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七、修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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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罗道
欧阳少恭走进审讯室的时候，里面几乎已经没了东西，桌子被踢得稀烂，地上散落着些碎纸片。他看了看屋子中间唯一一张椅子上坐着的雷严，将门锁好，靠在雷严对面的墙上。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我以为你不会背叛我。”雷严看着随意靠在墙边的欧阳少恭，他无法从那人的眼中看出什么情绪，也猜不出其中心思。其实回头想想，也许他是最早认识欧阳少恭的人，却不是最了解他的人。欧阳少恭这个人，认识他越久，越不懂他，也就是这点让人想要掌握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沉溺。
欧阳少恭偏了偏头，似乎在看他，又似乎看向他后面的墙壁：“是谁背叛谁，你该比我更清楚。”
“我是如此地相信你！”雷严愤怒了。
“如果你能按照我的安排，时机成熟再动手，事情还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么？你总是相信你手下那群垃圾们的甜言蜜语，却不肯信我的话。”欧阳少恭倒是十分冷静，眼神里是冰冷的戏谑：“过早暴露目标、信任不可信之人、过于自负是你失败的根本原因，我并非没有提醒过你。”
“少恭，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有多信任你吗？我们认识十多年了，还比不上那些人几年的交情吗？”雷严站起来，身高和体型的优势使得他看起来气势十足。
欧阳少恭也不为所动，仍是平日温吞吞的调子：“那可真是抱歉。”
“欧阳少恭！”雷严低吼，接下来却没了词。他能说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吗？在他最后决定放手一搏的时候，要不是欧阳少恭竟然挡在他的攻击路线上，或许他已经成功了。他可不认为欧阳少恭是无心的。
欧阳少恭很清楚他在想些什么：“我若不拦你，你当场就死了。紫胤的实力，不夸张地说，即使百里屠苏解开焚寂的全部力量也就是那个水平而已了，你想硬拼，纯粹是找死。”
“少恭，你不是为了救我，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相识久了的好处是对彼此习惯的了解，欧阳少恭不会留下对他无用的人。
“雷严，你还记得城西的枫林么。”岂料欧阳少恭开口却全是不相干的话题：“我说过，那里和我以前住的地方有点像。”
雷严不知道欧阳少恭想说什么，也就没搭话。
欧阳少恭垂了垂眸子，轻笑：“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呢。”
雷严猛地抬头盯着欧阳少恭，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却只看到纤长的睫毛闪动。
“少恭……”不止一次口干舌燥地叫这个名字，语气又爱又恨。欧阳少恭抬眼看他：
“什么？”
“你的身上，应该带着洗髓吧。”
欧阳少恭轻轻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雷严缓缓地笑了，虽然任何情绪都被很好地掩藏在那个完美的外表下，不过他感觉得到，刚才有那么片刻欧阳少恭有些迷茫，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青年的预料。对，就要这样，雷严冰冷地笑了，他要夺回主动权。
“我知道你带着那些药。”雷严继续施压，此刻他终于觉得有种快要征服眼前青年的感觉了，以往都是被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呵，你真令我惊讶。”欧阳少恭勾起嘴角，看来趣味甚浓。他喜欢不听话的玩具，这样玩起来才会有乐趣。虽然事态的发展有些超出了计划，不过没关系，也许任其发展下去会更有趣。
他如此一说，雷严反而愣了愣，那双眸子里带着的笑意掩住了原本的淡然、寂寞，多了几分玩味的疯狂，说不出的迷人。
“我以为你气炸了。”
“我是气炸了，看你现在活得这么快活，我很不爽。”雷严一字字得咬凶恶，“我想要你痛苦，就算我看不到了，我也要你永远痛苦下去！”
欧阳少恭轻轻扣了扣下巴：“所以呢，你打算？”
“给我洗髓。”雷严干脆地说。
欧阳少恭以眼神询问他，竟然带着点兴奋地跃跃欲试，好像一个小孩面对新奇的玩具。雷严知道此时审讯室里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已经被屏蔽了，所以……也许这样的欧阳少恭才是最真实的他，而最该死的是，这个样子的他也拥有一种说不清明的迷人气质。
