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吗》骄阳暖暖

47、番外

　　7月，X市XX展的签售会，人山人海。
　　夏寂怀里抱着一摞那人写的书，站在人群中间安静的排队。
　　那人柔软的刘海在额前低垂，右手拿着马克笔，低着头在读者递过来的书上签字，身上特有的傲娇脾气一点都没流露出来，难得的好脾气，让写什么就写什么，然后又极有耐心的微笑着对读者说句“谢谢”。
　　会场里的灯光很亮，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种莫名的落寞掺杂在其中。夏寂遥遥的看着她，忽然有一瞬间的恍然，心里蔓延出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那人了。
　　那人身后站着的妩媚女人，及腰卷发，上挑的尾眼，正一手撑着身后的超大幅海报，略带怒意的看着那人。
　　那妩媚的女人突然走到那人身边，低头对着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微笑着冲着下一名等着签字的读者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合上书推到一边，微微抬起头皱眉看着那妩媚的女人，丹凤眼略微上挑。
　　凤眼……都是凤眼……
　　这个样子的她……
　　夏寂有一瞬间的恍惚间，四周的风景、人声忽然都不见了，隐隐约约中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高中时代那个学姐的样子。只是……似乎只是一瞬间，那人就甩下笔，激动的挥着手，冲那妩媚的女人说些什么，一转头又是那副撒娇相。
　　果然啊……学姐是那样冷淡漠然的人，怎么会像那人一样傲娇呢。
　　似乎是在自我嘲讽，夏寂低下头，看着那人写的书，苦笑，怎么会，怎么会以为她们和当初的辛凉和昭阳一样呢。

　　夏寂，A市A校XX级毕业生。
　　她念高一的时候，辛凉正是高二最猖狂的时代。实际上，那个时候的辛凉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学校里、乃至整个C区里都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呼风唤雨。
　　或许这个形容词形容的并不准确吧，一直以来，都是以标准乖乖女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夏寂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其实真的很羡慕在许多人眼里是“坏孩子”的辛凉，羡慕她能有那样的畅快肆意，羡慕那样无畏的勇敢，羡慕辛凉敢于当众牵着昭阳的手不管不顾的离开，羡慕昭阳有着这样可以依赖依靠的人。
　　然而羡慕总归只是羡慕，不管是客观因素还是主观因素，夏寂只能站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们。
　　从最初的震惊到好奇再到祝福，这过程来的其实很简单。
　　还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好，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大家做完广播操正要回班，操场上显得乱哄哄的，突然，不知谁说了一声“看主席台。”
　　许多人都抬头，却见辛凉穿着宽松的校服拉着昭阳走上主席台，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愣在原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辛凉在话筒面前站定，微微俯身，腔调懒洋洋的，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硕大的操场。
　　她左手扶着话筒，微微低着头，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狂妄，“今天会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听说了学生当中流传的一些说法，对此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说，我知道我年轻我需要指点，但我不需要你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说着，辛凉侧身，拉过昭阳的手，面对着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仍旧是那幅淡淡的口气，“我们的爱值得，”她牵着她的手，有阳光从她们身后打过来，在两人十指相交处折射出一道弧线，照得昭阳的脸庞红彤彤的，辛凉收回左手，插、回到校服兜里，明明十分淡薄的神情却隐隐透出一股倔强的傲气，“错也值得！”
　　不管旁人说辛凉怎样怎样，那次上操是夏寂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辛凉。
　　嗔目结舌的夏寂站在台下，听着周围人从木然到震惊，惊呼声中夹杂着阵阵低低的赞叹声，烟波微转，目光所到之处全是钦佩的表情，她站在操场上，在一干学生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中朝着主席台的那两人看去，她们的神情在阳光下看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紧紧相扣的手掌。
　　多奇怪，明明应该是世俗所不容的事情，明明应该是偷偷摸摸的事情，怎么安到这两人身上，就是能如此的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夏寂不懂，真的不懂，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辛凉在学生中的影响，所有人都祝福，即使偶尔有寻衅滋事的人当面挑衅，也被辛凉一力摆平，渐渐的，再没有人敢当着辛凉的面说些什么，尤其是在辛凉挑断了敢动手打昭阳的许飞扬的手筋之后。
　　日子过得平淡又精彩，夏寂站在辛凉和昭阳的世界之外，远远的看着她们每天一起上下学，看着明明十分淡薄冷漠的辛凉渐渐被昭阳柔化了棱角，看着辛凉满身伤口一身狼狈却仍旧挺直脊梁傲然的站在校门口对着哭的泣不成声的昭阳说出“至死方休”的誓言，那时候的夏寂真的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就真的以为，她们从今往后就能永远的生活在一起了。
　　然而后来……后来夏寂听说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也听说辛凉和昭阳，到底还是分开了。
　　其实……也许真的，自古忠孝难两全。
　　夏寂想起那年的毕业舞会。
　　其实她就在辛凉后面一个节目，代表着学弟学妹为即将毕业了的她们送别。站在台上的时候，除了看到辛凉苍白的脸庞和憔悴的神情，更多的却是陈老师同林一然坐在一起时的表情、追着林一然出去的情景。
　　其实说到底，在遇到那个人之前，在了解辛凉和昭阳的故事后，在自己设身处地的站在辛凉的角度上前，自己最羡慕的，还应该是林一然吧……

