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情渡》一夕如环

9、第八章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精致的睡脸上，卷翘的睫毛渡上了一层金色，投射在眼睑下的扇形暗影动了动。
　　“然然，醒了！”万璃如释重负。
　　白漠然慢慢睁开眼，光线有点晃，她侧过头背着光，渐渐适应了光亮。周围是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家具……这是她的房间。微抬头，便看见万璃疲惫的脸。
　　“嗯……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么？”白漠然有点内疚，她当年在“阁杀”学车，每次昏倒都是万璃守着她醒来，再帮着一起隐瞒白世荣。
　　“为什么你这么怕车？怕了还要学？”见她撑起身，万璃赶忙扶住她，给她垫了个枕靠，“要水吗？”
　　“谢谢。”接过温水轻抿一口，白漠然自然是不回答她的问题。看看床头的时间，竟是下午了。
　　阳光透过窗户，穿过窗帘的细缝斜射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剪影，一天就这么浪费了。刚醒来，她神智有点恍惚无味，一个晃神，便看着手中的杯子发起了呆。
　　“那个……是，是萧总，把你送回来的。”万璃吞吞吐吐地说着。当时她赶过去的时候，人已先被萧闭叶抱起了。她有要过人，但是萧闭叶不给，说是和白漠然有共同利益，要保证其安全。无奈，她也只好跟着上了车。
　　萧总？萧闭叶么？嗯。手中透明的液体慢慢浮现出一张冷凝的五官。刀削般的轮廓，浓浓的眉毛，高挺适中的鼻子，薄唇带着疏离的浅笑……
　　万璃看着白漠然双眼无神地盯着杯中水，唇角竟还勾起了一丝微笑。
　　“然然，然然！” 在发呆么？
　　“……呃，嗯？”被惊醒，白漠然还没完全回神，抬起头看着万璃，有点茫然，“什么？”
　　“你在发呆？”万璃好奇的问，“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刚才她好像看见了萧闭叶。反应过来，白漠然猛然怔住，手不自觉的抖了抖，杯中的水晃了两晃，差点撒在床上。
　　万璃忙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疑狐道，“你今天很奇怪。”
　　“……没，没。你先说什么？”白漠然是彻底醒了，打起精神，忽视掉自己刚才异样的表现。
　　“我说……是萧总送你回来的。”面对她的直视，万璃低了低头避开。
　　“……哦。”微愣，下意识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让你给他一份身体检查报告。”
　　“哦。”她现在的生死关乎合作的进程，他的要求还算合理。
　　白漠然垂下眼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沉默了，如今合约签了就不容出错，有些事，她终不能逃避一辈子。
　　“小璃子，你跟了我这么久，为我做了这么……”
　　“然然，你要说什么？”万璃恐慌的打断了白漠然的话，脸色瞬间苍白。当年十二岁的她从“阁杀”训练完后，硬是要跟着白漠然报恩，而那时白漠然拒绝她便是称的“小璃子”。
　　“明天……”顿了顿，白漠然不忍心面对她，侧头看向窗外，“你离开我，离开佐氏吧。”
　　炙热的阳光，葱绿的树叶，杂闹的虫鸣鸟叫声，当年她们相遇也是在这个酷暑的季节，相识十四年，时间虽长，却也如白驹过隙，而今，两个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可以结婚生子的女人。
　　“……不，不要。”万璃慌乱的站起来，“为什么？”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淡然的语气有丝无奈。
　　不会告诉你原因，就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知道。比如你和白企贤相恋，他却抛弃你另娶她人；比如这次的签约让你很为难，你不想伤害我，却更不想伤害他；再比如你告诉白企贤我收养乐如希的事，还告诉他我常去的公园……你或许有你的理由，而我也有我的不得已。若不是事情顺利发展，你的存在成为了威胁，我真的想这样自欺欺人一辈子。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万璃不敢问出口，她一直都知道瞒不过她，“对……”不起。
　　“你没有错。”白漠然打断了她的忏悔，友情经不起背叛，只是猜测就会为两人日后留下余地，“你知道公司接这个案子就会倾其所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只信任我自己。”