让人狠不下心来粗暴地对待他。
“你不是希望伏羲去死么？我帮你，完成你的愿望。”
欧阳少恭眸光一闪，心里早已算了个七七八八：“洗髓的力量之所以强大，在于这种药物实际上强行预支了你身体未来数十年的能量和生命力，并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所以使用洗髓的后果，你将在十五分钟后迅速衰老，下场大概只比那些试验品好上一点，不会变的那么恶心。”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以你的身体素质，大概能多撑一会儿吧？”
雷严默不作声。
欧阳少恭撑着墙面，神色忽然又变得平静了：“你真的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
“没什么。”欧阳少恭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雷严的目光。“我在想，你来不及冲到伏羲身边就会被伏诛。”
雷严示意欧阳少恭把药给他：“试过才知道。”
“嗯，有理。”
红色的小药丸在欧阳少恭的指间滚动：“你会变成一只真正怪物，只有二十分钟的寿命——不需要再考虑了？”
雷严笑起来：“弄死伏羲足够了。少恭，如果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你会难过吗？”
“良心么。”欧阳少恭垂了垂眸子，睫羽轻颤：“呵，是个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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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觉得忐忑难安，只觉会出岔子，又怕打扰到欧阳少恭，不敢贸然有所动作。红玉则是想着不知紫胤处理雷严的残余势力是否顺利，“雪狼”的组长副组长难得地全都处在游魂状态。这个时候去看热闹的风晴雪和尹千觞冲进来，两人先是一阵喘，好容易顺过气来，异口同声道：
“审讯室出事了！”
百里屠苏手上顿了一下，迅速起身，冲出去。红玉也马上回神，吩咐风晴雪通知警局，拽了尹千觞向楼下的审讯室跑。
红玉往楼下走的时候，不少警员正往楼顶跑，等他们到了审讯室，就看见审讯室的门大开着，门板像被揉烂了的纸片一样。欧阳少恭一个人坐在旁边压惊，却不见百里屠苏。红玉忙问：
“组长呢？”
欧阳少恭张开眼睛：“我拜托他去阻止雷严。”
红玉点点头，“你没事吧？”
“还好。”
“你留下来吧。”红玉看了看尹千觞，命令完毕，转身也向顶楼跑去。
尹千觞还没搭话，红玉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哎了一声，转过来看欧阳少恭：“你真没事吧？”
“嗯，还可以。”见他似乎要站起来，但是身形不是很稳当，尹千觞赶紧扶了一把。欧阳少恭活动了一下肩头，苦笑：“下手真狠。”
“痛不？”
“当然啊，”欧阳少恭眨眨眼睛：“我怕痛的。”
尹千觞被这个答案呛住了，好一阵子才让思路顺利走下去：“出什么事了？”雷严是怎么逃出审讯室的，他实在好奇，审讯室的门根本就是一个35mm厚的钢板，还有电子锁，看状况似乎是被人从内向外以蛮力硬生生破坏的，问题是，那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办到？
欧阳少恭耸肩：“如你所见。”
尹千觞若无其事地地看了看角落处的监视器，红光闪烁。他殷勤地扶着欧阳少恭：“我们进去看看吧。”
审讯室里的监视系统还没有恢复工作，尹千觞这才问道：“雷严吃了洗髓？”
“嗯。”欧阳少恭环视审讯室中的狼藉，“我们也去看看吧？”那些抓痕是身体与药物排斥时产生的不良反应带来痛苦的证明，也是某种决心的表示：“我想看看，屠苏现在达到什么程度了。”
“唉唉，面对吃了洗髓的雷严，他没胜算啊。”尹千觞摇头：“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诶，以千觞的立场，应该很希望他死掉吧？”欧阳少恭说话的时候，尹千觞忽然发现墙角处似乎有个东西，闪了一下，他换了个角度去看，那东西又闪了一下。尹千觞好奇地上去查看，伸手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这……”
欧阳少恭悠然地在墙边靠着，偏了偏头：“怎么了？”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尹千觞托着掌心的那个东西：“是雷严掉的？”
欧阳少恭只是静静地看着，眸中有清光流转，叫人看不懂。片刻后，他抬手拢了拢散发，轻轻笑了，比较像是自言自语：“呵呵，这样才对，想让我痛苦，这样做才比较有效。”
“少恭？”
“千觞若是喜欢，就留着吧。”欧阳少恭转身准备出去了，又被尹千觞叫住：
