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都是暖的》何暖暖

69、倒是个美人

　　第七章亲人

　　总会有一往情深的人，温暖岁月；总会有清纯忠贞的爱，呵护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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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有人行的声音，他拉着我便疾走如飞。阿微的鞋子大，我被阿凡拖着连颠带跑，路不平，一下子崴了脚，几乎摔倒。马车声渐清晰，众多的脚步声传来，阿凡急了，背起我便跑，哪知还没来得及躲入前方小巷，一行人已从路口出现转到我们所在的大道上，阿凡避无可避，只得紧靠墙壁站立，恨不得我们能没入墙壁才好。

　　我心跳紧张，希望那一大队人不理睬我们行过，哪知偏就有人喝问：“什么人？”马鞭指到我们面前。

　　阿凡陪笑：“她，我兄弟，脚崴了，我背她去看大夫。”

　　马车窗帘被缓缓掀开，一位金冠玉颜的年轻公子露出面容来，我抬头一看，当即呆了：阿微！

　　他逃出来了？

　　我惊又喜，那人鹰眼凝波，尊贵端稳，看看我，轻启朱唇，却是对阿凡说：“小陆，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凡躬身施礼：“殿下……”苦笑说不出话来。

　　“你在闹什么玄虚。你兄弟？你几时有了一个兄弟？”

　　“呃，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阿凡支吾。

　　那人手中折扇轻轻敲击车窗棂，舒缓道：“童年情谊啊，你跟我来，将故事好好讲一下。”

　　“是。”阿凡苦兮兮恭敬称是，放下我，对我低声说：“你自己去吧。”

　　那尊贵公子微微一笑：“他不是脚崴了？我这里有绝好的大夫，一并跟过来。”

　　阿凡只有遵命，回头看我：“你可能自己走？”我右脚踝疼痛不堪，不敢落地，阿凡咬牙带笑：“还是我背你吧。”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尊贵公子啪地打落车帘，马车轱辘辘前行，阿凡背着我走在车后，一直走入一座幽静府邸。

　　尊贵公子一拂衣襟，坐在轩阁中榻椅上，手中折扇一敲旁边木椅：“坐。”

　　“谢殿下。”阿凡说着，将我放在椅上。

　　尊贵公子目光悠然，面上恍惚是笑，说话的声音却冷冽彻骨：“小陆，你背着我在捣什么鬼？”

　　阿凡跪下了：“小陆不敢。他是我兄弟，在衙门里当差，一直不得见，昨夜我乔装去看他，不想他脚崴了，我便背他出来，想去转角胡同王老爷子那里看一下，王老爷子治跌打损伤挺有名的——”

　　尊贵公子啪地合上手中扇子：“衙门里当差，一直不得见？怎没听你说起过？”声音威严。

　　阿凡咧嘴笑：“我们自幼失散，昨日偶然见到，还未来得及禀告殿下。”

　　尊贵公子目光转向我，问：“你方才见了我，为什么那么吃惊欢喜模样？”

　　我一时不知怎样答，旁边阿凡看我的目光是紧张警告，他们什么关系呢？这位殿下不知阿凡有兄弟，所以不能招出阿微，只得含笑赞他道：“我从没见过像殿下这么美的男子，一时看呆了，万望殿下宽谅。”说完就知道糟了，因我说话是女子声音，阿凡方才说我是他兄弟，一下子就穿帮了。

　　尊贵公子笑了，颇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话仍然是对阿凡说：“小陆，越来越有趣了。”

　　阿凡说：“是啊。”脸上现出苦笑，“她，乡下来的，不会作假，殿下多包容。”尊贵公子忍不住笑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当面赞过我美呢。小陆，她比你诚实多了。”

　　“是，”阿凡无奈笑：“她诚实的品格确实宝贵，我一定向她多加学习。”

　　尊贵公子抬脚就给了阿凡一脚：“唤御医来给她诊治一下，再换了衣裳来见我，我瞧瞧她长什么模样。还有你，扮成这副样子着实可恼。”尊贵公子甩袖走了，阿凡对着他的背影连连称是谢恩。

　　御医转瞬来了，药敷上去，疼痛立减，与阿微的药一样立竿见影。阿微，我心痛，那么有天赋的少年，要代我去送命。

　　阿凡带我去院落的一角，几个宦官模样的人左右跟随，远远的有数名带刀卫兵守卫。两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仆妇服侍我，阿凡很怵头的模样，守在门外，待见我换了女装出来，才匆匆去墙边水缸舀水洗去脸上化妆。他不在意水缸中飘浮的树叶，动作也随意粗放极了，一点不似苏弗阿微的文雅细致，同样一起长大，他们的生活习惯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抹了一把脸，脸颊尚滴着水珠就带我向正房走，他的步子有些快，仿佛怕时间耽搁长了那位殿下不高兴。

　　殿下，与他怎样相识的呢？因为左近有宦官在，我不便问，只得随阿凡走。

　　正房内雅洁古朴，紫檀木的桌椅，厅正中挂一幅山高月小的水墨画，西厢窗前，那位殿下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姿仪优雅闲适，白底长袍上银色木槿花斜斜绣了半边，散在榻椅上，一旁矮几上陶瓷浅盘上放着一束栀子花，花香悠然而来，真是一个美好的七月早晨，何况榻上的美男子有着乌黑的头发，漂亮的鹰眼，完美的五官——阿微，我忽然惶惑，难道是阿微妆成这个样子在哄我们一笑？

