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如来X光世大如《识海梵声》》集夢盒子

5、五、浮生繁花篇——曼珠沙华（下）

　　“佛经里说，曼珠沙华为极乐世界之接引之花，引导禅悟成佛的智者们遁出六道轮回，从此超脱人之八苦，得大自由，得大快乐。而佛经中之意义，却在红尘中被世人得以颠覆歪曲，因心中对逝者之执念，妄想接引之花可将死者引回人间相聚；这岂不是固着于“生”之苦当中而不得解脱？”
　　“生是苦，死亦是苦，执着于生或执着于死，皆是世人之苦。遂需佛理普渡，以求在三千婆娑时间里于三千婆娑世界中助众生出苦难。光世所言不虚。”
　　“但是……”光世犹疑再三，还是决定将心中疑惑全盘托出，“佛首，今日我见到两个为父母扫墓的孩童。那孩童说，他愿守坟几日，只是希望应曼珠沙华之邀其父母可回来见上一见。那时我，我……看他如此之期待思念，我非旦没有劝解他自生死之执着中解脱出来，相反还感觉到难受得心疼，好生不忍，甚至起了若是能行愿助那孩童再见他父母一面的心思……这，佛首，难道是我也执着了？”
　　帝如来看着光世眼中水色闪现出的迷茫，闭目轻轻摇头叹息，问道，“曼珠沙华最初本生于极乐天上世界最北极之巅，却甘愿化身为彼岸之花，每年都在人间开放三日，通达生死之界，千百年不变。光世且答，曼珠沙华是否执着？”
　　“这……”光世垂目思索片该却也终不得解，“光世愚钝，不解禅机。许是曼珠沙华生而慈悲，悲悯众生情多，愿入世相助，成死生众生之契机，偿逝者未成之宿愿，解生者未了之相思……”
　　“汝视曼珠沙华之意为慈悲，吾视光世之心为慈悲，二者相同。”
　　“佛首，我……”
　　“光世且再答。佛祖可曾死去？”
　　“……”光世皱眉思索，依心而答，“佛祖肉身已灭，化三千舍利子；然，佛祖之法身永存，人之佛性，万物之佛性，一沙一树皆是佛祖。”
　　“光世且再答。今日汝遇之孩童，他之父母可曾死去？”
　　“……”光世继续思索半刻，眼中倏然灵光闪过，一丝笑意爬上脸颊，“我知晓了！如同佛祖一般。父母虽肉身已死，其心相却因思念而留于子女心中，从未曾死去。”

　　“光世聪慧。”帝如来看光世笑容纯净，心意一动，抬手轻抚上孩子的脸，轻轻叹道，“众生之思念，有魔性，使生者肝肠寸断纠结千转，便逝者留连人间不得解脱；众生之思念，亦有佛性，使生者寻求生死之真谛，使逝者蜕却怨忿之毒蚀。曼珠沙华因思念而化身彼岸，助众生化魔性而成佛性，此为大慈悲。光世助人之心念，亦是这曼珠沙华一化身。”
　　言罢轻启如来指，帝如来闭目轻声诵颂佛咒，抵在光世胸口，一时华光星点万千，缭绕于光世四周盘旋不已，照得光世通体透明。怀中的红花似是受到感应，瞬间化红色无形光华，攀上头顶上空，瞬间化做一道小小的红色花雨，轻轻撒在身上，引出光世心口处若有若无的红光闪烁。光世惊讶不已，低头再仔细一看，那心脏的位置上竟生有一朵无形的曼珠沙华，悄悄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帝如来停下佛诵，一切归为原状。微笑着问，“可曾看见？”
　　“嗯。”光世开心不已。
　　“人若有渡人死生之意，必生曼珠沙华之心。所以光世，吾可解汝之困惑？”
　　“多谢佛首。”光世似是有些得意忘形，竟开心的抓住帝如来的衣袖抬头看着，满眼的欢乐，“我想佛首心中那朵，必然又大又好看。”
　　“呵，”帝如来微微一笑，有些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转过头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

　　“佛首？”光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水色蒙上一层重重的暗蓝，“我活着，是有人心里还在想着神鱼吗？我是神鱼最后的化身，还是有人对神鱼的思念呢？”
　　“皆是，亦不是。”帝如来闻言知是这孩子心结又启，修行已多年却不得一丝一毫的削减。最原始的创伤往往最为沉重，甚至一生纠缠不死不休。将孩子揽过来，习惯性的轻轻拍哄。
　　“因果牵缘。若无神鱼之死，若无人之思念，确实世上绝无光世此人；可只有神鱼之死，只有人之思念，世上也绝不会有吾面前之光世。”
　　“嗯，我懂。若无佛首，也绝无现在的光世。”因为害怕身上衣服过脏而染在佛首身上，光世回答的时候，僵着的身子显得不甚自然，又不敢动来动去的调整。
　　“在吾心中，光世只为光世即可。”
　　“嗯，在我心中，佛首也只为佛首即可。”终于放松下来的光世，面对帝如来时竟也透着些许孩童般学以致用的调皮。
　　“哈……”回答他的是一声不知是何滋味的轻叹。光世被更紧的搂进熟悉的怀抱，无法看见一瞬间一丝复杂落寞的表情爬上帝如来的双眼。似是被一句话沟起了不知何种满满浓重的哀伤，竟无法言说，竟不能言说。
　　“佛首，我很高兴能知道若我死了，我仍会因佛首和雷峰诸佛友的思念而活下……唉哟！……佛首干嘛弹我的脑瓜蹦儿~QAQ~”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

　　多年之后，帝如来独坐在鱼龙座中望着赧刀碞上的佛刑禅那，独自出神，脑中偶然闪现光世大如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是神鱼最后的化身？还是有人对神鱼的思念？”
　　“我懂，若无佛首，也绝无现在的光世。”
　　“若我死了，我仍会因佛首和雷峰诸多佛友的思念而活下去。”
　　“禅通无□□，妙法定莲台，慈悲恒度世，彼岸现如来。”
　　彼岸现如来……吗？

　　帝如来闭目轻启如来指，轻念佛咒，华光过后帝如来心口处现出一朵炫灿无比的曼珠沙华，肆意绽放间化出无数花瓣四散纷飞；鱼龙座似有感应一般幻回金龙盘旋翻飞于花雨之中。再定睛，帝如来周围已化成曼珠沙华之红色海洋，如火燃烧，似绵延至世间每个角落。鱼龙座竟成一汪入天之水，盘旋入空，犹如浩瀚银河，这一头化一清灵浅滩，将帝如来置于其中，水流湍湍刚好漠过他的脚背，安抚一样轻击着他的皮肤；而远远的那一头，和曼珠沙华的尽头融为一处，隐约模糊的似是有什么巨如鲸鲲宇宙的存在在远方游曳徘徊，分不清是风吹动着曼珠沙华在肆意舞动，还是一条雪红鲤在自由的玩耍……

　　若吾思念，是否汝便会被曼珠沙华牵引着游回这里？
　　吾看到的是汝，还是吾之思念，或者吾之思念便是汝？

　　“在吾心中，光世只为光世即可。”
　　这一瞬间，帝如来心中竟也茫然不解，或者不忍亦不敢去解。

　　“嗯，在我心中，佛首也只为佛首即可。”
　　只是帝如来不仅仅是佛首；而吾，亦不仅仅是帝如来。

　　帝如来遥遥的看着虚空中那似是而非的雪红鲤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只余满天满地飞舞着的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