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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夜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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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佳其实是喜欢吃‘蒸鸡蛋羹’的,入口香滑,又免得嚼,利消化,何乐而不为呢!他侧身靠在餐桌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无意识的轻轻颤动,修长手指揽着青花瓷盅,右手拿着精致椭圆小勺,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眉头舒展,笑眼弯弯,好似在品尝人间美味。
小敏托着下巴,开心地笑着看他,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他最近胃不舒服,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为了不让她担心着急,他总是勉强自己吃,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呕吐。她甚至不敢在饭点的时候出现他面前,怕他强撑会更辛苦。
每当这时,小敏揪心的痛着,背着他流眼泪,电话悄悄打给医生。
“即使是吐,也得让他正常吃饭,发展成厌食症就棘手了。”
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小敏生气的放下电话,可她在气什麽呢?她在气,你怎么不来试试看,看着心爱的人吐到虚脱,吐到喘不过气是怎样一种感觉?
凌宇三两下就吃见底了,对他来说,这饭简直像白开水索然无味,他发誓,他再也不要吃这种东西了。抬头看赵佳吃得香甜,不能理解的瞪大了双眼。他哪里知道,赵佳一直是过这样清心寡欲的日子,吃索然无味的饭菜。
赵佳放下勺子,满足的叹息一声。
“哎---我吃好了。”
凌宇伸过脑袋,戳了一眼他的碗,摇头。
“这样就饱了?你还剩一大半呢,不要浪费粮食...”
话还没说完,惹来美女一记白眼。
“凌宇,剧本的事情找个时间,大家再一起探讨一下。”
凌宇微微一笑。
“不用了,我只是闲来无聊改了故事发展动向。你就当我是开了个玩笑,程序就按预先计划走好了。前几日因为我的缺席,耽误了剧的彩排,我想我们还是尽快跟上进度吧。”
小敏表示无异议,凌宇能想明白固然很好,只是他明明很用心的改了剧本,为什麽没能坚持就轻易放弃了呢?
赵佳手肘撑着桌面,抬起头,如水般清明透亮的眸子看向美人。
“小敏,我...有点累...”
小敏立刻警觉起来,他能开口说累,怕是状况要严重的多。
“我们走吧。”自口袋掏出三百块钱放在餐桌上。“不好意思凌宇,麻烦你结一下账。你别多想,因为说好我们请客的。”
凌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麽状况啊?就是吃一顿饭,哪有撂下客人就走的?拿起桌子上耀眼的“红牛”,左右翻看,他嗤笑一声,还真是把他当成讨饭的叫花子了!
小敏摸出药片让他含着,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实在疲乏无力,也只能听话的靠着她。站了有十多分钟,小敏抓过他的手腕,脉搏细小无力。
“佳,我送你去校医室。”
赵佳费力撑起脑袋,一阵眩晕又倒了回去,声音细如蚊蝇。
“我不去...”
小敏拍拍他的手,轻声说:
“只是去睡一觉,好不好?”
半天没有听到回音,小敏担心的看一下他,眉头紧皱,轻闭双眸,而在这时,他的整个身体重量都压了过来,困成这样了,还要逞强,这副样子能去上课吗,勉强去了也只会昏昏大睡。
校医室的男医生叫小杰,三十多岁,温文儒雅,虽然瘦,但是却有令人羡慕的磁性男中音。
见小敏快要扶不住怀里的人,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抱起赵佳送到诊室的病床上。
小敏跟进屋里,扶着墙喘着气,一时气急无法说话。
小杰替病人脱去外衣鞋子,盖上棉被,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看样子是睡着了啊。”
自言自语咕嘟一句,戴好听诊器,接触到他的肌肤,他深深锁紧了眉头,并未醒来。仔细听了他的胸口,肺部,气管。小杰严肃的看了小敏一眼,顾自说:“第一心音很弱啊,有明显杂音,心动过缓,严重的心脏问题,你知道吗?”
小敏已然缓过气来,轻声说:“医生,我知道。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胃口很不好,体力总也跟不上,站着都能睡着。”
小杰给赵佳拉好衣服,盖好被子,用一贯的口吻说:
“你也别太着急了。不熟悉他的病情,也不能随便用药。我给他挂个营养针吧。”
“好吧。”
得到同意,小杰起身忙活去了,小敏走向赵佳,看他睡的很香,不忍打扰,就随便在椅子里靠着。他的确是累了吧,以至于扎针的时候,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流逝而去。
傍晚的时候,赵佳动了动身体,慢慢张开眼睛,迷茫的眼神四下转了个圈,最后停留在小敏脸上,已经恢复了清亮,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小敏笑着轻问:“睡的好吗?”
赵佳点点头,挂着点滴的右手冰凉麻木。
“干嘛骗我。”
小敏握住那只乱动的手。
“原来你怕打针哪。”
赵佳沙哑着嗓音反抗。
“这话怎么说?”你来滴个十小时试试看,会不会怕。
“好啦,是营养药水,马上就挂完了。”
赵佳一阵喜悦。
“真的?”
“嗯。”
正说着,小杰走过来给他拔掉针头,俯下身子询问:“有没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还好,谢谢。”
“要注意多休息。”
“我知道,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小杰说着笑起来,男孩子生病撒娇真像个孩子,他和小敏一起扶着赵佳起身,又忍不住叮嘱:“平时起床至少要缓上五分钟,切忌猛起,以免引起晕眩和高血压。”
“起床切忌猛起。”赵佳简单重复一遍,“记住啦。”乖乖表态,他当然听话,否则难受的只会是他自己。
小杰拿过外衣帮他穿上,正要说些什麽,却被赵佳一下打断,“急救药品随身携带,我遵旨。”
被他说中了,小杰尴尬一笑。也许自己太罗嗦了。嘱咐小敏让他在室内待个三分钟再出门,便到外屋忙其他病人去了。
“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医生。”小敏夸赞道。
“当年也是医学院的佼佼者,可惜了只甘愿留校做个校医。”赵佳叹气道,他不太喜欢没有抱负甘愿平淡的年轻人。
“也许有他的原因吧。”
“也许吧。我们该走了。”
......
送赵佳回到名泉小区的时候,夜已经拉开帷幕。深冬的天气仿佛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无论白昼,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赵佳睡了一下午,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他坐靠在副驾座上,久久不动身子。
“小敏,谢谢你。
小敏紧握住方向盘,许久才咬出一行字。
“赵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轻轻看向她,带着笑意:“是要我照顾好自己吗?我会的。”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摇着头,低声说:“不,求你了,你要好好的,我知道我们现在有多生分,可是我不在乎,只要看着你就好,看着你好我就好。”
赵佳别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何苦呢?小敏,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又是何苦呢?我们这是干什麽呀!”强忍着保持情绪的平缓,可是又怎麽做得到无动于衷呢。他听到她的哭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绵长而悠远,即使分手的那一天,她都没有哭过。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觉得你离开了我。”泪眼朦胧,在车灯的晕染下触目惊心。
赵佳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头,一行眼泪徐徐划过,注定缠上了吗?无力摆脱了吧。就让他痛痛快快为自己活一次。
“对不起,我爱你。”
小敏伏在他宽阔的肩头,泣不成声。
车窗外,零星飘起的雪花,舞动着翅膀的精灵。爱的温暖抚慰着彼此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