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拱手河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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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的晚上，李乾顺及铁手两人在顾惜朝的门外待了一个晚上，谁也没离开，相对无语。李乾顺是想在顾惜朝在西夏的最后一个夜晚，能最后私下与他道别，但这日却是十五，顾惜朝谁也不见，他还是来到门口，不知为何不想离去，铁手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陪着李乾顺守在门外，他只觉得自己若离开，就好像会失去什么。两个大男人却似乎能感到对方的心思，于是心照不宣，相对无语。
第二日一早，顾惜朝打开门便看到那两个大男人坐在门外廊厅的围栏上，各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到他出来都站了起来。看到他们及两边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的两排侍女，顾惜朝立马有些头大，紧紧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却只对跪着的侍女们说：“你们把洗漱用的送进屋就下去吧。”
“是。”侍女们如蒙大赦，赶紧将洗漱用品端进卧室，恭敬地退了下去。
顾惜朝也不多言，转身进屋，心里却无奈。
一切停当出门来，李乾顺便迎上来，微笑着说：“惜朝，说好今天要为你亲自饯行，红衣他们都在城门等着。”说得平静，眼中却尽是不舍。
“你在门外一晚，又叫红衣大早去城门等，莫不是怕我不辞而别？”
“……”
“我既答应了你让你为我饯行，便不会食言。”顾惜朝无奈地道。
“惜朝，我既然答应了你让你走，定不会强留，只是，我还有些东西必须要交给你。”
“东西？那些珍宝我拿来也无用，多了也拿不了呀。”顾惜朝只当他嫌珍宝拿少了。
“不，不是那些珍宝，你看了再说。”
于是，顾惜朝骑着苍龙，与骑着暗夜的李乾顺并驾齐驱，后跟着铁手及岳飞还有一众侍卫，一行人朝城门过来，红衣还是骑着那匹枣红马，见到他们立刻挥手。“皇上，顾公子，铁大哥，小飞！”红衣叫了他们的名字却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半年的相处早已真心相待，如今的离别怎叫人不伤感？
众人下得马来就听李乾顺问：“红衣，东西呢？”
“啊，在这。”红衣朝天一声响哨，不一会，只见青羽直扑而下，不是落在红衣或李乾顺肩上，而是直接落在顾惜朝的肩上。
“青羽！”顾惜朝高兴的让它站到手臂上，而青羽也极有人性般小心地控制着爪子的力道，似乎知道顾惜朝没有戴护具，在他手臂上不断移动着脚，似站不稳的样子十分可爱。
“它是第一样要送给你的，西夏，也有可能是天下最优秀的海东青，它很像你，又与你如此投缘，你带着它定会有用，而且……而且要是有空还想起我这兄长的话，捎封书信给我，让我知道你平安。”李乾顺说得十分之诚恳，让人不能拒绝。
“好，李兄，青羽我收下了，说真的，这半年来还真是有点离不开它了。”顾惜朝也诚心接下。
“还有另一样，我希望你也不要拒绝。”说着从红衣手里接过一个盖着绸巾的盘子，掀开，盘中竟是一枚戒指。
顾惜朝取过一看，只见此戒竟是一只鹰的造型，鹰首部分最大且栩栩如生，两目为细小的两粒青色宝石，散发幽深的光芒，鹰嘴中则叼着一颗黄豆大的紫水晶，就大小来看不算大，但就其色泽及晶莹剔透的程度也算是天下难寻，鹰身被巧妙地隐逸，两翼则由两边由粗渐细，环成指环，戒身不是黄金，而是上好纯银，先不说其价值，光只说这工艺就绝非凡品。
“这难道是？……”顾惜朝有些讶异。
“你知道？”李乾顺倒有些吃惊顾惜朝的信息量，接着解释道：“只有相当品级以上的官员才知道它的意义，这原是跟我大夏国的玉玺一同存放的，跟玉玺一样是我国皇权的象征，有点像你们宋国的尚方宝剑之类，总之见戒如见朕，可先斩后奏，可号令官员，可调兵遣将，只要是西夏力量所及之处，无往而不利。”
