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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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城第一场雪，来得有些飞扬跋扈。
李小敏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凝神望着赵佳，因为消瘦，俊脸更加棱角分明。这个时候她反而觉得本身大她一岁的赵佳，更像是弟弟般需要她保护着，照顾着，疼爱着。那一日抢救过后，他一直很安静，贪婪的昏睡着，只有不时纠结的眉心，随便会动一下的手指，让大家感受到他虚弱的生命力。
“佳，下雪了。J城有很多年没有飘过雪花了吧。有一年我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因为市长姓吴，他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女，男孩叫“无雨”女孩叫“无雪”，所以本市无雨无雪。我当时很惊讶，就偷着去看你的表情，看你是在讲故事呢？还是在开着玩笑？后来回到家，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就上网查资料。呵呵，我们的吴市长，儿子叫“吴宇”女儿叫“吴雪”。这个时候，你发来□□息，竟然猜到我在做这件事情，那时我甚至能感觉到，你在电脑对面笑得龇牙咧嘴的傻样，呵呵。我们国家很传统的，那个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市之长吧，你说，他之前会不会感到那么一小点的压力呢？”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她不再说话，她想叫醒他陪她说话，她又怕叫不醒他，她不敢去碰他，那些从他领口延伸出来花花绿绿的管线，每一根都让她渗得慌。
“佳，”鼻头一阵酸涩，眼睛微微浸润，她轻轻抚摸他的脸。“佳，很辛苦吧。你跟我说过，每一次发病就像在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游泳，被水草缠住，先是动不了然后慢慢的憋着，越是挣扎越是茫然，吸不进气更吐不出来，直到筋疲力尽，黑暗来临。”泪水再也不听使唤，婆娑满脸，说不上是心疼还是埋怨。“你说过，你会小心翼翼，会加倍注意的不是吗？...你就这样倒在我面前...我会害怕的呀！”
一只大手突然把她拖出病房。
“英俊...你...”
昨晚上她把父母赶回家休息，自己硬要留下来。尽管医生说有24小时心电监护，不需要陪床，可她就是放不下心。又怕自己应付不来还找来了英俊。英俊挂着冷淡的表情一直沉默。她都要视他为空气了，谁知这家伙竟然做出这般无礼举动。
她用挂着泪的星眸怒瞪着他。
“你干什麽？”
英俊走向座椅，坐下。淡然开口：“他需要安静。李小姐，你知道我没有恶意。但是为了躺在里边的那个人，我想跟你聊一聊。”想想自己的身份，又自嘲的追加了一句“就看在我曾经帮助过你...”
“你想知道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我对他做了什麽！”小敏出语打断，刚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怒意，爸妈数落她也就够了，连英俊也在怪她！
“这不怪你。”见她略微迷茫，他解释说：“我是说他的病。上次我跟老医生交谈过，赵佳没有好利落就执意出院，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所以，你才陪在他身边的？”
英俊轻轻一笑，“本来没打算，他要谢我。其实，我更应该谢他。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像是面哈哈镜，永远给不了人真实。可是往往照镜子的人只会专注于一样变化，却忽略其本质，即使里面的人再怎么千变万化，但终究改变的不过是形态而已，其他的皆不变，到最后才发现连形态其实都没变，还是那个原原本本的自己。”
果然是学文的，他这是在跟她谈感情。
小敏不禁苦笑，一切都没变吗？赵佳他没有变吗？不，英俊，他变了。没变的只是我，只是我李小敏而已。
“我准备去加拿大，请你好好照顾他。”目光落在墙上一角，思绪已飞远，在赵佳醒来之前，她不能再见他，不能再让他困扰。收回目光，看向英俊，像在托付心爱之物般郑重。“英俊，我们是校友，现在也有朋友的味道了，我知道再提钱的话很尴尬。但是我请你照顾好赵佳，工资我翻倍付给你。”
你当我是朋友，我不要你的钱！～～很遗憾，这不是英俊的台词。缺钱的现实让他无法感性做事，他们只能是雇佣关系。
“好。”简单一个字，扯远了一群人的关系。
李小敏会心一笑，他收钱，她更放心。
走廊间突然传来皮鞋的啪啪声，脚步很急。一个高个儿男人快步跑向李小敏，呼哧呼哧喘气声泄露主人焦急心态。
李小敏认得这人，斯文秀气，鼻梁架一副无框眼镜，喜穿红色服饰。赵家公司老谋深算的年轻副总钟文。
待钟文喘匀了气，没有多余的客套，小心翼翼询问：“小老板，他怎麽样了？还好吗？”
小敏招呼他坐下，简单说了情况。就见钟文戚着眉头，一脸担忧还带点儿生气陈述事实，“前天在办公室突然说心悸难受，吃了药就倒在沙发上，我帮他拍拍背吓得也不轻，心跳快的跟擂战鼓似的。一会儿接了电话就要出门，也不听劝，问他去哪儿，说是去什麽酒店吃什麽饭。。太胡来了。。等他好点了，你们帮着一道好好劝劝。”
