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泪》施晓悠

4、第三滴泪 郑二公子

　　郑清悠迷迷蒙蒙得睁开双眼，她现在是再一次躺在了那个床上。

　　可是这次她却没有那么大的陌生感了，在这个昏迷的过程中，她似乎被强行得注入了很多莫名奇妙的记忆，像是这个女子以前的记忆，可是却只是很简单很片段的记忆，根本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已经睁开眼的郑清悠看到了窗口旁一个男子的背影，那就是二公子吧。

　　她不是很记得自己与那个男子的关系，只是记忆中告诉自己，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二哥，而现在的自己是这个国家郑国的最小的公主，年龄不到十三岁而已。

　　“公主！”绿儿看到郑清悠睁开眼便兴奋得大叫起来，“二公子二公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男子听到后立马转身，一袭紫金长袍，玄纹云袖，腰系玉带，正好与束起墨黑的发上那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小麦色的肌肤上，鼻梁高挺，剑目斜飞，目光如子夜，深邃却又璀璨，是一张相当俊朗的面庞。

　　这个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男子，就是传闻中的郑国二公子。

　　郑清悠正准备用手撑着床起身，二公子便急急忙忙得过来扶住了自己，“瑶儿，小心点。”

　　郑清悠对着轻轻扶住自己的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谢谢二哥。”

　　可是当这句话一说完，郑清悠就明显感觉到了扶着自己的手臂一颤，而那双本来看着自己而带着点星点的璀璨眼眸也立刻掠过了一丝疑虑。

　　怎么了吗？自己刚刚不是只说了一句很正常的话吗？可是，眼前那个人的眼里为什么会有一丝的惊讶与疑惑。

　　郑清悠靠着床头坐好后，二公子便对着身后那些侍女淡淡开口：“你们都先出去。”

　　三四个侍女齐齐对着自己和那个男子微微一福，异口同声：“诺。”转眼间，人便迅速得退离，房门也被合拢。

　　二公子又对着自己轻轻得一笑，“瑶儿现在感觉可好？”

　　郑清悠看到刚刚眼神中还有疑虑的那个人转眼间立刻又恢复了笑容，便也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多谢二哥关心，瑶儿已无大碍。”

　　可是当郑清悠说完这话时，她居然又看到了她那所谓二哥的眼神中出现了若有所思打量着的神情。

　　但很快的，二公子走到红木桌前，得倒了一杯茶，然后他又走到了郑清悠面前，递上一杯热茶，“瑶儿喝茶。”

　　“谢谢二哥。”说完郑清悠将茶水轻轻接住。

　　掀起茶杯盖，伴着丝丝沁鼻的清香，几片墨绿色的清茶叶在暗黄色的茶水上旋转。

　　二公子坐在一旁的精致雕砌的红木凳上，然后目光望向郑清悠这边，似在打量，“瑶儿为何会突然唤我作二哥？”

　　郑清悠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在听到这句话后差点呛住。

　　啊？明明是二哥却不唤作二哥，难道他们之间是有什么暗语？可是，只有一些依稀记忆的自己怎么会知道呢？虽然心中开始打鼓，但郑清悠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淡得对着那二公子浅浅一笑，“怎么，二哥不喜欢瑶儿这样唤你吗？”

　　二公子只是一笑，“当然没有，只是瑶儿以前都唤我作‘子蛮’。”

　　她拿起茶杯轻轻得一抿，看起来不紧不慢，其实也就是为了压惊用的，浅浅一笑，“只是瑶儿现在觉得，二哥这个称呼更好而已，怎么二哥不喜欢瑶儿这样唤你吗？”

　　那个璀璨的眼眸似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怎么会呢，只要瑶儿喜欢，怎么唤都行。”

　　“那……”郑清悠微微一转眼，“以后瑶儿唤‘子蛮哥哥’可好？”

　　郑子蛮又是一个笑容，而这次的笑容却是充满了浓浓的宠溺，“只要瑶儿喜欢。”

　　呵呵！看来这一关已经过了！郑清悠现在真想站起来高歌一曲！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却多了一丝的伤感，自己到底来到这里有多久了呢？那个学校的情人节专场表演怎么样了呢？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到了这里，那自己的肉身呢？会被以为死了吗？