“这个，你也要给我？”顾惜朝有些讶异地问，心里忍不住想，这世道，到底还有没有正常的皇帝？
“对，请你一定要收下，我说过共享河山，你不想是你的事，我对你说过的却一定要兑现，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大夏的门永远为你敞开。”李乾顺说此话时既坦荡诚恳，又充满王者的气度。
这回顾惜朝是真要睁大眼看他了，“你就这么信任我？把我……”说到这句话，不知怎的又说不下去了，他顾惜朝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怎么遇到一个两个都是些如此相信他的傻瓜？而自己所做的却是背叛或利用，或者干脆离开。那以前的自己还真是毫无理念的家伙啊，看不起戚少商的侠义，说不定只是因为没有可坚持的东西，而面对李乾顺的拱手河山，只觉得以前追逐权利的自己简直如同儿戏，那时戚少商不也是这样二话没说‘拱手河山’给他吗？虽然他的‘河山’并不太大。
“呵，”顾惜朝不禁发出自嘲的笑声，用手扶了一下额，无奈地摇了下头道：“我第一次想说出来，自己好像傻瓜，虽然早已明白，但李兄又何苦这样一次又一次提醒我呢？”他的语气半玩笑半自嘲。
李乾顺却不知他何来此言，忙道：“惜朝，你知道我确是真心诚意，若这让你觉得羞辱或不悦……总之，我绝对没有那些意思。”
“我知道，”顾惜朝制止他道：“我也没说什么吧？”
“那你是答应收下了？”
“对，我答应，……暂时帮你保管吧，。”顾惜朝说这话时，想到的是很久以前曾对那个人说过的承诺，那个自知转身就要背叛的承诺，觉得这样说的话，是不是会有机会再重来一次？
“好，惜朝，那，有空你也会来信问候一下我这个兄长吧？”李乾顺见他答应心中喜悦。
“好啊，若真那么有空，说不定还会来看望李兄你呢。”顾惜朝也说得坦荡。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止，还有后会有期！”红衣补上了一句，说着便又牵着枣红马及旁边的一匹精壮黑马走到铁手及岳飞面前道：“铁大哥，这匹乌云虽不如暗夜那般优秀，却也算是匹千里良驹，而我的这匹枣红马就让小飞骑吧，也可让你们加快脚程。”
“红姐姐，这怎么使得，我不能要你的马。”岳飞早已把红衣当成自己的姐姐，弟弟怎能抢姐姐的坐骑呢，赶紧拒绝道。
“我说使得就使得！”红衣却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缰绳塞在了岳飞手里，心想，大夏河山都交到你家公子手里了，一匹马还有什么使不得的？
“来吧！”红衣跃上另一匹马道：“让我们送公子一程！”说得慷慨而有力。
李乾顺瞄了红衣一眼，那是在说，主子还没开口，你倒把什么都说了，红衣只是报以微笑，她知道，顾惜朝他们留得越久，李乾顺的心里只会越难受，当断则断啊。
另四人一跃上马，青羽则冲天而起，一行人向城外驰去。
仍然是那句老话，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出了兴庆，过了黄河，顾惜朝便及时劝他们转身了。三人一鹰一路往东而去，骑在马上的三人脑海里仍浮现着刚才离别的情景，红衣硬是忍在眼眶中的泪水，还有李乾顺对着苍龙及青羽说的：你们要替我照顾好他。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是无奈。
是夜，他们就地野外露宿，反正戈壁少雨。经过大半日的草原纵马飞驰，这时倒没觉得怎么累，反而有一种浑身舒爽的感觉，真的是很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
岳飞在四周拾了些干草枯枝，铁手生了火热干粮，顾惜朝则拿出地图摊在旁边地上，虽说先前已大致确定了路线，但还是要时常确定一下，免得多绕了路。
岳飞见了凑过来看地图，顾惜朝却问他：“小飞，你怎么不叫红衣做‘红衣姐’，而叫红姐姐呢？”