“少恭，我不是它的主人。”
青年削瘦的身形顿了顿：“那么，我送给你了。我是它的主人之一。”
尹千觞半晌无言，他看着欧阳少恭走出门去，想他应该追上去的。想了想，他把掌心白金色镶嵌钻石的戒指收入口袋，紧两步跑出去。
没错，那是一枚昂贵的订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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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欧阳少恭和尹千觞感到顶层大厅的时候，百里屠苏正死死拦在门口，他的脚边倒着十几个警员，都已经没气了。百里屠苏眸中隐现着赤红色的光，那是焚寂不稳定的力量即将爆发的前兆。
百里屠苏对面站着的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那是个乍看之下的确是人形、却全身肌肉暴突，长出正常人类绝不可能有的骨刺，弯成锋利的倒圆弧形。不论这具怪异的躯体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仅是视觉上带来的恐惧就足够将人击垮了。
百里屠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再松开，继而再次握紧。
他不能输，绝不能输。
双方经过了片刻的沉默后，几乎同时扑向对手。二人的速度都已突破了人体的极限，在场几乎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交手的，而欧阳少恭根本没有看那两人，似乎结果如何都与他无关。
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如果雷严赢了，此时十巫不在警局，伏羲基本上难逃一死，他多年的愿望也便实现了；而如果百里屠苏赢了，雷严必死无疑，计划中少了最大的变数，他想达成心愿也会变得更加容易。
此时雷严的实力已经无法用任何标准衡量了，即使被焚寂的力量控制的百里屠苏都难以承受他巨大的力道。两人似乎都不打算游击，第一轮的碰硬，电光火石的瞬间，百里屠苏便被击飞出去，结结实实砸上墙壁的前一瞬，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做了一个缓冲，减轻了不少的伤害。
红玉十分焦急，百里屠苏暴走的状态虽然战斗力大幅提升，但是不能维持太长时间，否则对身体伤害非常大。然而雷严的强大超出了她的预计，刚才她布置了十三名警员合围，却竟然在转眼间就都被打倒了。
可是……那二人的战斗她插不进去，实力差太多了。
就在此时，变数再生，百里屠苏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清亮，他退了几步，拦在通向伏羲办公室唯一的一扇门前，目光坚定。就算他无法赢雷严，至少他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让局长离开。
尹千觞余光似乎瞥到欧阳少恭动了动头。
这份觉悟，倒是令人赞叹。
突然，空气里细微的变化令他警觉起来，尹千觞暗中四处查看，只有那个位置……是最好的狙击角度。巫姑已经就定位，只要雷严露出丝毫破绽，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尹千觞的手伸向佩枪。
变化只需要一瞬，在雷严的身形扑向百里屠苏的时候，在场的众人几乎同时听到两声枪响，风晴雪表情凝重，稍早的一枪是狙击枪，是巫姑的狙击无错，而稍后的一枪却只是手枪，她看向尹千觞，那个握枪的姿势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惊人地熟悉。
欧阳少恭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似是无意间挡住了风晴雪的目光。此时雷严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在场的众人哪里给他机会，一时间所有的枪都向他的身上招呼上去。枪响中传来子弹崩飞的声音，普通的手枪根本伤不了他。
强成这样，真是……怪物……
百里屠苏望了望欧阳少恭，眸中瞬间闪过留恋和不舍，然后他面对雷严，暗中调整着重心。病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他觉得头晕，十分不舒服，眼前也有点模糊了，如果现在强行催眠自己进入暴走状态的话……
后果他不敢想象。
而就在此时，欧阳少恭忽然开口了：
“屠苏，别放弃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七、修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