　　“对了，瑶儿……”正当郑清悠还沉浸在那一丝的伤感中，郑子蛮的话又打断了她的思路，“再过十日就是你十三岁生辰，从你十岁开始，每年这个时候各国的王公贵族都会来到郑国，瑶儿可有准备好？”

　　一个小国公主的生辰，各国的王公贵族都要来？看来这个郑师瑶以前可是风光的很呢！

　　“二哥你放心，瑶儿自有打算。”唤来唤去，郑清悠还是把习惯直接将那个二公子唤作二哥。

　　“只是……”郑子蛮那俊朗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悦，“我一想到到时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我就……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把他们……”

　　郑子蛮的话没有说完，但看他那俊朗的面庞上骤然低沉了下来，眉头也是深蹙，郑清悠也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对着他淡淡一笑，轻声：“二哥莫生气，这些瑶儿自能处理好。”

　　“嗒嗒嗒——”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还沉浸在刚刚不满情绪中的二公子对着门外敲门声低喝了一声。

　　“二公子，大王于书房急召您过去。”门外的人声音低沉严肃。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句，然后门外那个黑色的影子渐渐离去。

　　“二哥有事可先走。”郑清悠浅浅一笑道。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国家大事了，要不干嘛这个二公子一回来，那个郑国的国君就那么急急得召他过去呢。这样也正好，反正自己现在也是步步为营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比较舒服与放松，不会总是担心露出什么马脚。

　　“恩，父王急急找我应该是想商讨关于这次楚国新立国君之事。那瑶儿你先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恩。”郑清悠点了点头，然后那个紫金色的身影便很快得消失在了这个偌大干净的女子闺房中。

　　看到那个身影离去后，郑清悠紧紧绷着的弦终于又松了下来。

　　想要躺在床上好好得睡一觉的时候，突然又下意识得克制了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像踩在空中，一点也不安稳。她还得好好得琢磨琢磨刚刚二公子的话，还有十天后的生辰之事。

　　其实，郑清悠就在刚刚那么不长的对话中，有隐隐得有些发现，这个郑师瑶之前和这个二哥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密了！
　　首先，叫自己二哥做“子蛮”就不是很对。
　　其次，刚刚二公子一道在自己生辰要出现的那些王公贵族男子时，眼中的怒意就这样显山露水了。
　　最后，也是郑清悠扑捉到的一个疑问点，刚刚二公子出去的时候还把郑国国君要与他商讨的国家大事也一并给自己提了，什么楚国立国君，这些国家大事在古代女子不是从不参与的吗？除非，自己与那个二哥的关系真的是太好太好……

　　突然间，郑清悠觉得自己还真有推理的天赋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只要对自己暂时无害都行，现在她要考虑的就是十天后的生辰该要干些什么了……

　　对，看来得找绿儿好好问问了。

　　郑国国君的书房内

　　“参见二公子。”一个身着墨绿袍服的中年男子，低颔着头，双手叉于胸前，对着走进来的人恭敬道。

　　“韩太傅免礼。”郑子蛮对着那中年人微微点头道。

　　郑子蛮走前了几步，然后很恭敬得对着面前那个身着明黄色绸袍，背手而立的中年男子低声道：“父王。”

　　那个中年男子背手而立，背脊笔直，透露着不可直视的威严凌厉，“恩。”应着便转了身过来。

　　有着浅浅的沟壑的脸上，鼻若悬梁，薄而抿紧的唇，散发着不言而喻的威严，在那剑眉横飞下，一双黑色眼眸，完全深不见底，却透着坚毅与凛冽。

　　这便是郑国国君郑穆公。

　　“子蛮可知寡人急召你来所谓何事？”郑穆公对着郑子蛮淡淡开口。

　　“子蛮若没猜错，父王应该是为了近来楚国新立国君之事在担忧。”

　　“恩，没错。”郑穆公对着说话的人点了点头，“但不仅是如此。”

　　郑子蛮微微一蹙眉，“哦？那不知还有何事让父王心忧。”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不语的韩太傅开了口：“二公子，自楚穆王驾崩以来，楚国内政动荡，因刚即位的楚庄王年尚幼，暗涌多时的楚国令尹公子燮、斗克已对楚王进行了挟持，而在监管下的楚王听闻如今正向我郑国的方向走来。”

　　郑子蛮听着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看向一脸严肃的郑穆公，“父王的意思可是打算协助楚王？”