在火旁的铁手听他这么一问也想起岳飞的确是这样叫红衣的，暗赞顾惜朝真是观察入微，岳飞则不以为意地抬头答道：“她说她祖姓拓跋，真名是拓跋红，当然叫红姐姐呀。”
“拓跋红？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这么年轻不但是李乾顺的心腹还是禁军头领。
岳飞又问：“西夏王族在被唐王赐李姓之前是不是姓拓跋呀？”。
“是啊，她跟你说的？她还真拿你当亲弟弟看了。”
“嘿嘿，我就好奇那么一问，她也就那么一提，再说有这样一个姐姐不错啊。”岳飞嬉笑着脸道：“顾大哥，我们还是研究地图吧，现在我们在哪儿啊？”
顾惜朝指着地图道：“这是兴庆，我们现在则大概在这。”
“啊？我们这么辛苦跑了这大半日才走了这么点儿地方？”岳飞显然对现在的位置不满。
“这还算多的了。”这回是铁手加入了进来。
“哇，我觉得今天我们真跑了很远了，竟然还只是西夏境内这么一小段？那这天下得有多大啊？”。
顾惜朝笑笑道：“你也看到了，今天跑了这么久，还只是西夏境内如此一小段，西夏在宋辽吐蕃当中还是最小的，国土约为大宋三成，可要问这天下有多大，那真是要大了去了。”
“是吗？是吗？到底多大啊，顾大哥，给我讲讲吧。”岳飞这个年纪正是对万事都充满好奇和求知欲。
“这个嘛，到底有多大，我也不十分清楚，怎么说呢？你看，”顾惜朝指着地图：“长江延绵数千里，横越大宋，这大宋从南至北也有好几千里，而北面的辽，疆土还更为广阔，只是北地苦寒，所以他们老打中原的主意；正西有吐蕃，国土也不亚于宋，只不过他们是些蕃邦小国组成，西南有大理，与西夏差不多大吧，而沿丝路西去，还有回鹘，然后可达天竺，直至波斯，据说那有许多高鼻白肤蓝眼的人。再往西听说还有许多沙漠之国，以及更广阔的大陆和海洋，到底如何，我也想去看看呢。”
“哇，……”岳飞只是满脸崇拜又憧憬的模样。
“惜朝，你从哪听来的啊，我都不知道。”这回连铁手都要崇拜了。
“早先看过《大唐西域记》，就是那位盛唐贞观年间，名叫玄奘的僧人为佛经而前往天竺的路上见闻，此书记载了他亲身经历和传闻得知的一百多个国家和城邦，真可谓百国百相，后来又在西夏王宫的藏书阁，我看到了一些大宋没有的游记和传说，记得有写到波斯往西还有更广阔的沙漠和大陆，直到世界尽头的海洋中，有比能载千人的大船还大的海怪，还有什么七海的霸主是盗匪的皇帝什么的。”
“真的吗？有那么大的海怪吗？可我连海都还没看过呢？”岳飞的眼瞪得大大的，脸上是兴奋的红晕，“世界真的有尽头啊？”
“七海？”铁手感兴趣的侧重点还是比较成熟，“哪七海啊？”
“上面也没写得很明白，真实，传说，谁又能说得清？再说了，我们不知道人家，不代表人家就不知道我们，说不定在某个远方，早已有人窥探了世界的全貌，而我们却仍在这一小片地方做着困兽之斗。”
铁手望着顾惜朝直发怔，这才真叫心怀天下啊。
“顾大哥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啊，再继续啊，那往北往东呢？”岳飞的求知欲一发不可收拾。
“往北不是很清楚，辽以草原戈壁为主，据说一直往北有广大无垠的冰原，很冷。往东嘛就好多了，因为有海，物产丰富，商船也多，往东的海上有东瀛岛国，再往东好像也是无垠大海，大宋沿海有许多遥远国家的商船来往，不如以后有机会，去海边转一圈顺便问问？”顾惜朝有些打趣地对岳飞说。
“好啊！顾大哥，那可说好了，你要去的话可一定要叫上我！”岳飞越发的兴奋。
“小飞，你那么大声小心把狼招来，”这句却是铁手说的，“你不如吃了东西早点睡，我和你顾大哥再研究下路线。”说着递给他刚热过的干粮。
岳飞接过边吃边说：“你就让我也在旁边看吧，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顾惜朝也啃了口干粮喝了口水道：“可以，无妨，孺子可教。”心里却回想起了在空中看到地平线的情景，世界的尽头吗？有机会说不定真应该去看看呢。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拱手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