，瑭萦冲着马车外的两人大喊。两人起身，倒是赤焰抢先一步，替翎落把了脉，“静养一个月，自能痊愈。”翎落勉强笑笑，心中百般滋味。“先找客栈住下，我和萦儿去抓补药。”说罢，把瑭萦拉下马车。瑭萦不愿，却也不敢打扰姐姐休息，更是害怕那男子。只得随赤焰而去。
　　赤焰又向彦恻简单交代几句，见彦恻点头，方才离开。
　　彦恻上了马车，见翎落已经起身，垂首，却是不敢看他。“翎落，我心疼。”彦恻终于开口，调子有些颤抖。翎落一惊，抬头，来不及说话，已被揽入温暖的怀中。他的力道很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环上他的腰际，“你受伤，我亦心疼。”彦恻身子一僵，继而，微凉的唇，印上她的发髻。
　　良久，彦恻恋恋不舍的放开翎落，“先去客栈。”简单交代句，彦恻掀了帘布，驾马。翎落笑得满足，她知道，此生，她的爱，都会属于这个冰冷但真正懂她的男人。她认定了，就不会再改。
　　马车缓行，还是到了客栈门口。翎落被彦恻搀扶出来，几乎全身都靠在他身上。彦恻没有犹豫，打横抱起翎落，引得客栈内吃饭的客人不断的侧目。只不过，待大家看清彦恻的表情时就无人再敢看第二眼。冰冷，沉寂。
　　“两间上房。”彦恻吐出四字，吓得小二慌忙引路。
　　安顿好翎落，彦恻扔出银子，“没我的吩咐，不准上来。”“是是是...”小二几乎是逃出房间的。翎落有些好笑，彦恻啊，竟让人如此生畏。
　　“睡吧。落落。”彦恻坐在床边，看翎落懒倦的神色，放轻了调子。“好。”翎落应声，却意识到彦恻对她换了称呼，心中又是开怀，“以后，只有你可以如此唤我。”“嗯。”彦恻扯动嘴角，似笑容。翎落一愣，手却抚上他的唇边，轻提，“你笑着真好看。”说罢，自己到脸红了。彦恻又似叹息了声，揉揉她的发，握紧另一手握紧还停留在他唇边的手。翎落更加不好意思了。忙闭上了眼睛。彦恻扯过薄被，细心的为她盖好。交握的手却没舍得放开，直到翎落睡去。
　　就这样看了翎落很久，彦恻抽出自己的手，把翎落的手放入被中，起身出门。赤焰他们应该到了吧。
　　谁知，一等，又是半个时辰。见到彦恻，瑭萦迫不及待的问“姐姐呢？”“睡了。”简单交代俩字，彦恻看向赤焰的药包，赤焰会意，“我吩咐小二，让他照方子煎。”“我来。”彦恻不想假以他手，伸手抓过药包，转身奔去后厨。“我和你一起去吧。”赤焰没想到彦恻会如此，还是他去吧，翎落是断然不能有闪失的。瑭萦又是无比羡慕，这样冷漠的人，能为姐姐做到这地步。姐姐真的很幸福。
　　“小二，再要两间房。”彦恻吩咐。“客...客官，您要了本店最后两间房。”小二为难万分，他好怕啊，那客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算了！”彦恻皱眉，却还是妥协。赤焰和瑭萦又是一惊，他竟能为翎落让步至此。
　　彦恻把瑭萦带到翎落房间，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瑭萦一眼，才随赤焰煎药去。
　　瑭萦在床边坐下，看着姐姐的睡颜，思绪飘了好远...
　　7岁，上树掏鸟蛋，被爹娘责骂，姐姐把她护在身后，说自己想要鸟蛋不敢爬树，让她去的。爹让姐姐写了一千字的小楷以示惩戒，她却得到了奖励。爹还夸她勇敢。10岁，做手工时，不小心绞破了娘陪嫁的绸缎，爹要打她手板，姐姐解释说自己没带好妹妹。于是，被责骂的不是她。她记得，姐姐的手心肿了很久。13岁，她和廷轩争风吃醋，失手将小弟推下水缸，差点溺死小弟，是姐姐砸缸救了廷轩。爹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但还是姐姐替她求情，又说起小时候她放虫子的事，爹才勉强原谅她。只是那以后，廷轩更不亲近她了。15岁，有客人造访，一年轻公子一直用眼神挑惹她，她偷偷在那公子茶水中加泻药，那晚的宴席，成了那公子的笑话。事后，爹小惩大诫，也是姐姐代为受过。还有...