　　在这个夏天之前，林一然一直是自己心目中最羡慕的人，那样优秀的学姐，以及，令人向往的爱情。所有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选择了他的灰姑娘，拒绝了无数更优秀的人，在万人的注目中朝着她伸出手去，然后悉心照顾。

　　英语大考口试那天，她静静地坐在陈思寻右手边第三个座位上，见证了林一然从上台到下台的表现。
　　“C组6号，高三C班，林一然”。
　　奇异的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主人的报幕。林一然最开始上台的时候显得很茫然，有些慌张的神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几秒钟后她忽然停下了目光，定定地看着一个点，明晃晃的灯光就这样直直的打到她的脸上，打进她的眼底，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的存在般，那样的完美，那样的自信。
　　在口语大考前，夏寂曾经听说过林一然这个学姐高二时的口语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也曾经听说过林一然这个学姐之所以能够有资格参加B大的口语大考，正是因为陈思寻，然而在林一然抑扬顿挫地道的英伦腔中，在全场人的赞叹声中，在评委老师满意的微笑中，在其他几名参赛者特别难看的脸色中，夏寂微微侧过身，在有些幽暗的灯光下亲眼看到陈思寻原本淡薄的眼底开始渐渐聚集了淡淡的笑意。就是因为看着那个人么？这不是为了考试或者说分数，只是为了那个代表了全世界的人在讲，他就是全世界。
　　因为有了必须要变好的理由，所以努力往上爬，努力完善自己，努力的想要配得上她。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夏寂看着的那个人习惯性的白色衬衫，在她讲完之后很快就离席到了后台，耳边听到的是别人得小声议论，“人家有老师贴身指导的效果就是不一样啊，长得帅，有钱又温柔，旁人比不了啊！这么说来，这李典还真是……”

　　啊，对了，李典，林一然的前男友。夏寂觉得林一然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啊，一个两个都喜欢她，而且一个比着一个的优秀。
　　是林一然本身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还是因为她自身就够优秀？

　　毕业典礼上，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容不下其他人只遥遥对望，所有老师的默许，连校长都亲自开口调侃，所有人的祝福，欢呼声，掌声，口哨声，叫好声，林一然在毕业典礼上大胆的告白以及和陈思寻的互动，一直到自己的毕业之时还是在被人津津乐道的。
　　后来，夏寂也毕业了。
　　她也参加了B大的口试，也代表了毕业生发言，只是，她没有那样的惊天动地。同桌可惜地戳戳她道，“夏寂，其实仔细想想，你也没比林学姐差多少，只可惜你没有遇到一个陈思寻，所以说，运气真的很重要啊！”

　　是的，运气很重要。
　　是的，她没有遇到陈思寻。她曾经想过为什么林一然能够遇到一个陈思寻，昭阳能够遇到一个辛凉，为什么她就遇不到那个人？
　　那个时候的夏寂还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不久之后，就真的遇到了那人。
　　辛凉和昭阳，自己曾经那么那么羡慕的辛凉和昭阳。
　　其实夏寂知道，自己没福气遇到一个辛凉，所以宁愿将自己当成辛凉，即使没有辛凉的气魄手段狠辣温柔，也定要像辛凉对待昭阳一般对那人倾心呵护，关爱备至。
　　所以她毫不犹豫，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跟着那人去了她所居住的城市，哪怕那人心中可能已经装着另外一个人，哪怕自己在那人心目中连名字排不上号。

　　今天，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那人面前，和那人面对面的说话了。
　　只见那人画着淡淡的妆，肿着红眼睛冲夏寂笑，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呵……你果然没有认出我呢。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却还是忍不住的涌上浓浓的落寞的感觉啊。
　　我是那样不管不顾的追着你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是那样满怀欣喜地跑到你面前，你却没有认出我，我是那个为了你考来这个城市的孩子啊，看着那人通红的眼睛却温柔的笑脸，夏寂像是被蛊惑了，鬼迷心窍地，“我叫夏寂，寂寞的寂。”

