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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前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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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慕芸的车驾刚刚离开,云府边门蹿出一个黑色身影,脚下步子甚急,没有人发觉。黛色的天还飘着细雨,叫人就算注意了,也瞧不起那人相貌。
那身上披着的黑袍有些奇怪,绝不是一般的蓑衣。擦身而过的行人用油纸伞遮住了半边视线,也无心多留意这古怪的人。北都的雨四季都在无期的下,不管这人穿的是什么,也不过是用来避雨的而已。
沁草一路未停,直赶到了城郊破庙里。这里又脏又乱,但是远离喧嚣,人迹罕至,所以是个接头的好地点。
脱了身上黑袍抖了抖,心想着:这黑幽熊的皮果真不一般,跑了许久身上衣服也是丝毫未湿。黑色也能遮人耳目,是比那华而不实的白好的多。这袍子还多少有些价值。
只是不知道,那一向仰着头与人说话的云公子,知道自己将百年难得一遇的瑰宝当做了雨具,他得意洋洋的心又该如何的一落千丈了。
想到这里,沁草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吱~”一声收伞的声音,沁草抬眼向前望去,庙门俨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莫飞?”
沁草略显惊讶,信号明明是无欢发出,为何来人会是莫飞?
被唤作莫飞的男子往庙里走了几步,靠近了沁草才发现,他紧皱的双眉,面色凝重。
“东都计划有变,无欢恐怕已无心顾及这里。要你们立即行动,或者全身而退。”
“无欢人在哪里?”
“仍在东都。”
“那你为何会回来?为何用无欢的信号约我见面?”
沁草本能的警惕,眼里的怀疑已经渐渐汇聚成一丝丝杀意。
莫飞似乎对沁草的反应早已料到,从袖口拿出一样金灿灿的东西,轻手一扬,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沁草手里。
眼孔,鼻架,薄如蝉翼。
“无欢的面具?怎么会在你手里?”
“无欢是何人?如不是自愿,谁人能拿走她的面具?这次的确是她要我带来的消息。”
莫飞说的不错,无欢从不拿下面具,除非她自愿,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是她死了呢?”
莫飞闻言一怔,脸上犹豫神色更重,抬眼正对上沁草冷冰冰的眼神,又悻悻的垂下了头。
“即便我真的会害无欢,我也不可能骗你,你知道的。如果你果真不信我,大可现在杀了我。”
说完,撑伞,转身又走向了雨中。
沁草站在原地有短暂的愣神,手里握着丝带银球已在转动,只要她意愿,便会直冲莫飞背心飞去。可她却迟迟未能动手。
什么时候开始,像莫飞这样的高手,也需要撑着伞在雨中行走了?为何不施展轻功,来去只在瞬间的事……
回想起莫飞方才沉重的面色,和说话间犹豫的语气,还有贴在额头上湿漉的头发……不对,他撑了伞,头上的绝不是雨水,而是汗水!莫飞他,受了伤?!
感觉到了事态蹊跷,沁草迅速的冲出破庙,遥远可见莫飞一步一步的远去,轻飘的步子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无欢在东都的计划有变,要她们立即行动,或全身而退。全身而退?这不是无欢做事的风格,她会这么决定,一定是因为北都这里将有破坏计划的大事发生。
沁草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心里却隐隐的有些担心起来。
十五日后便是青丝与北慕盘的大婚,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青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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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慕芸回到云府的时候,还未踏进寝宫大门便瞧见了一丝异样。转过外院的门,看见了北慕岭的贴身侍卫两人,一左一右的立在院子里。内院门大开,从老远的就能瞧见门内正中一方红木玉石八仙桌上放着一个白瓷青花茶碗,盖子掀开并冒着热气。端坐在桌边的人一身明黄锦袍,手拿起茶碗吹了吹上面浮着的几片明前新茶叶,轻抿之后抬了眼看见刚好踏进门槛的北慕芸,故作严肃的正颜道:
“云公子可算回来了呢。”
北慕芸素来在王府里得宠,此时怎么会不知道北慕岭正故作姿态而已,也立刻挂上甜腻的笑颜,带出了些小女儿的娇态来,轻步来到北慕岭身边就环上他的胳膊。
“父王今日怎么有空来瞧芸儿?”
北慕岭放下茶碗,“我若是不来,恐怕这宝贝女儿就在外面野的舍不得回来了呢。”
“父王说的是哪里话,芸儿怎么会不舍得回来呢?这王府多好呀,有一堆下人伺候,还有最疼芸儿的王兄和父王!”
北慕岭被逗笑,“芸儿就知道嘴甜!”
