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舞·悠然见南山》言七爱

2、第 2 章

　　山崖之上，两人的衣裳上下翻飞。
　　遥望都城，他笑容宛然，抬手指去：“倾尘，这便是我们的江山。”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江山。”
　　“你说什么？”前方一直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忽而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温文的笑颜，一如既往。
　　但其实，已经不同了吧。
　　她心中有些悲切地想着，脸上却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
　　阳光下，那个人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了。苍翠的树林边，那个身影，已显现出一种气魄，那种仿佛天下皆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霸气。
　　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啊。
　　这样绝世好风貌，留在记忆中其实未尝不是一种伤痛。
　　怪只怪最初的相见，刹那间的美好，被自己深深携刻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下刀时的狠绝造就了记忆的刻骨铭心，永世不能忘却。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纵使心中明了，这一别，或许永世不得相见。
　　血的腥甜气息忽而涌上喉头，她微笑着展开双手，向后倒去，依稀有人在叫喊着什么，但终究被呼啸的山风所掩埋，辨不清晰了。
　　君，
　　我不悔。
　　行歌自梦中惊醒，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苦笑了一声：“莫名其妙。”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了，幼时便紧紧跟随的奇怪梦境，几乎已经成为了自己记忆的一部分，那清晰逼真的场景，不止一次地出现，有时她甚至会怀疑，会不会，前世的自己，真的有这样一段记忆。
　　终究不得而知。
　　但从来没有一次梦境，如同方才的真实，冥冥中，似乎有一种震动，在胸腔深处跃动不已。
　　要发生什么了吗？
　　行歌却也懒得深思，抬手拂开车帘，目所及处，黄沙漫漫，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收了手，又坐回去了。
　　马车继续在广阔的大漠上行进着。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震动，但这次是真切地，大地所传来的震动。
　　终于，来了么？
　　她钻出马车，静静地立于车上，等待着。
　　骑兵的队伍，密密地排列在前方了。
　　真是大手笔，她不无嘲讽地想着，看着那些骑兵以着迅猛的姿态向她冲来。
　　隔了两丈左右的距离，整个骑兵队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那领队的男子便隔了这长度，和她静默地对峙。
　　那人的脸上扣了一个银质的面具，因此她看不清那人的面部表情，只觉得两束摄人的目光，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深深地倾注在自己的身上。
　　无礼之极！她撇了撇唇，但还是伸出一只白葱样的手来，手上躺着的。是一枚血玉，
　　玉上，一只雄鹰展翅欲飞。
　　有侍从官抬手，玉渐渐浮上半空，向那男子处飞去，停在他面前。
　　男子却只向那玉随意望了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转回她的身上。
　　好半响，才听得他朗声道：“在下龙誉天，行歌姑娘，久候了。”
　　行歌略一点头，转身回车，却仿若听见那男子还在说着什么。
　　她转身看时，那人却已策马而去了。
　　该不是幻听了吧，她这样想着，却哪里听得见，龙誉天口边溢出的，那声叹息。

　　到达都城路途算不得长，然而终究在路上还是需要花费上些时间，骑队人数本身庞大，因此有些好事之人前来打扰其实在意料之中。
　　两个中下级骑兵夜里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冲着马车走了过来。
　　“哎，你说这娘们儿成日在马车里呆着，也不出来，是不是已经死了？”一人醉眼朦胧，口齿不清道。
　　“你敲敲门不就知道了？”另一人眯缝着眼睛笑着说道。
　　“好，我这就去掀开看看。”那人说话间已经往前行了三步，风吹草动，暗黑的角落中一道锐利的目光开合。
　　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我怎么觉得有些心慌慌的。”
　　“你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不成?”另一人不觉有异，仍旧怂恿。
　　一阵风吹过，马车上的帘子因此掀起了一个小角，两人的眼睛不由地睁大了。
　　凉意使两人的神智清醒了些许，他们清楚地看见，帘中手掌大的一个红衣木偶缓缓走了出来。
　　木偶的制作算不得精致，脸上木纹完全没有用颜料涂抹，关节处想来处理也不够完善，走起路来“咯吱咯吱”作响，在黑暗中愈发显得诡异。
　　两人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然而对视一眼，又害怕被对方嘲笑，因此壮着胆子又向前行了一步。
　　木偶的步子不快不慢，到了马车的前沿，却是直接掉了下来。
　　两人不由地对看一眼，再抬眼看那布帘，猖狂大笑起来，又向前行了三步。
　　“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两人的脚前。
　　两人心中大骇，急匆匆后退几步，那木偶的速度却是快了起来，紧咬着两人的步子，一步也不放松。
　　两人身上的冷汗已然冒了出来，也不敢往后退了，立在原地僵着脖子不动。
　　那木偶也停了下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都静默下来，只有风吹动草叶的沙沙声。
　　突然，木偶发出“咯咯”两声，两人正待后退，却见那木偶拦腰断开，一缕细细的白烟飘散开来。
　　两人看向对方，眼中都带了惊慌之意：“不好，有毒！”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直挺挺倒在了地上，那下半截木偶晃晃悠悠反倒又行了几步，在离两人十步远的地方“嘭”声作响，炸了开来，将周围的骑兵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角落里的人微微合了目光，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速度快的人已经看清了这里的状况，也只敢离得远远的喊话。
　　马车的布帘仍未掀开，但行歌的声音已经传了开来：“两位大哥夜里想来睡眠不是很好，我不过是帮他们睡了。”
　　声音很轻很柔，却扎扎实实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龙誉天不顾士官反对，走上前来，拾起并未炸开的上半截木偶，浅笑道：“是我的人太鲁莽了，打扰了姑娘。”而后转身，向着其余人挥手道：“都散了吧。”
　　之后的一路上，相安无事，只是那两名骑兵，一直昏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