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谈判 ...
-
新年第一天,初阳照着瑞雪。我们在港口码头卸货的坝子上碰面了,随便摆了两张桌子,几杯茶,在两军对阵的情况下进行谈判。
李贵锋元帅一脸的大胡子,凭着身后的四万大军睨视着我与春小哥。
“想不到昔日竖子,居然投靠大雅一个嬉皮,还发迹了呵!”语言里很是不屑。
“我一向忠心淡月国主,身担重任那是受主上所托。这位越洋学士,身赋异禀,才华横溢,来我淡月辅助国主,也是我淡月之福。到是李元帅,与大雅奸党为伍,贪利图权,私自带兵入侵他国,陷我淡月大好男儿于危险之境,元帅不反省自身过失却一上来就指责他人,气量何在?”
春小哥义正严辞,到没受到李元帅的刺激。
“区区小儿,无功无名,有何资格来教训我?”
“李将军言重,你我皆为老相识,依这情份上,老夫得说句公道话。”殷老将军打断了争执:“信阳春大人这般劝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语气上多有冒犯。还望李元帅胸怀大量,回头是岸。”
“殷家老儿,多年不见,你出招是越发厉害了,这一回兵不血刃便折我三千将士,我李某还真是不得不佩服。看你面子上,我就不跟这两个小辈计较了!”
“李元帅过奖了,可是这出妙招并非出自我之手,而是贵国的辅政学士越洋先生的杰作。唉,实话说,我们都老啦,这是个年轻人人才辈出的时代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是这么讲的吧?越洋学士?”
“呵呵,难得老先生还记得这句戏言。”
“我家岩儿受你教诲甚多,我也不免受些影响。”
“越洋学士?哦,我想起来了,听说裴相也是折翼于你的手中?”
李贵锋双眼一眯,到做出一副想起我是谁的样子。
“这可不关我事,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而已,被群众举报,朝廷公审,如今在采盐场忏悔,那也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可什么都没做。”
“看你年纪轻轻的,能让裴相都着了道还不留痕迹,理应也是个厉害的主。老夫今日也想领教领教,你这位越洋学士是如何厉害法!”
李贵锋一掀桌子,一把刀抽了出来,架在我脖子上。
当下所有人大惊,春小哥也拔刀相向。
“哼哼哼……唉——”我笑了起来,附加一声叹息。
“你笑什么?”
李老头,没看到我惊恐的表情很失望么?
“我在笑,我这辈子得多不招人待见,每逢认识个新面孔,大都会被人拿刀架脖子上。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一直活得好端端的。”
“你……到是好胆量。”
“李元帅,我也就是想奉劝你一句,归顺总比杀头强,如果你肯认个错,服从国主的调遣,从大雅退兵回去,我们保证你官照做,钱照拿,兵照带,如何?”
“老子为什么打天下,就是想当皇帝,如果你让那个五岁小孩让位于我,我到是可以考虑。”
“大胆,你也太猖狂了!”春小哥横眉怒竖。
我拦着要发飙的春小哥,“别激动,他手里还捏着四万多的淡月精锐,的确有猖狂的资本。要不然我们就不是跟他谈判了,而是直接将他拿下了。”
“你到是很明白形势。”
“既然将军有这个提议,我也有个条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讲!”
“想国主让位于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条件是,你得打得赢我们在坐三人。”我指着春小哥,韩启书,和我继续说:“见你年纪大,我们也不欺负你老人家,你可以召集你旗下职位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五十人,我们三对你五十,双方比划比划。而在双方之中,其中谁先倒地,无一人站立的一方,就算输。若我们输了,这国玺大印,以及淡月国主的宝座就是你的。但是,要我们赢了,你就必须听从我们任意处置,如何?”
“越洋,你怎么这样,要死也不能拿国主以及淡月开玩笑!”
“安心啦!不就一个赌注嘛!”
李元帅一愣:“此话当真?”
“不信的话,那就立字据为证,可好?”
“一言为定!”
决斗约在了正午,地点在南门码头。
春小哥朝我不停地叽叽歪歪,而身穿朝服的小雅月却拉着他:“这一回,听越洋学士安排的吧!”
