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以泪聚》此地空余

18、轻离

　　我一个人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刚刚轻离的样子不像没事。床头还有还有他留下的体温，我伸手去

　　触。带着花香的温度依旧还在。
　　他身上的香像极了昨日在山洞里闻到的那股迷离的花香。
　　辗转了半天也不见睡意，我翻身坐起，决定去找轻离。
　　我随意套了件外衫，就匆匆往隔壁轻离的房间跑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我轻轻推了一下，门没锁，‘吱

　　呀’一声就打开了。
　　“轻离。”我探头进去喊，没有人回应。我干脆走到房间里，房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并没有人。
　　房间中的圆桌上茶盏旁的杯子打翻在一旁，一摊快干的水渍在红木桌上格外显眼。
　　我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急忙跑出去寻他。
　　精灵土的夜晚，发光的蒲公英变得稀少，光亮也很暗淡。却有一股不同的韵味。仿佛置身于星空，随手就

　　可以抓住漫天的繁星。
　　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轻离又穿了那么显眼的白衣，应该是很好找的。我顺着客栈出来的小路一直寻找

　　，精灵土不大，走出居民区所在的草地后就是那片竹林，昨天并没有看到竹林后面的全貌，只看到那间小

　　屋，不知竹林后面是什么样的？
　　我沿着竹林外缘走，想要探个究竟，可是很快我就失望了，这片竹林似乎根本没有尽头，越往里走，

　　只不过更密，更茂盛。大片的竹子遮天蔽日，脚下的湿气也更厚重，我不自觉抱紧了肩膀，让身周更暖一

　　些。
　　地面越来越凹凸不平，走起来很艰难。沿着竹林边缘已是看不到尽头，再走下去就看不见路了，我想了

　　想，最终还是转身打算回去。
　　没走出两步，心头莫名其妙升起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背后，就像是被一双眼睛

　　紧紧盯着，怎么都无法逃脱。
　　我快步走了几步，那东西也随着我的步伐加快速度，我放慢走，身后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我全身僵硬，猛然停住脚步站在路边保持一个姿势呆在原地，迟迟不敢转身。这时身后却毫无动静。我

　　不敢向后看，深吸一口气，我抬起脚猛地向前来时的路跑去。
　　一路上抑制不住的砰砰心跳，身体一味地向前，可是视线却还是不由得往后看去。
　　最后我一咬牙回头看，身后却空无一物。
　　我猛地停下身，朝后一转，一片空地，毫无人烟。
　　真的没什么，只是我多心了吗？我不敢多做停留，刚想转身回去，眼角余光却在刹那间清晰地瞟见，

　　有道黑影闪过。
　　我猛地一惊：“谁？！”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修长瘦削的身上只着黑色的宽衣锦袍，袖沿和领口是用金线勾勒出的花藤图样

　　，高贵奢华，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他斜睨着我，好看的凤眼微微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遭的一切顿时黯然消退，不复存在。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再无其他。
　　我一直知道他风华绝代，可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那么强烈。仿佛要将世间的美好都在这一刻燃尽了一

　　般。明明是一样的脸，此时却生出别样的感觉。仿佛是一个临世的妖姬在嘲弄世人。如果不是他在夜空中

　　纷飞张扬的黑发与张扬的笑容，我定会觉得眼前的人，是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仙人。
　　真实，却遥不可及。
　　我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我从未看过他穿黑衣，以前只晓得他素雅，平时都只着白色的纱衣，不晓得

　　他穿黑色竟然这般好看。
　　他向我走近，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极尽从容地，像是从宿命的那一头，漫不经心地向我走来。
　　他走的这般慵懒，我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一动不敢动。怕只要我一动，眼前如画的人就会消失。夜风

　　刮过，带动两鬓的发丝吹向脸颊，痒痒的，我才回神发现，我竟然就这样傻傻地盯着他看了良久。
　　我嗫嗫地唤了他一声：“轻离。”
　　他的嘴角慢慢浮起漂亮的幅度，邪魅而张狂。夜风中，他散落黑色发丝飞扬。
　　我低声问他：“你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他低头浅浅地笑，唇角的幅度雅致地不得了。“前几日比较忙，得不了空来见你，怪我吗？”
　　我看着他微愣，我怎么听不大懂他话里的意思呢？
　　“怎么呆呆的？”他问：“生我的气？”
　　我摇摇头。
　　他说：“你今天似乎有点不大一样。”他想了想说：“好像很真实。”说完他自己笑开，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个不

