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照空谷》Origin

39、琅琳珠

　　“他是？”秦默看了眼我身后的人。
　　“白夜卿。”白夜卿微微颔首，温和道。
　　“你们如何找到这里的？”我问秦默，暗卫都在院子以外，他们应是早上才发现我不见了，这样快速我倒是没料到的。
　　“这家伙还有点用处。”他伸出一只手弹了弹肩上小狐狸的脑袋。
　　“它病了？”那只狐狸居然任凭秦默这般对待而不反抗。
　　“以苏合、三柰为料制的熏香，于人没有任何影响，它却闻不得。今早发现异样后，门主彻查了每个角落，一切如常，只除了熏香与往日燃的不同。”秦默声音沉了下来。
　　我心里一惊，那人应该早就混进了思过门，可她为什麼要点燃熏香呢？玄狐再是厉害，也辨不出她是不是思过门的人，除非……她身上带有重要的东西，不愿让玄狐闻出来。
　　想到这，我有些急迫地问道：“抓到人了麼？”
　　“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她身上恐怕也是熏染了太多香料，而在思过门里焚香也不过是为了遮掩罢了，这样一来，我们辛苦从云雾崖带回来的狐狸反倒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委实令人气馁。我们只知晓玄狐的用处，那人却知晓如何克制它，早在我们回思过门之前，那人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布置好一切。我常说秦默行事过于冲动，没曾想自己昨夜着着实实做了回冲动之人。
　　我正兀自懊恼着，冷不防一脚踢在一个物体上，低头一看，是一具尸体，项上一圈明显的鞭痕，不远处，也同样躺着几具尸体。
　　“我若说是被人追杀，逃到了这竹林来，姑娘会不会相信？”想到白夜卿昨晚说过的话，我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静，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仿若当这几具尸体不存在般。
　　我继而收回了视线，一行人便跟着自始就未说过一句话一直在前面领路的沐梓渊走出了竹林。
　　才出来就看到站在外边的青媚，手中拿着一蓑斗笠，彩衣蹁跹，袅袅婷婷。
　　“怎的如此狼狈？”她将我打量了一番。
　　闻言，我望了望自己的裙裾，污迹点点，原本浅淡的新绿也变成褐黄色，与她相比，却有够狼狈。
　　我正要说话，却发现青媚眸光悠地一沉，顺着她的视线，便是白夜卿略略出神的打量，眼中似有一弯光华一闪即逝。
　　想必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过于轻浮，他稍稍垂眸，眉眼温温，略带歉然道：“在下方才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春山水蓝，疏篱青蔓，映日红蕖，姑娘着这身衣裳，实为相配。”
　　他神色认真，行为谦谨，君子发乎情，止乎礼。青媚不便刁难，只在唇边轻扯出一抹讽笑。
　　白夜卿并不恼她的讥讽，对我们拱了拱手道：“今日能出这竹林，我在此多谢各位，若有缘再见，定当备礼相待。”他说完，择了条小道离开。
　　“这人是从哪里来的？”青媚皱眉看他走远。
　　“竹林中，他说被人追杀。”
　　“此人不简单。”秦默眼光微微瞥了瞥身后的竹林，似乎还看得到那几具横躺的尸体。
　　白夜卿麼？他当然不简单。只是，他不在璃国做他的三王爷，跑到这里来干什麼？
　　回到思过门，我便看见一众暗卫使领跪在地上，罗秋笙脸色阴沉站在他们面前。小珂也在旁边跪着，纤弱的身子不停颤抖。
　　“哪里找到她的？”我问秦默。
　　“地牢后面，被人绑了扔在草中。”
　　我蹙了蹙眉，那片地向来用来填埋死人，小珂一直呆在那里，不怕就是怪事。
　　“看来，你们这段时日是太忙了，忙到有人混迹在思过门里而毫无察觉。你们道，我是不是该让你们清闲下来？”
　　罗秋笙语音是一贯闲话家常般的懒散，但威胁意味十足。那些人听了他这番话后，仍是安安稳稳跪着，不过头垂得更低，身子也开始学小珂那般颤抖起来。
　　培养死士本就不容易，他这话一出，跪着的人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更何况，让那人跑了，也怪我疏忽，于是我上前道：“门主何必为难他们，能混进来说明她能耐太大，命他们日后多加防范便是。”
　　“能耐大？”他轻问：“那你说说，昨晚是个什麼情况？”
　　我将情况说与他听，他沉着脸听完后，又问道：“当时为什麼没有叫暗卫？”
　　“我不知她还有没有同伙，怕打草惊蛇。”
　　一室寂静，半晌，罗秋笙才又开口：“你们下去，自己剁了一只手，交出暗卫使领一职，日后若再有类似情况出现，便不用来见我了。”
　　他话辅一说完，那些人便如蒙大赦般跪首离去，小珂在原地抖得更加厉害。我让人把她扶了下去，在心里思索带她回思过门究竟对与不对，她这样的青稚，应是找个良人，守着良宅罢。太过平常的日子与我来说是奢求不得的希冀。
　　我不经意瞟了沐梓渊一眼，他从路上到现在连一句话也没说过，身上水迹已消，浮现出他本身雪山雾霭般的苍茫遥远。
　　“如何？”回过神来便听得罗秋笙问道。
　　“竹林周围几里都查看了一遍，无迹可寻。林中奇阵应是早就布好，只待一时只需，却没想到被苏漓过早拆穿。”没找到人，青媚话语也是懊恼。
　　“她没得手，还会再来，想要地图麼……那也要先把命交出来再说。”罗秋笙语调阴冷，继而又道：“沐公子打算几时启程去玉国？”
　　“明日。”
　　“改时日了？也对，苏漓这样，是该好好休息一番。”青媚微微一笑，眼角眸光转了又转。
　　他是打算今日走的麼？我一愣：“沐公子若要今日走，我这便去收拾东西。”
　　“不必了，明日再走。”他说着，人已行远。
　　我忽而想到有一事要问，便抬脚跟上：“世上有能不惧公子化功散的人麼？”想了想，觉得不对，遂又改口：“有何种东西能够克制住化功散？”
　　他步履稍停，侧过眉目：“化功散若要发挥奇效，需就水饮之，你昨日悉数倒入铜炉中，以烟做引，虽损了不少功效，也断不会没有作用。知道琅琳珠麼？”
　　我点头：“以上古神木之根与远海域蚌之珠合成，能避烟瘴之毒。不过，至今也无人得见其真假，据说，此珠一直佩在怪医齐孜身上，而齐孜行踪飘忽堪比天机妙算。”
　　怪医齐孜……父亲，或者说一直以来作为我父亲的那人的师傅，当年苏宅那一场变故也不全然是苏青一人造成，有人想要琅琳珠，寻不到齐孜，就只好寻他的徒弟。我神色黯然，苏宅的一切皆是我不愿回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