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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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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前辈……”我不敢相信。
“前辈?”沐梓渊挑眉:“还记得上路时那些树枝上的记号麼?”
我点点头,道:“江湖中人惯用的最为普通的联络信号。”
这样的标记遍布各处,赶路时都能遇上许多。说是联络,倒不如说是用来记路的。昨日那些标记绵延了几十里便不见踪影。太过普通,并没有叫人放在心上。
“稀松平常,不会令人生疑。现在想来,那些记号是才刻上去的,恰恰为有心的人指一条路。只需放出消息,借着迹印,不怕寻不到我们的踪影。连夜下山的不止晟曦一人。”
沐梓渊语调平缓,眼里有寒意愈来愈盛。我猜得到他的心情。天生骄傲与思维缜密,此刻着着实实被人愚弄了一回。免不了介怀。
三日后,我们在狭长的山谷一带截住齐孜,不见芸季的踪影。那时候,我已经极度疲累,胸口一阵一阵地疼,几乎背过气来。
齐孜见到拦路的人,明显惊了一番,随即笑道:“速度挺快,沐公子好硬的命。”
他已经改了称呼,不再是“姓沐的”,脸上的笑容邪恶又隐晦,这样的人已然全然陌生。
我靠着一块岩石,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在上面,喘着气。
“你也不差。”
沐梓渊毫不理会他话中带点嘲讽的寓意。
“可否问一句,你们怎麼发现的?”
齐孜打了个呵欠,闲闲站着,似乎没将前来寻他算账的人当做一回事。
“仁义礼智,今为儒思。儒道之间,小同大异。道家思想在于保身修身,遵于无为,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你将两者混为一谈,莫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沐梓渊反问,话语竟也是携枪带剑。
“凡有道术者皆称儒。百年之前,唯道而已,哪有那麼分明?”
齐孜脸上一直挂有笑容,眼中隐隐盛气凌人。
“百年之前如何我不得知。以炎臻帝的脾性,建陵墓便活埋几千人,你期望他与你大谈仁义礼智?河图形圆,阴阳合一;龟书形方,阴阳错综。无为者,纯阳未破,上德之人修之;有为者,后天已交,中下之人修之。特以上德之人,五行合一,先天祖气未伤,性命一家,无待返还之功,只用天然真火以温养之,不为后天所伤,神全气足,诚则能明,由中达外,露出法身,永久不坏,历劫长存,在儒即为明善复初,释家谓之跳出轮回。崇威狂妄,却也逃不了一个‘死’字。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跳出轮回。若不然,你为何会在这条路上。我若没记错,此路通向青蓝寺。”
沐梓渊没有看他,只缓缓道出所想。
“不错。青蓝寺出于少林俗家,寺中个个不凡之人,历来为皇家祈福所用。最为重要的是,里面供有一座十丈的伏羲神像。沐公子饱览群书,齐某人佩服。”
齐孜大方承认,说着佩服的话却丝毫不见折服之意。
“话已挑明,何必再装下去。你不是齐孜。”
沐梓渊这话犹如晴天响雷,我本捂着胸口,低头喘息,现在也不免抬头望去。
齐孜脸上的笑容挂不住,沉着面色:“沐公子在跟我老头子开玩笑?”
“怪医鲜少出世,为人行事知之者甚少,却也不会像你这般莽撞。神匙一有下落,便亟不可待。临时编凑的图由,也漏洞百出。你以为,凭各门派的人,杀得了我们?”
沐梓渊已是在直直地挑衅。
“沐公子果真是冷静睿智。门派里的人,杀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若我说,苏姑娘恐怕命不久矣,你还会这般冷静麼。”
齐孜不怒反笑,伸手揭下脸上一层薄薄的皮。极年轻的一张男子的脸。
他的话刚说完,我心里已经突突地跳了起来,胸口更加疼痛,几圈纱布也缠不住的血腥。我知晓他这话的意思。“这药花了我十八年心血”。若没记错,他那时是这麼说的。这几日以来,一共毒发过两次,心口盛热,遍体凉寒。耳边不时有人鼓噪,嗜血的冲动令人忍不住要杀人,我伤不了沐梓渊,只能伤自己。利器刺进胸口,方能拉回神智。
我把握力道,不至于伤的严重。脸色泛白,亦说看日出受了风寒,连连弄了好几副草药带在身上,加之寒毒作掩,又刻意与沐梓渊保持距离,他看不出端倪。
“什麼意思?”
话语短促,他情绪已有浮动。
“所以我说沐公子命硬嘛。苏姑娘中了毒,与癫蛊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不是逢人便杀,就只杀这麼几个特定的人。你现在还好好站着,只能说她没有伤你,她没伤你,就只好伤她自己喽。利剑锥心之感,再多几次,能有几条命拿来玩?”
不再是苍老的声音,光听语调,却辨不出男女。
“解药!”
寒意刹浓,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扭头对那人道。迎着那道逼人的目光,我想说些什麼,却什麼也说不出来。连日的赶路强撑到此,我没有气力。
“毒医公子这样厉害,还怕配不出解药麼。我做一回好人吧。药引都是最为常见的种类,就是配法有些刁钻古怪。多看看毒发之人的状况,要研出解药,也不算困难。就是不知苏姑娘受不受得住。”
“我给过你机会!”
铮铮之音响起,沐梓渊话未说完,霜华已经握在手中,人与剑同样的寒冷。
“动怒了?这可不好,用剑之大忌呀。也罢,你既没死,看来,连天都要你我比试一场。鄙人齐阆,齐孜的关门弟子,还望沐公子不吝赐教。”
齐阆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眼神里含有兴奋。
“谈不上赐教。你的命,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