他称呼我为越洋学士,就说明,这一道他是以国主之名下的圣令。
春小哥不说话了,韩大姐他们却坐不住了。我跟韩启书吃完午饭,屏蔽掉一干人的反对,扛了三把太师椅晒冬日的太阳。
樊汐坐在第三把椅子上,没说话,握着我的手,顺便靠在我的肩上。
“你不反对我?”
“你肯定有制胜的理由,我相信你!”
“喂,越洋,樊大哥,你们……腻歪能不能别拉上我来旁边围观?”
“那不行,等下决斗就要开始了,你可不能丢下我逃之夭夭!”
“那春小哥……”
“他去跟倩倩告别去了,等下就来!”
“越洋,我还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你说我行么?”
“你不行,没人行了!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正午,四处黑鸦鸦都是人,残破的城墙头上,船沿上,挤满了两国的士兵,附近还有不怕死,大胆出来围观的百姓。
3VS50的决斗……太稀奇了。所有人认为,我们敢接受这种实力悬殊的比试,要不是我方太强大,要不就是我们太欠扁。
而很多人都认为,我们是输定了,人家五十个高级军官,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主,我们这边,春小哥好歹会点功夫,我跟韩启书就是两个文弱软书生,哪里有胜算,只有挨揍的份。
对面三十米远,站着五十几条大汉。个个磨拳擦掌,有的不畏寒冷,脱光了上衣,露出结实闪亮的胸肌,大有把我们大卸八块的趋势。
趁对方的兄贵们晒胸肌,我们则掏出了简易防毒面具带上,春小哥纳闷地接过来,问:“这是在干嘛?”
对方人马也纳闷:“你们脸上挂的蛐蛐儿盒子是干嘛?”
我隔着面具瓮声瓮气的笑:“哥几个都是靠脸吃饭的,怕你们武艺高强,总得让我们护好脸嘛!
对方的人一听,认定了我们就是输定了的怂货,放松了警惕,开始哄笑起来。
四周围观的士兵也随之哄堂大笑。
春小哥在哄笑之下,不屑地想把防毒面具扔到一旁,我拦着他:“戴上!等下你就明白了。”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从了我的劝告。
为了公平起见,双方约定由殷老将军与淡月军的一位高级文书当裁判。他们站在场外,拿着红色的令旗。
“预备!”
面对强敌,春小哥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别紧张,慢慢来!”稍稍安慰了他一下,转头跟韩启书咬起耳朵:“准备好了?”
“嗯!”
“开始!”
令旗一挥,四肢发达的胸肌汉子们轰隆隆地向我们冲了过来!
“啊呀呀呀……”
我咧个去,好壮观!
“启书,准备!”
我算着时间,看对方离我们只剩二十米、十米。
“动手!”
春小哥跟踩了弹簧一样立马飞了出去!
而我跟韩启书拿出袖子里藏的几根管子,点燃了,丢了出去!
砰!砰!
随着两声巨响,管子爆炸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阵黄色的蘑菇云,接着黄雾随着风,将这片码头坝子罩得是铺天盖地。
“启书,你下药是不是过猛了?”
我整理好被气流吹得凌乱的头发,顺便拍掉头发跟衣服上面的黄色粉末。
“不是你让我再多放一点的么?说怕量不够的话,炸出来的气波就跟放屁一样,没有威力!”
“这……可你这也加得太狠了点,算了,回头我们再调试调试。”
这烟雾弹猛得连对方的人影都看不见了。飞到一半的春小哥见状,赶紧跑了回来。
“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麻药呗!你刚刚那是情话绵绵无绝期,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断你?”
“……”
“愣着干嘛,走,补刀去,见着没倒的,全部敲晕,一个不留!”
这时,烟雾已略散开了一点。对面的五十几条大汉,包括李大胡子,估计已吸了足量的麻药,啪啦啪啦地倒了下去。还有稀稀拉拉几个抗药型的,还勉强站着。
我去码头边女人们常常洗衣服的地方,捡了两根被遗忘的棒槌(刚刚晒太阳的时候就盯了半天了),扔给韩启书一根。然后走到这些没倒的汉子们身边,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身上的每块肌肉都不听使唤了。
我举着棒槌用淡月话大声喝道:“兄弟们,要不你自己倒下,省了一顿打,要不就乖乖站着,等我一人补上几闷棍。”
还没被麻翻的李元帅,指着我,开口就想骂。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
“类……介缺了大德的,竟用如此下流的招数,公平何在……”
“都说了双方谁先倒地,无一人站立的,就算输,字据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嘛!”我抡圆了棒槌,补了一棍:“再说了,你签字画押前也没规定决斗的方式呀?那么你还管我用什么招数?”