“可有这个甜?”
说话间,北慕芸拿了桌上摆放的桂花糕,冷不防的塞进了北慕岭嘴里。北慕岭佯装怒瞪,可嘴里却不停的嚼了起来。
“胡闹!”随意又笑了。
“父王找芸儿可有什么事?”
北慕岭咽下口中桂花糕,又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拭了拭嘴,方才开口,
“盘儿的聘书,你可送去了?”
“今儿下午刚刚送去的。”
“恩。”北慕岭点点头,看不出是好是坏的表情,“午上刚刚接到圣旨,要盘儿进南都面圣,不知道是何事。不过,这婚事倒是得拖拖了。本想来叫你先别把聘书送去,没想到你倒是积极。”
“陛下召见王兄?何时启程?不能等婚事过了再去吗?”
“傻孩子!陛下召见当然是要即刻启程的,哪有故意拖延的道理?我已命人收拾了行李,明日一早就与你王兄南下了。”
“父王也去?”
北慕岭捏了捏颔下须髯,若有所思,“为父有些不放心,想想还是陪你王兄走一趟的好。”
“那芸儿也要去!”
“不可胡闹!”北慕岭突然严肃。
“芸儿如何胡闹了?父王和王兄都走了,留芸儿一人在家多无趣?何况芸儿也好些年没有进过宫了,倒是也想见见芙龄公主的呢。”
“正因为太久没进过宫,为父才更不放心。陛下多年未与我北王府打过交道,如今突然唤了盘儿面圣,恐怕不是简单的事。这趟可不是去玩乐,芸儿还是不要跟着的好。何况府上仍需有人主持大局,如烟如今又临盆在即,所以芸儿必须留下。”
北慕岭一脸的认真,倒让北慕芸瞧着糊涂了起来。不过进个宫,小时候她也去过,皇宫也就是比北王府大了些容易迷路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一来一回最慢不过二十天罢了,能发生何事,说的这般严重?
趁着北慕芸还在发愣的时候,北慕岭轻轻握过她的左手,摊在手心。看着她拇指上那一枚翠绿扳指,淡淡的皱眉。
“这翡翠扳指可是北慕家的象征,你可要好生保管。”
“父王放心,父王说过的,最危险便也最安全。这翡翠戒指绝不会离了芸儿身的。”
谁人能想到北慕家的传世宝会戴在一个古董店的少年手上?云暮棑整天戴着它招摇过市,旁人瞧见了也只会认为是他店里的什么玩物,从未有人多心。
“还是小心为妙。”
北慕岭又轻轻放下了北慕芸的手,换上了笑容。
“明儿我们启程之后,恐怕还要麻烦云公子去云府走一趟,将婚期延迟的消息带到了。”
“是,王爷。小侄遵命。”压低了声音恭敬一揖。
北慕岭微微翘起唇边,点了点头。眼里流露的是一丝欣慰,和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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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当北慕芸将婚事延期的消息带到榴园时,青丝全当好事多磨那般的听着,只笑着叹了叹气,便也没了再多怨言。可是一旁立着的沁草心中却隐隐担忧,下意识的用指尖触到袖口藏着的那块金色面具上,冰冷的触感传来,让她微微一凛。不知道无欢此刻怎么样了,那日在莫飞身上察觉到的不对劲,该不该告诉青丝?
“沁草,我有些乏了。你陪云公子坐会儿吧。”
青丝从凉亭石凳上起身,只意在留给二人一些独处时间,便踩着碎花小步优雅离去。沁草还未从方才的矛盾中醒来,闻了青丝的话猛间抬头,正好对上了北慕芸带着笑意的双眸,一时忘了回应。
“听闻延期,你好像有些不悦?”
沁草脸上不快的神色明显,怎能不叫时不时偷看她的北慕芸瞧见?
“青丝从丰源楼出嫁已有三月,被你们两个推来推去的算些什么?如若没有娶她的心思,就不要夸这些承诺。昨日刚刚送来聘书,这会儿又来反悔了吗?”
沁草是真的在担心和恼气。多延一日,计划就多一份变故。无欢的生死还是未知,而眼看了事情要成,又突然延期,她到底该不该继续?还是如无欢的交待那样,全身而退?
北慕芸没想到青丝本人没有多大反应,沁草却气这么大。几句话又说的在理,让北慕芸立时觉得有些愧疚,赶紧收了笑颜。
“世子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你大可放心,云可用人格担保。此番面圣事出突然,不然也不会有下了聘再延期的道理。初摸估计,最迟一月,最快二十天,世子爷也就回来了,偌大的北王府在此,断不会言而无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