　　阿凡已恭谨道：“殿下——”

　　殿下抬了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边微微一笑：“倒是个美人，说说，你打算怎样？”问向阿凡。

　　阿凡认真道：“她是我妹妹。”

　　“嗯？”殿下欠身，微眯眼看阿凡：“若是妹妹，就一生都是妹妹，你可想好？”

　　阿凡苦笑：“本就是妹妹，她有自己的丈夫，她都成亲两年了。”

　　殿下眼睛亮了，脸上一下子满天乌云皆散，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被亲人抚慰一样笑了，端严的面孔瞬间变得欢乐纯真不可名状。——像阿微，又不怎么像，神情动作都不一样。

　　殿下轻笑道：“我昨夜在惠惠酒楼等你，说服自己，再等一炷香，他就会回来了。谁想等至天亮。羽林军把青楼酒馆翻遍了也没找见你。我不信，你在京城里还有我不知道的落脚地方。”

　　“没有。”阿凡赌咒发誓般真诚：“惠惠酒楼是我唯一的家。以后我若离开酒楼一定将行踪向伙计报备，做不到时时刻刻守候，也定保证随传随到——”

　　阿凡说得咬牙切齿，殿下噗哧一声笑了，“你以后就住我这里吧。上次你做的木鸟被我摔坏了翅膀，你修一下。”

　　阿凡苦恼笑：“这里啊，闷得怕是不只鸟折断翅膀，我一个大活人——”

　　殿下瞪了眼睛，这时外面报：“贾公公到——”

　　殿下一下子将阿凡推到木床的帷幔后，然后拉我坐到美人榻上，从盘子里拿起一朵栀子花簪向我的鬓发，低声说：“别动。”

　　他的眸子就在眼前，与阿微一模一样，我被他一连串的敏捷惊到了，门外已有一个老宦官的声音道：“奴才拜见殿下。”

　　殿下优雅地继续簪那朵栀子花，眉眼间柔情万种心无旁骛目光不稍转，那跪下的老宦官只好再说一次：“奴才给殿下叩头。”

　　殿下这才望着我展颜一笑，转头道：“免礼，贾公公怎么一大早就来了，难道是想我这里杏仁茶喝了？”

　　“不敢。”老宦官弯眉细目里是慈祥卑微的笑：“皇后娘娘命奴才来寻殿下，娘娘说殿下昨夜一宿没回宫，怕今早起迟了，误了上朝。娘娘还吩咐，昨夜与殿下在一起住的，不管是谁，一概打死。娘娘请殿下下朝后去福宁宫。”

　　殿下坐在那里声调不变：“昨夜我一个人住的，她是今早起我从路边带回来的，陪同我的羽林郎于德全知道。我记着上朝的事，不会误。你先去回皇后，下朝后我去福宁宫。”

　　“是。”老宦官走了。

　　室内良久的静，阿凡探头从床后出来时，殿下双手交握，恨恼得手都在抖。阿凡叹口气：“殿下，你上朝去吧。”

　　殿下的鹰目凌厉得让人一寒，然后那寒光缓缓收起，转为透骨的哀凉。“你带你妹妹躲一下吧，这一阵子暂不要回酒楼，中秋节前后我再来寻你，你要多加小心。”

　　阿凡点头称是，示意我随他走。

　　我们出院门的时候，阿凡自门房拿了两个带面纱的帽子给我和他分别带上。我们穿街过巷，道路上的行人多起来，一天的生活开始了，不知多少人的生活会改变呢？

　　“唉。”阿凡叹气，“唉。”

　　我终于忍不住道：“阿微——”

　　阿凡这才想起来般道：“是，阿微。他们像不像？”

　　“像。”

　　“就因为像，今年春天他进酒楼，我热心招呼他，拉着他天南地北一通神聊，陪他喝醉，定要与他做朋友——我想的是他没准与阿微有亲属血缘关系呢，想套出点家庭内`幕什么的，谁想他是太子殿下？他是太子殿下也就罢了，谁想他还热衷断袖？我一大老爷们，难道给他做男宠？别说他是太子，就是玉皇大帝也不成！”阿凡懊恼不堪。

　　“阿微今天上刑场。”

　　阿凡道：“那怎么样？”恍然笑：“你在担心阿微？他啊，看自己的生命比普天下的人都贵重，没有九成的把握都不会冒险的，你放心好了，他肯定能脱身的。他让我带你走。他严词警告我不许插手刑场的事，你可别说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阿凡带我走进异乡人客栈，原来这客栈也是天魔教的，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院中。

　　这时外面热闹起来。“看杀头啦！”“是一个女的！”“年轻漂亮！”“什么罪啊？”“匪首！”一阵喧闹。院门外，前面士兵开道，祁翾高头大马而来，其后众多兵卒押一辆囚车——我的心发抖。

　　阿凡拉我上了客栈二楼。

　　自窗子看下去，祁翾骑着马，很好地保持着威严神态。阿微低眉静默，他带着木枷，头发一半打散下来，覆了大半部分脸，我想那是他故意的。便这样，他的美依然吸引了看客们的热情，无数人蜂拥而来，追着囚车跑，人越聚越多，塞得道路难行。