他趴在地上,想挣扎着起来,一边还不忘狠狠地说:“你这人诡计多端,真是阴险异常,难怪裴相会栽在你手里……”
“唉,这只能说,又想当国主又不多用点脑,怪得了我么?元帅,对不起啦,你要再不倒下我就只能不客气啦!”
“你下手吧!我决不向你这种奸诈小人妥协!”
裁判殷将军笑呵呵地举起手,正想宣布比赛结果。
“慢着!”
一句童声大喊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小姬?寿宝?”我收回了手,将棒槌扛在肩上:“你们怎么下来了?”
小姬换回了圣月姬的服饰,同样,寿宝也以雅月帝身份同行其侧。他们身后跟着的是那一百来号内廷尉。
“圣月姬!”
“是圣月姬!”
“圣月姬竟然来大雅了!”
“国主也来了!”
愕然的淡月军众将领,纷纷下跪,匍匐在这两个弱小的孩子面前。刚刚还热闹的四周,忽然变得雅雀无声。
“李贵锋!”
小姬来到了大胡子的面前,扶起这个趴着的壮汉,李贵锋没有力气,也没有勇力站起来,保持跪拜的姿势面对这个表情平静却庄严肃穆的小女孩。
这虎背熊腰的汉子,跪着都跟小姬站着持平,却在这一个弱小的女孩的注视下,禁不住颤抖起来。不知是药效的问题,还是心理的问题。
“……罪臣李贵锋,拜见圣月姬大人。”
“李大人犯了什么罪,要自称罪臣呢?”
大胡子抖得更厉害了。
对于淡月人来说,圣月姬是一种神一样的存在,不单是一种象征,也因为传说中的无所不知,人们看见她,更像是以她为镜,审视自己的内心。大多内心有愧的人见了圣月姬,就像被扒了衣服一样,心存尴尬。
由此可见,李大人的内心定是惶恐不安的。
“我……”他看了一眼五岁的国主,卟咚一下,整个人终于完完全全,五地投地地趴了下去。
“臣,犯了叛逆之罪,求国主责罚!”
雅月帝虽然是年幼,但常年的深宫争斗令他在政治方面,却是有超越年龄的早熟。
“李大人为什么想要带兵来大雅呢?”
“……主上,罪臣带兵出走实在是逼不得已。朝中贪腐之重,已难以想象,属下之兵可算得上是淡月之精锐,精锐之军都已是数月发不出粮饷,何况其它。罪臣曾求过裴相与兵部,奈何最后粮饷一事都是不了了之。臣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跟着我多年的生死兄弟挨饿,这才与邻国丞相欧阳昭相谋,换取其它的出路。”
船上一大票将士一听到他们主帅这话,纷纷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偷偷地抹着泪。离家谋生,风餐露宿,以命相搏,只为求顿口粮,养活一家父母妻儿。
人家过得也是真心不容易,我在心理默默施舍我的同情。
“求主上开恩,元帅也是为了我们才犯下的大错。元帅是好人呐!”
将士们纷纷跪在地上,为主帅求情,大胡子李贵锋低着头,更是无言哽咽。
“可惜,好人却走了糊涂道,与虎谋皮,自取灭亡。”站在他身后的我,叹息道。
而却雅月帝眼睛红了起来,忍着眼泪低低地说:“我也挨过饿。在宫里,我也试过被人遗忘,饿到哭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食物。那种感觉我知道。好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事,我现在总算知道他们想杀我的原因了。”
李贵锋惊讶地看着的国主,难以想象这个五岁的孩子之前经历过了什么。
“你愿意再效忠于我么?我保证以后好好治国,不再让你们挨饿了!”
稚嫩的孩子吸吸鼻子,挺直了腰杆向这个汉子保证。
李贵锋震惊了!