　　可能的笑话：“我知道不可能，不过这样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有点难过。
　　他问：“你想我吗？”
　　我呆了呆，想听他的下文，是不是又想整我。可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认真等待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最终轻轻点头，他慢慢笑开。他的笑容像是一朵美艳的曼珠沙华慢慢展开，由花苞到花朵的完

　　美蜕变，画面被慢动作，唯美惊艳。
　　他的眼里是满溢的温柔，一直这么轻言细语，仿佛对待一个易碎的梦：“我很开心。”
　　他明明是对我笑的，可是我总觉得他是在哭。
　　我说：“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不舒服是吗？”我踮脚去触他额头的体温，他并没有动却见身

　　边的黑影一晃，他依旧在眼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的手却摸了个空。
　　“你怎么...”
　　“不要动。”他的眼睛眨了眨，漂亮的睫毛在蒲公英的照映下折射出一排阴影。蒲公英灯坠落在他的肩膀

　　上，他微笑：“就这样，让我看着你就好。”
　　我微愣，低了低头。“怎么今天你看上去不大一样？”
　　他微笑，蒲公英灯从他的肩膀上坠落。
　　我说：“你有没有好一点，头还痛不痛？”
　　他看着我，好看的眼眸里满是悲伤。
　　我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他笑而不语。
　　我踮脚伸手想去盖他的眼睛，却被他再次躲开。
　　我说：“你要再这么看人，我就生气了。”
　　他说：“你还会走吗？”
　　我说：“去哪？”
　　他的睫毛微垂，像是委屈极了。我说：“你怎么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他说：“今天晚点走好吗？让我再看看你。”
　　我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些不忍心说出口。最后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他笑开。眉宇里

　　残留一点愁，明明是很令人心疼的表情却流露出了憧憬与满足。
　　我觉得眼睛涩涩地，别开脸不看他。却听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蛊惑传到我的耳边：“我也很想你。”
　　我的脸微烫，低头去看蒲公英灯坠落在地上熄灭。他嘴角慢慢扬起宠溺的笑意，伸手想要揉我的发，白玉

　　的手指在快触到我的头顶时不再往前，犹豫了良久最后垂落下来。
　　我抬头看他，他释怀地笑：“我忘了，是梦。”
　　我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视线却无意识地停留在我头上，原本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慢慢褪去后我看到他的眼睛霍的眯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忙警觉：“怎么了？有人来了吗”？！我忙四处观看，却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慢

　　慢沉淀，又有什么别样的东西慢慢化开来。许久他才轻微笑开，带着讽刺的笑意在眼底蔓延，我听到他的

　　声音骤冷：“是你。”
　　我愣了一下：“哈？”他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
　　他审视着我，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愤怒：“真的是你。”
　　疑问的口吻，却是平铺直叙的语气。下一刻，他的嘴角慢慢浮起漂亮的幅度，邪魅而张狂。夜风中，他散

　　落黑色发丝飞扬，看我的眼神像是一个高位者俯瞰天下臣民般高贵与不屑。
　　我皱起眉头：“什么是不是我，你今天好怪...”我话还没说完，轻离伸出漂亮的手指捏上我的下巴，口气

　　冰冷：“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你说什...唔。”
　　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猛地收力，下颔骨被掐得泛白。我想挣脱出，他却掐得更紧。
　　我伸出手去推他，大声喊道：“你干什么？你弄痛我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发髻上，皱着的眉头中带着寒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刻这般，周身都散发着厌世的冷

　　冷暴戾气息。
　　“你还戴着它。”
　　我说：“你在说什么，快点放开我！”
　　我拼命伸手推他，腰间一紧，已被他紧紧揽住拉到了怀中。他很高，我的下巴被迫抬高自他的胸口看着他

