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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仙姝婳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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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百花饶是手眼通天,却哪能晓得天奴的小小心思,甫听得宣见,她就一边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地直冲往正庭,一边已掏出长长的纱绢悠扬一挥,隔了老远涕泪俱下哭哭嚷嚷,犹如唱戏般地拉长腔调幽怨道:“陛下娘娘,您们可要为小仙作主啊!~”
话音落地,窃笑声四起。众人俱以看好戏的表情扭头,只见那平日里妖媚艳丽娇里娇气的百花仙子今日颠覆形象,一身破布烂衣,蓬头如草,彩油垢面,凄惨得令人不忍直视。
这下可把天奴吓了跳,一双牛眼瞪得快要出眶:这这这……这百花仙子怎么又换衣裳了?还这身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破布烂衫,莫非要在天界成立丐帮不成?
玉帝一见百花情状,头疼抚额,顺便赧然掩面,摆摆手,颇为无奈地叹息道:“百花啊,你又怎么了?怎地这般衣冠不整?这成何体统!”
百花一听心下不服,纱绢一扬抹了把辛酸热泪,正要回嘴,王母却已接口:“罢了罢了,你也无需多言其它,直说吧,你这次又要告谁?”
百花粉绢再一抹泪,娇怯怯凄楚楚地环视一圈大殿,正做足情态酝酿着情绪,蓦然见那可恶的被告对象竟施施然坐于殿侧,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望向自己,好似自己是个可笑的戏子丑角,当即破功,将她几乎气个倒仰,娇躯一颤美目圆瞠,雪白的纤纤玉指一指那青衣少女,立眉怒喝道:“就是她!”
一语既出,原在殿内的众仙哗然,庭中炸开锅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断。
天奴阴险地眯起双眼,目光如刃。
玉帝讶然:“百花,朕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告瑾瑜仙子?”
百花茫然,只指着敖娇重复道:“陛下,您听错了,小仙要告的是她,西海三翁主敖娇!”
玉帝皱眉:“那没错了,娘娘刚封的她瑾瑜仙子。”
百花听了既惊且怒,面色绯红:“什么?她居然被封为瑾瑜仙子?‘瑾瑜’乃至贤至德至慧至清之称,只有血统高贵的同时又最为贤淑端慧品性清华如兰似芝的仙子才有资格得之,娘娘如何能这样!”
王母凝眸,幽幽问道:“那么,你觉得天庭里谁能担之呢?”
百花想也不想地:“除了我嫦娥姐姐,还有哪个配得!”
王母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沉静片刻忽而拍岸怒起:“大胆百花!本宫欲封赏谁为什么官职名衔,哪儿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乱嚼舌根!这还有没有礼法规矩了!二郎神整理天规就整理出这样的东西来吗!”
百花不服嚷道:“娘娘可知她是什么人,就这样封赏?”
王母冷哼:“什么人?她还能是什么人?不正是西三翁主,西海三公主敖寸心之女嘛!”
百花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谁知道她是什么!小仙听得二郎真君心腹道,此女原身是个极丑陋怪异的妖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种气!”
天奴闻言忍不住上前怒斥:“百花仙子口下积德罢,你可休要再胡乱伤人了!不然……”
百花又是冷笑,快嘴抢过话头:“不然如何?我不过是据实禀告,免得陛下娘娘被那些个小人蒙蔽!”接着她又一挺胸抬首,眉间飞扬傲然凛冽道:“便是司法天神亲自到此,也奈何我不得!何况二郎神英明神武,又岂会为这种只知其母不知其父阴毒狡诈泼蛮狠辣的怪物怪罪乃至报复我这忠肝义胆之人!”她舌比利剑,一句句话锋锐如刀,满脸正义凛然,当真恨不得连唾沫星子都要化作钉子,好将那现在仍好整以暇的小人——西三翁主给活活钉死。
这厢百花仍陶醉于自己便是那替天行道满腔碧血拯救三界苍生于水火、颇有远见预测灾难的先知圣贤正义使者的幻想中,玉帝看得已极为不耐,挥袖怒喝:“百花!这里可是瑶池,你这般造次成何体统!来人啊,给朕把她拉将下去!”
百花闻言梦想破碎,面色瞬间惨白,战抖着嘴唇,以极不可置信之神色倒退三步,活似忠臣为小人所构陷又被昏君戕害之情状,颤声道:“陛下,陛下,陛下……”她连呼三声,忽地大叫一声扑上丹墀,十指如钩状若疯癫,吓得王母直跳起来挡在玉帝身前高声大喊“护驾”。百花见一抓不着玉帝,又顺势利索侧身一倒,扑在玉帝脚旁,拉住那三界之主的袍角凄凄楚楚泪如雨下:“陛下!小仙一腔碧血赤胆忠心耿耿不渝三界可鉴!今日小仙只一心为陛下着想,要为陛下除去身旁混淆圣听的那些子奸佞小人,陛下却何以黑白不分这般待我?陛下负我,陛下负我呀!”她一边哭得忘情,一边顺其自然地拿手中东西去擦脸,登时玉帝面如墨染,额角青筋群魔乱舞,王母也被唬得目瞪口呆,殿下众人更是看得哭笑不得。
那些跟随百花而来的仙人见此情状纷纷羞愧掩面,不忍再瞧,只恨不得竖起块“我不认得百花”的牌子表明自己的清白正常,唯有很傻很天真的玉兔小仙双眼一红热泪盈眶,上前执起百花一手无比感动地道:“百花姑姑,陛下他老人家只是暂时受人挑唆蒙骗,您这么好的人,他一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狠狠责罚那些坏人的!咱们不哭,不哭……”她虽嘴里说着“不哭”,却突然呜咽一声扑在百花身上,捶着百花大哭起来:“百花姑姑您好惨,好可怜,比被主人罚捣药的兔兔还可怜,呜呜呜……”
小玉兔这里一哭,却听那百花拍肩安慰道:“乖啊,不哭不哭。姑姑哪儿有你可怜,整日为那冰块捣护肤保颜的神药,却见得着吃不着,瞧你蹉跎的,这才几百岁啊,再过几年瞧着都能被她喊妈了!”
当下二人,不,是一人一兔抱作一堆嚎啕不绝,越哭越觉自己悲惨已极,对方却更甚自己一筹,然而对方尚有不及自己的情状,如此循环下来,当真可称得上一对天地间至为幽怨的千古奇惨奇冤,其之怨气冲霄遮天蔽日,哪怕是黄泉厉鬼见之都要退避三舍了。
却说玉帝被一人一兔扯着袍角,那三界中至尊的象征竟被当作抹布擦泪抹涕,还死不撒手,当下忍了又忍,实是忍无可忍,终于破了自己“百忍”之坚韧名号,一脚踹开二人,勃然怒道:“来人啊!守卫呢?都死光了不成!还不把这两个疯妇给朕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