　　“姐姐，萦儿对不起你。”瑭萦抑制不住眼泪，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的道歉。
　　待翎落转醒，看到瑭萦哭得似泪人般，心疼不已。撑起身子，叠声安慰着。瑭萦只是不住的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翎落无奈叹息，也罢，等她发泄完吧。
　　终于不再抽泣，瑭萦不好意思的看着姐姐，似有什么话想说。翎落自是明白，先开口道：“萦儿，都过去了，这次来江南，你能找到心仪之人，姐姐为你开心，现在，就是等爹娘的认同了。”“嗯，那姐姐呢？”“我？”翎落笑了，“彦恻是我认定的人了，此生只愿有他。”瑭萦一愣，她从未见过姐姐如此灿烂的笑容。“他，爹爹会同意么？”“我不知道，可心里，就是他了。我不敢说一定能和他在一起，但，我会努力。”本来微动的心彻底沦陷。瑭萦突然在姐姐身上看到了神采，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姐姐。“姐姐，你也要幸福。”姐妹俩的手交握在一起，笑得开怀。
　　门外，彦恻久久不能回神，为翎落的话。他知道，那是承诺。突然地，心中全是暖意。
　　敲门声响起，看到彦恻，瑭萦连忙起身，竟有些无措，她还是怕他的。没想到，彦恻主动开口：“赤焰在隔壁等你。”“呃...”瑭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突地明白，飞快的道谢，跑了出去。
　　隔壁房内，赤焰一见到瑭萦，迫不及待将她搂入怀中，两天了，终于放松下来。“放开我。”瑭萦挣扎，却逃不出他的怀抱。“翎落受伤是意外，若非她一挡，彦恻已经没命。”这算什么解释？瑭萦气结，使起小性子，“我不管，彦恻是姐姐认定的人了，你不准伤他。”“萦儿，江湖之事，你不懂，这次我没杀他，下次说不定死的是我。”赤焰故意把话说重。“不会的。”瑭萦果然慌了，可她却不认为彦恻是那种人。她不希望他们再冲突。“傻萦儿，哎...”赤焰不想多说，毕竟有些东西是解释不清的。“以后，姐姐嫁彦恻，就让他们在江南，你和我留京城可好？”瑭萦天真的想着，这样，就不会有仇杀了。“嗯...”赤焰算是应声，若能留在京城，岂不更好？
　　“喝药了。”彦恻将不再烫手的药碗端至翎落跟前，翎落接过，喝下。眉头顿时拧在一起。这药，也太苦了。“等我。”彦恻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不多会儿，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来。翎落失笑，她有些不敢相信彦恻会因为她怕苦去买哄孩子的吃食。“我不是小孩子了。”翎落说着，笑得开怀。她记得，每次生辰存下的钱，她都会给廷轩买很多吃的玩的，每一次，廷轩都会把冰糖葫芦给她，那是她的最爱。更小的时候，她只能眼巴巴瞅着父亲买给妹妹吃。如今，有人为她而做，她如何不感动？彦恻似有些尴尬，却见翎落抢过冰糖葫芦吃得开怀，心里，也快乐起来。“我要走了。”彦恻竟有些不想说出这话，但宫中传来线报，他必须回去处理。“嗯，你也累了。”翎落有些失落，但也很是理解，却是并不知道今夜他打算和赤焰同间房的事。不过，她突然献宝似的递出她的最爱，彦恻突然脸红了，但没有拒绝，张口，吃下。“呵呵呵...”翎落笑出声，他真的...好可爱。
　　“姑爷，休息吧，小姐今日恐怕不来了。”一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努力劝慰着一满头银发的男子。那银发男子却固执的不肯闭眼，努力的把头转向门，期待心爱之人的出现。终于，门开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妍儿。”无力的声音，却是欣喜。那女子闻言，亦看向门口，略带抱怨的开口：“小姐，您总算来了，姑爷就是不肯睡觉。”“凝儿，你去休息，我来照顾他。”好听的嗓音，满是柔情。妍姬快步来到银发男子床边，利落的帮他翻身，面朝自己，再迅速褪去衣袜，挨他躺下，撒娇道：“就知道你会等我。”银发男子笑笑，眼神全是宠溺。妍姬将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唇，吻上他苍白的手指。银发男子笑意更深，多希望自己可以拥住她。
　　凝儿看到床上的两人，叹息，小姐，她不累么？她能做的，也只是帮小姐照顾好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