　　郑穆公的脸上依然严肃，然后他淡淡开口，“那子蛮你的意思呢？”

　　郑子蛮微微低头，似在沉思，半响，他抬头看向郑穆公，开口道：“子蛮认为不妥。”

　　郑穆公略有兴致得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郑子蛮微微点头，然后淡然开口：“以子蛮看来，如今天下三分，西晋，中周，南楚，而我郑国国力虽小，但却地处天下之中心处，是各国渴望之极的地势，楚国因楚穆王驾崩而国政动荡，周王室曾强盛一时，但周天子常年对天下之势视之淡然，已有衰退之详，而晋国近年来国库充裕，兵力旺盛，故应可视为如今天下之最大。”

　　“而若我郑此次协助了楚王，想必定会引起晋国的注意，晋已对我郑觊觎多时，即便日后楚王得势，现今也会惊动到晋国，打草惊蛇，故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引来战乱。”

　　郑穆公微微得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得开口：“那子蛮是否认为我郑国应归附西晋呢？”

　　郑子蛮稍作沉思，便立刻开口回答道：“子蛮认为，晋国虽盛，但其尚未有任何动作，故归附之事，应暂且放缓，若非形势所迫，不可行。”

　　“——先今之计，应静观其变。”

　　“好！”郑穆公狠狠得拍了拍掌，“说得好！不愧是我郑穆公的儿子！”

　　在一旁的韩太傅也是对着郑穆公微微一笑，“二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认识，实属不易，此乃大王之福，郑国之福啊！”

　　“哈哈哈……”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笑声，“好！好！好！”郑穆公很是赞赏得看着郑子蛮。

　　“那都先退去吧。”说完便对着子蛮笑着挥了挥手。

　　“恩……”郑子蛮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顿住了脚步，“父王，子蛮有一事想问一下父王。”

　　“哦？”郑穆公轻轻挑眉，看向郑子蛮，“是何事？”

　　“是关于瑶儿的事。十日之后的瑶儿生辰上，父王是否在考虑驸马人选了？”

　　郑穆公听到郑子蛮的话后目光渐渐移向那精致镂空的窗，他背手而立，眼睛怔怔得望向窗外。半响，他轻轻得叹了一口气，然后那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缓缓得道来：“瑶儿自十岁那年出现在晋国三公子的宴会上后，这三年来，各王公贵族来我郑国提亲的人从来就没有断过……”

　　“为了避免过于张扬，寡人已经让瑶儿常年居于深闺中，甚至不让她踏出王宫半步，只是瑶儿这性子就是煞是奇怪，不仅喜爱抛头露面，而且对于男女之事还毫不避讳……”

　　“就因如此，甚至有人说我郑国公主生性放荡……这，这听起来成何体啊……”说着郑穆公的脸色已渐渐忧郁，眉间也布满了愁云。

　　“父王，也许瑶儿还小，对于男女之情尚不了解，等瑶儿大些，那些传言自会不公而破的，父王不必过于忧心。”郑子蛮对着眼前满脸愁云的人劝道。

　　“哎……也怪寡人平时对她太过于宠溺……所以啊……十日后的生辰上，寡人也是希望瑶儿能有一个真心看中的人，这样不仅可以制止那些不好的流言，而且还能让瑶儿的心安定下来……”

　　郑子蛮听到后，眉头微蹙，嘴唇轻轻蠕动，似有犹豫，“父，父王……也许，也许瑶儿的心早就安定下来了呢？”

　　“哦？”郑穆公转过脸，好奇得挑起了眉，“这是何意？”

　　郑子蛮眼神似有闪躲，“其实……子蛮只是想告诉父王，驸马之事，父王不必急于一时……”

　　郑穆公淡淡一笑，“寡人知道你和瑶儿关系自小就很好，你舍不得也是正常的。”郑穆公再次缓缓转头望向窗外，那金色的阳光静静倾洒在了那张有些沟壑与沧桑的脸上，“再说了，寡人又何尝舍得呢……”

　　郑子蛮微微低下头，如星点般璀璨的眼眸中似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带点踌躇，带点忧伤。

　　“吱——”木质的镂空窗似被风轻轻得带动了一下，窗外飞过了一排一字状的黑色大雁，似在低声鸣叫着。

　　那十日后，谁在忧伤，谁在不舍，而谁，又会遇到谁，写下一生注定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