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临天下》JasmineWindField风之领域

12、明天

　　就这样，全部三十二人的吐蕃探兵队无一存活。
　　李乾顺与红衣看着眼前的情景，看着顾惜朝，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顾惜朝则一边从地上收回飞鱼针挂回链上，一边对那两人说：“我并非有意要欺瞒你们，只是有很多的事与变故，我自己也还未弄清楚，今天这样的我为何还会站在这里，我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停下来望着两人又道：“如你们所见，我虽无内力却有超常的能力，我也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少年，你们不必相信我，反正跟我这种人走得近了没什么好处，可能会倒霉，可能会被出卖，可能被杀，就连我的妻子……都是因我而死的。”语气中不免有伤感和无奈：“所以你们想分道扬镳的话我没意见，那一计就算送给你们的，还有红衣姑娘，这些飞鱼针你若想要回去，我绝无异义。”

　　“不！既送出了哪有再要回的道理？我不管别人叫你什么，怎么说你，英雄不问出处，我只知道今天若非公子，我们可能都要丧命于此，兵危难解，国难当头。”红衣没犹豫坚定地说。
　　“说得好！我既说了要管你吃住怎能言而无信，君无戏言的。”
　　“好！爽快！”他们爽快顾惜朝当然也爽快：“你们自己说的啊，反正我警告过你们了。”
　　“当然，顾青，不，是，顾惜朝对吧？”李乾顺走过来道：“真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我以后能不能就叫你惜朝呢？”
　　顾惜朝差点没甩他白眼，这皇帝怎么又得寸进尺？
　　“随你吧！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回兴庆实行计策。”

　　于是红衣就地埋了扬羽，三人又在那帮吐蕃人身上搜索了一番，希望有所发现，但除了他们身上标志不同部族的纹身似也没有其它什么，正搜着时，李乾顺插了句：“他们要是也带着飞鹰来传书我们可不一定拦得下。”
　　顾惜朝道：“若不是训练十分有素的鹰，带着可能还会成为暴露自己的危险……”，刚说完就意识到说漏嘴了，马上回头看红衣，她果然停下了动作。
　　“抱歉，红衣，我不是那意思……”顾惜朝很少会感到抱歉的。
　　“顾公子，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又对李乾顺说：“都是我的错造成的，我愿接受任何责罚。”
　　“算了，若非如此，又哪能有这场畅快的战斗，若非如此，我连惜朝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说完一脸笑意。

　　李乾顺杀了所有还活着的吐蕃人的马，说探兵的马通常也是经过训练的，最好不用，也为防老马识途跑了回去节外生枝。看来这西夏王自有身为王的慎密。
　　那边两人已整顿完毕准备出发，顾惜朝这边却在望着满地的死马。心想，你理由倒是正当，可这马全死了，就是说自己得跟那位皇帝大人共乘一骑了？自己跟红衣一个大姑娘骑一匹马不像回事吧，可也不能让人红衣去跟他主子共乘一匹马吧？那李乾顺干，红衣能干吗？唉，为了人家姑娘家的清白，只好牺牲牺牲了，还是那句话，又不会少块肉不是？顾惜朝看得出李乾顺对自己有些心思，可毕竟是两个男人，自己若扭捏的话，反而造作了，那皇帝也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吃了。

　　这边正想着呢，那边已经叫了：“惜朝，我们上马吧。”李乾顺说着已把马拉了过来，顾惜朝转身看着他，皇帝说话都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吗？而且，李乾顺体型比他高大，顾惜朝在宋人中算是高的了，能超过他的绝对不多，只是他比较纤瘦，没显得高大罢了，而李乾顺却还比他高出半个头，感觉有点居高临下，顾惜朝不喜欢这种感觉。
　　“怎么了？惜朝？不是受伤了吧？”李乾顺见他看着自己轻皱眉头，像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没什么，走吧”顾惜朝不理会他走到马身侧。突然感到一只手臂从身后伸过来圈住他的腰，然后便身子一轻，原来李乾顺从后面搂住他飞身一跃，两人便端坐在了马上。李乾顺上了马后仍然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持缰绳，顾惜朝果然还是觉得别扭，于是不动声色的把那只手掰开，并把缰绳塞在那只手里。
　　李乾顺有点好笑地看着自己两手握着缰绳，说道：“山路崎岖，我怕你会掉下去。”
　　红衣在旁边的马上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就是给人感觉在憋笑。
　　见顾惜朝没答话，李乾顺也不多言，催马前行。
　　顾惜朝也是爱马之人，骑术也颇高，不过这贺兰山上行马的确也崎岖异常，不多时，李乾顺的手还是又搂在他腰上了，不然真的会掉下去。算了，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怕什么。
　　李乾顺心里却是十分舒畅，那只手更是舒畅，好细好柔韧的腰啊，抱起来真舒服！正享受着呢，却听天上传来一声鹰戾。
　　三人勒马抬头，只听红衣兴奋地叫到：“主人，看！是青羽！”
　　青羽？刚死的那只叫扬羽，这只叫青羽，莫不是亲戚？顾惜朝打趣地想。
　　“太好了！”，抬起手臂叫道，“青羽！”，不多时，一只苍劲的雄鹰稳落于他的臂上。
　　这只鹰很特别，竟有着一身淡苍青色的羽毛，怪不得叫青羽，飞在这早晨微带青蓝色的天空，仿佛要与天空溶为一体，不容易被发现。顾惜朝对这只鹰颇有好感，微笑看着它，这只鹰也看着顾惜朝，眼睛充满了灵气。
　　“看来它很喜欢你呢。”李乾顺说着取下青羽脚上的小筒，顾惜朝则顺势接过了青羽。
　　“果然，在西凉府境发现了吐蕃探马。”
　　顾惜朝摸着青羽的毛说：“那正好，就利用他们好了。”
　　“嗯！”李乾顺明显露出高兴的神采：“现在就用青羽来传书，这样我们也不必如此急地赶回兴庆了。”纵身下马就翻出纸笔开始写。
　　原来这小子打的是这种主意，顾惜朝不免小小白眼了他一下。
　　李乾顺边把装好信的小筒绑上青羽的脚，边说：“惜朝，真奇怪，没有指示青羽绝不会跟生人随便接触的，它竟对你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惜朝，你确定你真的不是神仙或……”
　　“或什么？”，这皇帝又想说什么？顾惜朝斜目瞪视着他，“你再说什么有的没的，别怪我不客气！”
　　“啊不，我真没别的意思，不说，不说。”

