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意难平》扶蘇夏羽

1、第 1 章

　　这世间，纵使你与他如何情深似海，如何矢志不渝，终是敌不过一句情深不寿！

　　沐暖萦说这话的神情，自己还隐约记得。想不到，不过短短六月，自己终也只落得一个情深不寿！

　　一直到沐暖萦跑来我的茅屋里掀桌子之前，我还是伤情于她当年的有感而发。

　　“他怎么能这样。。。你。你。你怎么也这样。。。”掀完桌子见我还是无动于衷，她有些气急。

　　“暖萦，你掀的可是我家的桌子。”幸好，她掀的不是书案，书案上那方松花砚可万万禁不住她这番风风火火。

　　“阿墨，你竟然就一点也不生气？不伤心？不难过？”

　　生气？伤心？难过？

　　我的胸口只是好像被无数只手按住了，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木木的。

　　“暖萦，这是不是就叫做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出口，她果然安静了。蹲着开始收拾一地狼藉。

　　我不用再为茅屋里本就不齐全的家具提心吊胆。也不用担心那方松花砚的安危。有些松了口气。

　　“暖萦，我不生气，不伤心，不难过。”嘴角牵扯着，我想我大约是笑了。

　　暖萦看到我笑，愈加难过起来，蹲在地上低低的埋着头，一声不吭。

　　换做以前，我早已走过去理理她额前的乱发，拍拍她的肩膀，并与她说一句，我没事！可是，现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的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一起收拾一地的碎片。

　　我们两个有好些年没有见了。

　　当年，因为一桩婚事，她负气远渡琼州，去寻那江湖传闻中的“天涯海角”。一找便是这许多年，没想到再见时，竟还是因为一桩婚事。

　　只是当年那桩婚事中的新郎最后还是寻她去了，而我这一桩，却是彼此都明白，再也回不了头了。

　　毕竟他不是他，而我也不是暖萦。

　　收拾妥当，草草吃了顿饭，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堆叠的桌子餐具的残骸，有些无可奈何。修，我自认是没那本事。看来也只好去山下符姨家里借一些了。想着趁天色未晚，便丢了暖萦一人在家，收拾了些干草药去找符姨。

　　这茅屋本是师傅搭的，师傅走后，只我独居于此。往山下走约摸1，2个时辰便是方圆百里唯一一个小镇子--黄龙镇。符姨便是住在这个镇上。镇子不大，也就住了七八户人家，里面除了生长于此的淳朴猎户，便是像符姨这样因些事情跑来隐居的。

　　后半句是我自个儿的猜测，关于符姨，我只知道她姓符，其他的一无所知。一方面我不爱打听他人的私事，另外一方面符姨也不愿意说。两相凑巧之下，竟略略有些
　　默契，因着这份默契，符姨对我也甚是喜欢。而这种喜欢，多少掺杂了些怜惜在里面。大约，符姨看我，就如同看到当年的自己。

　　“符姨，” 远远的就看见符姨在院子里晾一些小兽的皮毛，“咦，这些都是平叔新打的？”

　　“嗯。阿墨怎么来了？”符姨晾完，牵着我进屋子。

　　“符姨，我来借些盘碗，顺道送些草药来。这些是前几日，山上采的，虽不及天池灵昙的功效，总是有些用的。”天池灵昙是一种长在黄龙府天池底下的水草，大约是长在这极寒之地，虽是寒性极强，却是疗伤圣药。

　　“阿墨，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呢，符姨这老毛病，过一日算一日罢，那天池你也莫要再下去了，那样危险。。。”符姨口中的老毛病，其实是以前受的内伤，当年大约没有好好调养，留到现在一身的旧患，时常发作。

　　“符姨，你这样讲，我可要生气了。怎么是过一日算一日呢，我呀，往后每年都要穿符姨为我做的皮裘呢。”我赖在符姨的怀里撒娇，心里却是一阵阵发酸。天池灵昙功效虽然了得，可符姨的伤这些年没有好好保养，以至于现在符姨几乎是油尽灯枯，我实在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天池灵昙，符姨还能支持多久。

　　“阿墨，其实符姨一直想跟你说，有些事情切莫太过强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口气，仿佛活着竟是一种折磨。

　　“符姨！”我忍不住打断她。心里却极其害怕，害怕自己救不了符姨，如同那时候一样。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赫赫，你看，我定是老了，唠叨起来没完。”符姨只笑笑，握着我的手十指冰凉。

　　闲聊了会琐碎的家长里短，气氛却始终黯然。我推说要动身去镇上采买日用，待久了，只怕自己那一点忧心终是藏不住。符姨也不留我，只拾掇了些晒好的肉干，另包了条新做的皮裘斗篷给我。“原是给你生辰预做的，早上听阿平说，你家里人来看你了，我想着你大约是没有备用的，天寒地冻小心莫要着凉了。”

　　那斗篷，是用白色的狐狸皮缝的，摸上去软软的，多摸几下，温温软软的皮裘底下，仿佛真藏着一颗跳动的七窍狐狸心一般。胃里一阵阵翻滚，我强忍着恶心闭着眼睛，将那布包重新包好，严严实实，再露不出一丝一毫。

　　原来，还没有完全好。

　　奚昕墨啊奚昕墨，你的医术果然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