这个中年人身上背负着的某些压力,一下子消失了,他看着这个孩子,趴在地上,猛然痛哭了起来:
“主上仁慈,乃我淡月之幸啊!国主万岁!”
淡月叛军们一听这信号,纷纷跪于地上,于是折腾这么久,淡月叛军又变回正规军了。
冬日正午的太阳照在这些背井离乡的军人脸上,焕发着让人说不清却激动人心的光彩。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绽放的是终于可以回家团聚的喜悦。
他们异口同声,将从军时的誓词连喊了三遍:“国主万岁,国主万福!我愿效忠国主,守护淡月,战至身亡,生死不屈!”
小寿宝,不,现在的他,应该是雅月帝。这位淡月年幼的国主瞪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四周,微笑地享受着某种力量——让无数英雄尽折腰,身居万人之上,众望所归的力量。
“李大人,请别再忘记你的誓言了。”小姬微微地笑着,突然张开双手,伸上天空,以一种更为庄严的声音大声喊起:“以我圣月之力,佑我国主,愿淡月千秋万世,永盛不衰!”
天空中,突然变得暗黑阴沉!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刚刚还很明亮的太阳,霎时失去了温度。
“太阳!看,太阳被天狗吃了!”
我迎着刺眼的光,看到太阳慢慢被阴影吞食。
是日蚀!
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日蚀竟然会在小姬的喊声后产生!还是小姬知道这个时间点会发生日蚀,故意出现的?不论是哪种情况,这也巧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太阳的光慢慢地暗淡,最后只剩了一弯新月的形状。那正是淡月的标志!
“神迹,这真是神迹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我也一样。
忽然感觉我的衣袖被人扯了两下。
低下头,小姬站在跟前,晃晃悠悠地靠在我身上,仰着脸,一副虚弱的模样。
“圣月姬的力量消失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圣月姬了。之前我向你许诺过,如你肯帮我,我便会救樊汐一次。你做到了,所以我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让他重见光明了,那以后可以麻烦你照顾了我么?”
“当然没问题!”我心中一动,重重地点点头!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着晕倒在我怀里。
我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看着天上,喃喃的说:
“罗小姬,乖乖睡吧,以后就让老爸来保护你吧!”
我眺望远处的人群,在瓮城残缺的城楼上,一位白衣人站在最高处,看到我寻他的目光,冲我招起手来。
我心中大喜过望,抱起小姬,朝春小哥大喊:
“剩下清点大军的事儿也交给你跟李元帅了,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春小哥还顾着观看没有消失的日蚀,只朝我摆摆手:“哦,好,你去吧!”
“春小哥,别顾着看了,天寒地冻的,找人赶紧把地上这些光溜溜的兄弟弄起来啊,再晾会儿就把人家冻死了!”
交待完了,我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小不点拉着我的衣角:
“寿宝,你乖乖的,跟着春小哥去跟大家打完招呼再回来哦!我先送小姬回去了。”
“小姬不会有事吧?”
他明显很担心。
“她可能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老爸,那你好好照顾小姬,我等下就回来看她!”
一本正经的小表情,让人觉得又心疼又可爱,可又令人百感交集。小姬已脱离了圣月姬的轨道……而这个孩子,原本是天真烂漫,欢度童年的时候,却还要继续被一国之主的立场逼得必须迅速成长!
我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脸,转头对李大胡子说:“李元帅,国主我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可别再欺负他了。”
“罪臣不敢!越洋学士慢走……”他艰难地被兵士扶了起来,恭恭敬敬拱手一礼,再无半分嚣张的神态。
事情终于有个了结了,我抱着小姬向着瓮城城楼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淡月的士兵,大雅的士兵都围了过来,想伸手触摸一下我怀里这位召唤神迹的女孩。
韩大姐,启书,司马大人,烈火门的弟兄,以及昨夜一同守城的弟兄,见到我这毫发无伤平安归来,顺带还灭了战争之火。一夜的疲惫在此时此刻全都化于无形,忍不住如释重负地欢呼起来。
而我,笑着点头回礼,一转身,便将欢呼声留在身后,快速奔向那个站在城楼废墟下。等候我已久的人,小姬说他的眼睛好了,我想去确认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