　　红衣看着堂堂西夏王一幅患得患失的样子不觉有点好笑，用手轻掩了嘴。

　　李乾顺放飞了青羽，只见它振翅直冲九霄，不一会便飞远了。
　　李乾顺正想上马，却看到顾惜朝望着青羽飞去的方向，眼中有一丝伤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再看他握着缰绳的手竟有些微的颤抖，他想到了什么？是为了逝去的而伤感吗？是为了刚刚的杀戮而颤抖吗？是啊，他再厉害，再是修罗在世，仍然也只是个纤瘦青年。
　　“走！我带你去贺兰山的最高处！”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李乾顺心生这个想法便马上翻身上马去实施。
　　“暗夜！带我们去最高的地方！”对着身下的坐骑喊到，暗夜亦是一匹灵性十足的马，嘶鸣一声便开始扬蹄飞奔。
　　原来这匹纯黑的巨马叫暗夜啊，只是一遇见他们俩便发生了很多事，根本没空问，突然想，红衣那匹是枣红的，不会跟它主人一样叫红衣吧？想到这顾惜朝竟忍不住轻笑出声。李乾顺虽不知他在笑什么，不过，只要他高兴就好，心里也是一喜，圈住他的手也暗暗收紧了。

　　这一路上虽然颠簸，却尽享贺兰山壮丽的风景，刚过晌午，他们便来到了贺兰山的最高处。这回可以清楚看到左面远处金黄而一望无际的沙漠，右面苍翠的草原尽收眼底。
　　“真美啊！”情不自禁赞叹而出。
　　“是啊，这就是我大夏国土！”
　　其实江山总是如画，会破坏这绝美画面的就是人们自己。
　　“这大地上，其实是不该有国界的。”顾惜朝轻声说了一句。
　　简单的一句话却意义深远，李乾顺听得清楚，却没有回应，只是心中微微一惊，看着眼前的书生，天下竟真有人能如此心容天下，目及千秋啊。
　　远处山麓脚下已能见大型的城池市镇，“那便是兴庆了吧。”
　　“对！”
　　“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顾惜朝没等他说更多。
　　“当然。”李乾顺也是很识趣的。往后走出一段正好拦下刚赶上来的红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红衣下马跟自己一块等着。

　　自从获得新生而醒来，便发生了很多事，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那仿佛被玩弄的悲剧般的过去竟恍如隔世。自己的心态的确已大为不同，而自己似乎还没法完全掌控这种不同。但至少可以平静的想起晚晴，想起戚少商而没有那么地痛与恨，同样是如修罗般杀人不眨眼，却似乎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战。
　　看过了大地的边缘，也曾想，既然心高远则万事皆小，是不是就能心平气和，万事不扰地生活下去，不再沾染血腥，不再参与杀戮？然而，事实是在这乱世中，光凭一已之力无法在历史的洪流中找到出路。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去摸索，摸索属于自己的前进方式。鹰飞九霄也好，游戏人间也罢，如果在梦中所见就是久远之后的未来，那无论怎样做，至少可以知道，仍然有明天。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顾惜朝调转马头会合那两人，道：“走吧，我的衣服和鞋子都破了，也得换身新的才行。”那样便也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好！进兴庆以前先到最近的城镇弄身衣服，你一定会成为兴庆城最亮丽的风景！”李乾顺的语气中满是北方民族的直爽与豪迈。
　　好在他没有恶意，顾惜朝只得一记眼刀丢给他了事。
　　“哈哈！哈哈哈！”李乾顺翻身上马，仰天长笑，显然心情相当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