后面一句小敏哪还听得见，恨不得立刻跑去撞墙，饭啥时候不能去吃，偏偏选在人家不舒服的时候，还不容得人家拒绝。不久前还责怪赵佳的不是，自己这错误也犯得相当严重。小敏想不下去了，很不好意思的起身，告辞。钟文一脸洞察真相的表情，好像知道那个电话是她打的似的。也没说什麽，无意识的推推眼睛说，“看你脸色不太好，去休息吧。我留下来陪他，他醒了，我电话通知。”
“不用这麽麻烦，我会自己择时间过来。”说完，礼貌的告辞离开。
钟文一直陪在病房中，直到赵佳清醒过来。
医护人员一通忙碌，把赵佳累得够呛，细小微弱的喘气声断断续续忽急忽慢，好不容易辨清身处何处和眼前的人影，却已是浑身乏力没有了半点力气。努力动一动手指抬了抬手臂，钟文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入手一片冰凉。
赵佳凝聚心神看着他，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握着钟文的手微微用力。
钟文领会，俯下身子凑向他的耳朵，轻轻说：“放心，我没有通知赵董事长。”
长吁口气，他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握着的手逐渐脱力跌落床上。在即将睡过去之前，好像还听到钟文的几句罗嗦，“你要保重身体呀，不然我怎么交代...”后面的话已零零星星听不见。
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长，再度醒来时，钟文离开了，英俊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背对着他。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记起了她温柔的声音“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所以他潜意识里莫名其妙的相信了这句话，不再害怕，不再抵触。嘴角微微翘起，笑容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英俊。”
英俊闻声回头，带着满脸忧心忡忡，赵佳一愣，不明所以，沙哑着嗓音出声：“怎么了？”
“你的心律一直在100以上，降不下来，怎么办？”
“没事...”
两人都不再说话，赵佳闭着眼睛休息，想起那家伙几分钟前哭丧着脸的样子，心中一冽，莫非这个家伙...
“喂，你干嘛哭成那副熊样啊？”
“什麽？”英俊摇头，不知其所云。
他解释道：“我睡着的时候，有人很吵，不就是你吗...没有别人啊...”几句话讲下来，已经气息不济，喘得有点儿厉害。
英俊苦笑，把床头调高，好让某人躺得舒服些。近距离面对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病中，竟有一种和谐妖孽的美，一时不禁有些凝望出神的过于久了。赵佳抬起按着胸口的手，挡开他的脸，怪叫道：“你干嘛呀...”说着呼呼的喘着粗气。
英俊不以为然，面无表情，“你放心！我对美男不感兴趣。”
坐回椅子，目光飘远，若有所思。
“你...”赵佳动一动身子，往上靠了靠，淡然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哭过，如果你认为没有爱的话，我想我无话可说。”
“她不想见我，这样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我不想从英俊，你的口中听到有关那个女人的事情。你明白吗？还有，你现在回学校去。或者去找女人泡妞，或者去别的地儿干活挣钱，总之，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面许久没有声音。
赵佳有些累，闭上眼睛，继续下逐客令：“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护工了，你在这里我很困扰。”
咔！英俊奋然起身，他在赶他走。
在赶走未婚妻之后，又要赶走护工，然后一个人呆在这里孤独终老吗！好，管你要死要活，愤愤然拉开房门，看一眼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男人，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他装着不让他看出什麽。然而监护器显示的心跳数据却出卖了他。
英俊真想扑过去问问他情况，可看到那人倔强的表情，就懒得管他。那拧成一团的眉心还是让他败下阵来。
“赵先生，你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
然后急步走向赵佳，赵佳明显一愣，再也抑制不住那紊乱的心跳，发着抖的手狠命抓住胸口，弯下腰，一口接一口困难的喘息着。
英俊及时扶住快要昏倒的人，按着他的双肩强制他躺平，掰开他用力揪着不放的手，冰凉，沁着汗。另外腾出的手快速摁响急救铃。可他无法配合，心脏的绞痛一点一点吞噬他的意识，蜷在一侧的身体不住颤抖，这样的姿势根本没办法保持呼吸。
“赵佳，你这样不行，听我的话什麽都不要想，我会帮助你...”英俊知道这时不能心软，强行扳过他平躺，慢慢给他按摩心口。
“深呼吸，你做得到，我相信你，你可以的...对,保持呼吸。”
感觉到赵佳听到了他的话，努力调适着呼吸，他松了口气。
等候不过两分钟，医生护士冲进病房。
英俊这才发现，大冬天的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