　　冰凉从脚到顶，万璃的四肢都在颤抖，心好像被人生生地割了一刀，潺潺的流着鲜血，止不住，只有痛，痛的她不敢呼吸。
　　她的然然是在说不信任她么？无关乎她的背叛，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无论她背叛与否？
　　眼前的景物瞬间陇上了雾气，瞬间，泪抑不住的往下流，花了妆容。万璃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却又自嘲的大笑出声，自己再一次被她推开，这次她的力道那么强，态度那么决绝，退却了自己十四年的跟随，十四年的付出， “然然，你真的没有心！”
　　白漠然看着夺门而出的人，嘴角强扯出一丝苦笑。
　　不告诉你我知道你的背叛，是想继续维系这十四年的感情。我的不信任或许能给你一个更好的不责怪自己的借口。知道你放不下白企贤，那么我便放了你，是福是祸，那都是你自己的人生。
　　………………
　　一周内，白氏股票一路下跌。
　　白家。
　　汪伊端着杯茶立在书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着宽大的背影没日没夜的埋首文件中日渐消瘦，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小山，桌边是刚泡的咖啡，地下仍了一地的废纸团。她心中是帮不上忙的自责愧疚和心疼。
　　踌躇了一会，汪伊不动声响地走了进去，把茶轻轻搁在白企贤旁边。他没有发现她的闯入，她便处在原地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脸色比昨天更憔悴了，胡子也比昨天长了许多，头发更乱了，领带也是胡乱拉扯开……忍住心里满满的关心话，她恋恋不舍的轻轻退了出去。
　　轻微的碰撞声突兀响起，她的脚却不注意碰到了桌边的垃圾筐。心下一紧的，她无措的僵在原地。
　　白企贤拧眉抬头，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汪伊顿了顿，解释的话到嘴边就换了词，“……对不起。”
　　她知道他会生气，知道他不会听她的解释。
　　竞标失败后白氏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白企贤白天忙公司的事，晚上还要出去应酬，巴结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小企业，心中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家他不想看到汪伊，一直躲在书房。
　　忽而看见桌边冒着热气的茶，几日来淤积怒火一触即发，“谁让你给我端茶的？我不喝茶！”
　　白世荣爱的，他就偏偏不爱。猛一挥手，杯碎水流，“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喝茶！不会像他们妥协！”
　　刺耳的破碎声惊的汪伊身子一缩，滚烫的热水溅在她的裸露的小腿上，立刻红了一大片。
　　白企贤绕过她，大步走了出去。半分钟后大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响起，他走了。
　　良久，汪伊还僵在那里，看着茶水、文件撒了一地更显脏乱的书房，回不过神来。
　　其实这样类似的情节在他们婚后的这三年来几乎日日上演，无数次的失望都无法令她绝望。反而日日的相处使她越陷越深。
　　汪伊的父亲曾是白世荣的律师，白世荣死前是留有遗嘱的。遗嘱里给白企贤的只有一栋房子。是她说服她父亲把遗嘱藏了起来，还帮白企贤争夺遗产。
　　事成后她便用遗嘱来要挟白企贤娶她。白企贤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的，从未柔声细语，就更别提甜言蜜语了。
　　连床弟之事，她也不过充当他的发泄工具而已。每次完事后，他都会给她准备避孕药，这或许是他对她最细心的地方。
　　牵动唇角，自嘲的笑。这只是一场交易，然，她用了心。
　　爱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她爱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还用了手段把他绑在身边。
　　她的泪，无声滑落，纤细的手颤巍巍的扶上平坦的小腹，再过不久就会渐渐凸起。
　　是的，她怀孕了。两个月前她便偷偷停止吃避孕药。她想有个孩子，想为人母。甚至，更想用这个孩子帮她赢回他的心。
　　可是宝宝，妈妈错了吗？妈妈该告诉爸爸你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