　　，只要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他黑色的袖口上有银丝的翻花。
　　他自上而下地仔细看着我，眼睑微垂，带着戏谑：“原来如此。是他给你的？”
　　我使劲推搡他，此时此刻的轻离，给我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让我觉得害怕，觉得恐慌。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俯视着我，像是高位者看着不屑一顾的蝼蚁，嘴角是嘲讽：“你竟然真的醒了。”
　　我瞪着他：“轻离你疯了嘛？！快放开我！”
　　“是谁唤醒你的。”他环得更紧了，仿佛要将我掐入他的骨肉中：“圣昔言？”
　　平素那春风一般的笑容不见踪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寒彻入骨的冷漠，仿佛若这天地此刻倾覆他也毫不

　　在意一般。
　　“你在说什麽？放开我！”被他抓住的下颔泛起了清白之色，我渐渐发现站在他眼前的男子有些和平

　　时不一样。
　　轻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迷人，但此时却让我无法有欣赏的欲望，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倾城绝代的男
　　轻离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恨意，嘴角的笑却极为漂亮。

　　子会毫不留情的杀死我。
　　“放了你？”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吃吃地笑了起来，最美的人的笑容永远是最美的。然而他的声音

　　却将我打入冰冷的地狱：“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不是轻离......”我猛然看向他：“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笑，我们此时离得很近，只要我稍微踮脚，就能轻易触碰到他精致的笑容。他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希望我是谁？”他的笑容依旧讽刺：“洛神？还是...圣昔言？不过无论是谁，都要让你失望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轻，最后停留在我的脖颈上，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却又恨不能将其烙入骨子里

　　。下一刻，他的手却猛然收紧，仿佛要将我捏碎一般。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眼底是暴风骤雨，冰冷刺骨的寒意让我不自觉地后

　　退；“是你自己不珍惜。那么...就不要怪我。”
　　能呼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我拼命地扯他牢牢禁锢在我脖颈上的手。
　　“为什么...你为什么...”
　　危险气息充斥着我，强烈的排挤感让我看不到眼前的事物，眼泪不着痕迹地流下，我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下一刻，脖颈上的力道松开，我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我捂着脖子只喘气，再看轻离，他正用手捂住额头，皱着眉头发出了古怪的低呼声，像是痛苦极了。
　　“喂！你......啊！”我一惊，赶忙蜷缩着身子往后退，现在的轻离似乎很不稳定，伴随着浓重的喘息。他的眼睛不停地变化，时明时暗，闪烁不定。
　　我轻轻唤他：“轻离......”
　　轻离这时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抬眼再看的时候……一对眼瞳恢复了正常。
　　我这时有点懵了，不过本能地觉得这人好像又是轻离了。我盯着他问，“你...没事了？”
　　轻离甩甩头，似乎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问我：“刚刚你看到什么了？”
　　“呃......”我说：“你不记得了？”
　　“恩。”他按了按太阳穴：“不太清楚。是不是他出来了？”
　　“他？”果然有第二个人吗？而且轻离好像还很熟知他的存在。
　　“也许是我出来太久，被他发现了。”轻离问，“他有没有对你作什么？”
　　我说：“那个人...是谁？好像很暴力的样子。是人格分裂么？还是...”
　　轻离笑笑：“别担心。他不会伤害你，如果他下次再出来，你转头就跑好了。”
　　他不会伤害我？！那刚刚那些算什么？过家家？！我不满道：“那也得跑得过啊。刚刚没吓死我。要是下次那个人再跑出来怎么办？”
　　“这个简单。”轻离放低声音靠在我耳边说：“你只要给他一个吻就好了。”
　　“啊呸——”
　　我啐了他一口，轻离坏笑了起来，好像又恢复了以往模样。
　　我还是有些担心，问：“可是你怎么会突然变身啊？”
　　“都说了啊...”轻离耸了耸肩：“我出来太久被发现了，正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什么啊，到底什么意思。”我坐在地上仰脸看他，一脸不解：“好深奥啊...”
　　轻离微笑，蹲下来捏了捏我的鼻子：“字面意思。”
　　我拍开他的手，轻离一脸受伤地翻坐在了一旁，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道，“这里的星空真令人怀念。”
　　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漫天的蒲公英随风飘荡。我说：“哪有星星啊？”
　　轻离嗤笑：“你不仅笨，视力还不好。”
　　“明明就没有！”我捶了他一下，在他身边的草地上躺下：“还有，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突然变了个人。”
　　轻离轻笑了一声：“死性子。打破砂锅问到底好玩么？”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
　　轻离转脸看了看他，挑起嘴角，轻轻地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更~figh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