　　后来在B大的时候，夏寂毫不意外的见到了林一然。在第一个学年结束的时候，一年都没有遇见的她们在这最后一天毫无预兆的相遇了。她站在远处看着林一然满怀笑意和期待地拖着箱子跟同学告别，上前一个个和她们拥抱在一起，对着相机比出傻傻的剪刀手，却依旧是那样自信那样的朝气蓬勃，满身肆意盎漾着的青春气息感染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
　　其实再遇到那人后，夏寂就开始变得不羡慕林一然转而回忆辛凉和昭阳的点点滴滴了。
　　夏寂站在小树林里看着她们，直到陈思寻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来接林一然都没有上去和她说话，而是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这一年的期末，她递交了申请表，申请留在了宿舍，留在这个有那人气息的城市。

　　夏寂一直觉得，陈思寻和辛凉其实是很像的，在外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淡淡的漠然的神态，然而对着特殊的那个她时却能勾起嘴角笑的最真。

　　在A校里，林一然和辛凉的故事一直是学生中流传着的一段传奇，然而看旁人的眼里，总会不自觉的看到那些绚烂美丽的时刻，然而等到自己爱了才会明白，爱，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其实当初林一然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站在台上往下看的时候紧张的不能自已，在佩想咄咄逼人的追问下难以招架，在离陈思寻几千公里之外独自面对一切，但因为有信仰在支撑，所以磕磕绊绊的一路走来，那个爱着的人就是信仰。
　　其实当初辛凉为了能和昭阳在一起也是顶着许多反对声吧。毕竟这是这个社会所不容，是这个世俗所不容的。虽然牵着她的手，虽然表现的淡漠又倔强，但你的心里也还是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安吧，所以才会说谢谢你，不仅因为你敢和我相爱，更因为你敢和我一起面对。
　　只是，纵使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笑靥背后的伤痛和压力，可还会忍不住羡慕啊，因为，因为学姐你至少是为了那个深爱的人努力啊，因为有些人，即使拼了命的想承受这甜蜜的痛苦却仍旧只能远远张望啊，因为学姐你刚好在你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爱你的人啊。
　　学姐，你说过，任何感情，都不是顺其自然的事，但是我真的很想问，我努力了这么久，却仍旧是点石未金，滴水没石，是我的诚心不够、努力不够、还是我们真的没有缘？
　　是我付出不够，还是真的是我在强求？

　　那个时候的夏寂还不知道，在几年后受到邀请回到阔别已久的A市，回到熟悉又陌生的A校，见到许多张熟悉的面孔才恍然觉得，原来年岁已经悄悄走过这么久这么久。
　　她坐在毕业时曾经坐过的座位上，看着陈思寻当着一帮昔日学生的面向林一然求婚；看着辛凉拉着昭阳的手一脸淡笑的站在一旁，看着林一然惊讶错愕感动到泪水流下，然后羞涩的点头，看着辛凉抬手拦住昭阳的肩，昭阳靠在辛凉身上笑的心满意足，笑到泪光闪烁。
　　一路走来，她，她，她，他。他们真的，都不容易。
　　夏寂低下头，忽然就想起为了那人追逐过的这些细碎时光，终于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旁边的旧友推了夏寂一把，“瞧你，都感动的哭了！”
　　“是啊，”她擦着眼泪咧起嘴角，“太感动了。”
　　夏寂起身，随着众人鼓掌，喃喃的开口，“谢谢。”
　　学姐，谢谢，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没有放弃，谢谢你们能够那么执着的坚守着彼此，跌跌撞撞，这一路走的漫长又艰难，最初的感动是我坚强的支柱，撑起我所有的信念，谢谢你们，没有放弃。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

　　其实纵使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可还会忍不住羡慕，因为除了坚持和执着之外，我真的觉得，学姐你的运气真的好棒，因为学姐你刚好在倾尽所有去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也深深爱着你的人啊。

　　有人说，地球上有六十几亿人口，但只有某一刻把我从恐惧里拖出来的那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四海潮生。可惜我却不是你的这个人，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法让自己放手啊，因为不知何时，“苏葭”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烙进我的心底了。
　　爱不爱都痛，我以为我懂。
　　所以，请已经找到了的学姐们，都尽情的去享受幸福吧。

　　“妹子，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7月，XX展的签售会，那人戴着一对大大的兔耳朵，有些迟疑地朝着她挥挥手，“如果没有空的话就算了哦。”
　　“有！”夏寂笑着仰起头，快速的答道。
　　整个夏天都有空呢……
　　夏寂看着那人的笑脸，在心底默默的补充道。
　　只为了最初的这一天，所以要寂寥了一夏么……
　　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要满怀希望的勇往直前呢。
　　夏寂看着那人咧开嘴勾起笑，心里涌起的是满满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