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0 章 ...
-
这宴会以鲜卑王的胜利宣言和对在座诸位的感谢为开头，接着便是众多鲜卑人的歌舞表演，歌舞一开始，鲜卑人喜爱的奶酒的腥臊味混杂着汉人的米酒酵味便成为大厅中唯一充斥在空气中的味道。
也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大厅内便成为了一片疯狂的海洋，连那些刚才颇为端庄的正妻们，也开始狂饮高歌。
这不足为奇。
数十年的苦战，无数次的厮杀，埋葬掉了可以填平沟壑的鲜卑人的尸体，鲜卑族在今天终于完成了列祖列宗长久以来的梦想，征服了南人，统一了这南北的江山。
这个时刻无论如何庆祝狂欢都不过分。
朱异冷眼看着所有的鲜卑贵族们在这皇宫中最大的宴会厅里，仿佛疯了一般喝酒、高唱、谈笑、舞蹈……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他想这也许叫失败者的痛楚，也许叫无能者的悲哀，也许叫旁观者的感慨。
他有幸在活着的时候亲眼见到了失败者的灭亡，新王朝的建立。
时间的巨大车轮以不可阻挡之势碾过他的忠孝之心，碾过无数汉人的故国之情，碾过自己师傅和师兄师弟们鲜活的躯体，留下眼前不可撼动的车痕。
失败是一个表示结果的词，也是一个表示一切将重新开始的词。
朱异突然不能控制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过去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愤恨、忧闷、痛苦，顷刻间随着那长长的叹气消散了。
消散了还有他的一半生命。这一半生命是关于他的过往，关于他尚未萌芽的爱，关于他的师生之谊，关于他的兄弟之情……关于南朝的一切。
剩下的一半生命，若他已无力让其随着另一半消失，那便留下奉献给漆器吧，给这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唯一还维系着他前半生梦想的事物。
李安人这时正在起身回应别人的敬酒，待他与那人寒暄完，回头一见朱异，突然愣了一下，看着朱异的眼睛，“朱朱，你怎么了？”
朱异抬眼，“什么怎么了？”
李安人拍拍头，“突然觉得你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了。”
朱异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席间已有人半醉着高声提议，“王，在这欢庆的日子里，还望您早日确定下继承人，让这鲜卑的江山永远延续下去。”
这提议立刻得到一片附和。
李安人笑了一下，放下酒杯，转头往右看去。
鲜卑王、艾王妃、三哥，还有大哥、二哥……这主席位上的一排众人，因这一句话收敛了笑容，而今后，鲜卑贵族内，将因这短短的一句话掀起多大的波涛巨浪？多少人将为此死亡？又有多少人将为此而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按理说，如今鲜卑王也仅五十岁了，这知天命的年纪，早该立个继承人，但过去他一直以大业未成而推后了此事，如今大业已成，他确实该早早考虑此事。
鲜卑族素来并无汉人“立长不立幼”的传统，而是“立强不立弱”。要继承王的位置，需要完成鲜卑王给的比试或者考验，那胜利者便是鲜卑族以后的王。
可他们如今入主南方，在这汉人众多的地方，若是完全按鲜卑族的那一套，是否会不利于今后王朝的稳定？
但几天之后，鲜卑王将登基，而按鲜卑的传统，登基的当天他便要宣布继承者的名字，时间这般紧急了，鲜卑王却未提出任何比试的方式，很多人对此都疑惑焦急不已。
这提出的人其实也不过是借着酒醉把众人的疑惑提了出来。
鲜卑王或者叫未来大佑王朝的开国皇帝听见此话，笑了笑，“此事我也在考量之中，不日便会给大家一个答案，还请各位静静等待。”
那醉酒之人点点头，“王此话真是大大宽慰了臣等的心。有了太子，王的大统江山必能千秋万代继续下去。”
其他人继续附和着，皇上向这些人敬酒以表示对他们忠心的感谢，周围有些冷下来的气氛很快便又热烈起来，到半夜之时，众多贵族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席间也有些人并未醉，例如鲜卑王，例如李安人。
鲜卑王见时候也差不多了，站起来道，“今夜十分尽兴，明日还有各种政务忙碌，今夜便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好好歇息。”说罢起身离开了。
席间的人也便一个个陆续离去，好些人得靠着仆人的搀扶才能站起来，有些甚至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艾王妃紧随着鲜卑王离开，只回头的时候瞪了李安人一眼。
李安人朝自己的母亲大人挤了挤眼睛，看向半醉着趴在桌上的李安同，笑了笑，拉着朱异走到李安同和他正妻石氏旁边，“三哥醉了，我们一起扶他回府上去吧。”
那石氏见是李安人，点点头，三个人也不叫仆役，便将李安同搀扶着送上了他的马车。
朱异见石氏在车内安顿好了李安同，正准备走下马车，本来醉得一塌糊涂的李安同突然睁开眼睛，那眼睛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李安人笑了笑，“你那里的消息是？”
李安同道，“父王这次打算用三个题目来选继承人，但我只打探到两个题目。”
李安人道，“这两道题目是？”
李安人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头，“一是所有的王子将有一处封地，三年内看政绩。”
李安人皱起眉头，“难怪父王迟迟不确定比试的题目，这时间也太长了。”
李安同笑了笑，又道，“第二个题目是，谁先生出皇长子。”
李安人睁大眼睛，“这是天意，如何能比？”
李安同摇摇头，“不知道这次父王是如何想的，光这两道题目便已异常奇怪，我尚未打探到第三道题目，说不定这第三道题目更是稀奇古怪。”
李安人叹口气，道，“我从母亲大人和别处得到些消息，虽然尚不能肯定，但我估摸着应该是跟墓穴有关的事。”
李安同扬起眉毛，“你说说看。”
“母亲大人说父王前几日整日和一些汉族的方术们在一起，侍从也被屏退在外面，只能贴在墙根隐约听见什么‘升仙’、‘墓穴’之类的词。”
李安同笑了笑，“自古以来的君王，为何都摆脱不了这长生不死升仙极乐的梦？”
李安人也笑，“若你哪天真的登了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权力一物，总让人昏了头脑，以为可凭借其永葆活力。可这万事万物总有均衡公平的一面，死亡便算是其中之一。”
李安同道，“这两个词尚不能完全断定父王的题目，你推测具体会是个什么样的题目？”
李安人摸了摸头顶，“我觉得父王若是想成仙，极有可能让我们给他寻找仙药，但若真的有仙药，要我们这些王子何用？所以这一条没什么意义。但若是墓穴中的升仙术，倒有可能，可那时谁又知道墓穴里发生了什么，所以若是将升仙和墓穴联系起来，我觉得父王可能要我们提供给他一处风水极佳，可以死后升仙的墓穴位置和墓穴的设计图。”
李安同一拍头，“这倒极有可能！”
李安人回头看了看朱异，转过头道，“三哥，我不宜在你车中逗留太久。三道题目既有了眉目，我们可分头考量准备一下，明日我再到你府上商议。”
李安同点点头，“早些回去。”
李安人拉起朱异的手，转身下了车。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